《红楼幻》林卿

81、八十一

　　待至贾府，贾瑚扶着顾芷芸走下凤辇时，贾母一干人等正侯在仪门接驾。看着贾母同王夫人“慈祥”的面容，顾芷芸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快得连贾瑚都不曾发现。顾芷芸没有理会跪着的众人，毫不停留地向荣禧堂走去。
　　众人只能赶忙站起身跟上，刚刚进入正房，便听到她冷若冰霜的声音，“二老爷病重在房中修养，送老太太和二太太去佛堂祈福。”听得顾芷芸要软禁二房与自己，贾母身形一震，出乎本能地厉声道：“我是你长辈，你敢……”顾芷芸淡淡地回头，贾母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整个人不由地打颤。
　　贾政赶紧越过贾赦，上前扶住贾母，瞪大了眼睛怒斥道：“我乃朝廷命官，你阻止我去吊唁先帝，乃是不忠；身为孙媳，竟然如此对待祖母，乃是不孝；众人跪接相迎，你不闻不问，乃是不仁。你这是不……”贾政话未说完，贾瑚已是大怒，“不想死就闭嘴。”顾芷芸推开扶着她的贾瑚，走到贾政面前，冷冷地道：“知道为什么你做了二十年的官，还才升了半品？”顾芷芸转过身走向贾瑚，一边道：“不懂审时度势的废物。”说着便恨恨捏住了贾瑚的下巴，贾瑚不知其意，却仍旧微微弯腰配合，好让她手无需抬得太高。顾芷芸脸上是少见的冷色，勾起一边的嘴角，道：“怎么？真觉得本宫应该出嫁从夫，好好替他孝顺长辈吗？贾侯爷也这么认为？”贾瑚连忙跪下，口道“不敢”，“臣是殿下的奴才，殿下要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得做什么，怎敢要求殿下如何。”说罢便恭顺地伏在地上，一副等候发落的样子，实则在担心她真动了气伤身子。顾芷芸冷笑一声，一脚踩上他的背，压得贾瑚上身明显一低。贾府众人这才真是大气都不敢出。贾瑚是贾家唯一有爵位有实权的权贵，顾芷芸在人前，尤其是贾家人面前一向给足贾瑚面子，连带着对贾母等人亦算客气。贾母等人也一直以长辈自居，今日忽见贾瑚在她面前尚且如此谦卑，思及自身，不由后怕。
　　贾赦先前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现在却是满心满眼的恐惧。顾芷芸要关谁他管不着，只希望她早点离开荣禧堂，千万不要迁怒到他。一时又同情起自个的儿子，小时候不受重视没人管，好不容易出息了，又娶了个悍妇。想想那羽兰姑娘的滋味，自个儿子还是个侯爷呢，碰都不敢碰，还跪了一天一夜。自个小老婆一个接一个，邢夫人敢说个屁，琏儿再不济也能偷吃几个丫头，这个大儿子简直就是没半点机会。
　　贾赦还在神游，顾芷芸却已让人拖了还在发呆的贾母三人下去，自己也快步离开了。待她走了，贾琏几个才敢上前搀扶贾瑚，贾瑚却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自个起身了。走到贾赦跟前，叹气道：“她能保贾府荣华，也能杀尽贾家人。父亲大人日后做事亦要三思而后行。”贾赦显然受了惊吓，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慌乱应下，又小声说：“我知道你不容易，唉，多忍忍，多忍忍。”贾瑚忍着笑应了，随即拱手告退，去寻顾芷芸。
　　顾芷芸坐着软轿，贾瑚不多时便追上了。白芷见他来了，便后退几步，任由他跟在顾芷芸轿旁。他趁机握住她的右手，她也不反抗，任由他握着，又由着他扶下轿。
　　入了内室，白芷几个便欲上前服侍顾芷芸换上便服。顾芷芸抬起手，阻止了几人的步伐，沉声道：“都出去，白芷留下，红莲你亲自守在门口。”几个丫头面上不解，却仍旧乖乖听命。
　　屋子里唯顾芷芸、贾瑚同白芷三人，顾芷芸便拉了白芷坐下，定定的打量着她。白芷被看得红了脸，轻轻推搡她家殿下一把，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顾芷芸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秦州知府卓青申有一嫡长女，名唤卓芷儿。原本十三便定了亲，她父亲本想多留几日，便定了十六再完婚。谁料离婚期还有半月时，她祖父意外去世，这样一来便是二十七月的孝期。她那未婚夫大她两岁，家里万不肯再等了，便急急退了婚。待出了孝，她已近十九，哪里寻得到好人家，他父母又不愿随意将就。就这么拖了一年，拖到她祖母仙逝，她也未曾再定亲。又是要守孝，这么一年拖一年的，如今二十六了也尚未许配人家。如今又不知为了什么病入膏肓，说是活不过两月了。”白芷手猛地收紧，别过脸不自在地躲闪着顾芷芸的眼睛，勉强笑道：“倒是可怜，不过殿下说给我一个奴婢听做甚。”顾芷芸叹口气，道：“你在我心里就是姐姐，我总不能由着你这样一辈子。她病逝了有一年了，他也该再找一个的。”白芷咬着唇不说话，半响又道：“何苦来，我一辈子陪着你不行吗？”顾芷芸道：“这卓青申是乐善郡王府的门客，我也只是受人之托来做说客，这……都是他的安排。”“我……”白芷想了片刻，仍是摇头，顾芷芸追问，她便道：“京中贵妇无外乎那些人，若……还是会被认出来的，害了他也连累了殿下。”“你不用担心这些，只有你还爱他，便大大方方地接受他这份心意，其他的由他去操心。”贾瑚这时亦笑道：“绝对的权势面前，一切的世俗规矩都是笑话。不光刚刚没人敢反驳，他日亦无人敢混说。没有人会为了别人家的媳妇是谁，而且得罪一个长公主一个郡王府。”顾芷芸亦点头赞同，白芷渐渐面色也有些动容，低声道：“我……真的……可以？”顾芷芸一把抱住她，安慰道：“一定，我保证，我这就连夜让人送你去秦州。”“现在，这么急，国丧还未过，不用等几日吗？”顾芷芸只好告知她今日之事，白芷却是听说越发担心，恨不能时刻守在她家殿下身边，说什么也不肯这时候离开。最后还是贾瑚再三保证会照顾好顾芷芸，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白芷这才安心，答应立刻赶往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