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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秀女林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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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六月份的天了,自殿选之后,后宫里渐渐的热闹了起来,家长里短,都紧锣密鼓的招呼了起来。
然则这跟我这个已是年过半百的老婆子没什么关系的,我只用每日早早的起来听着皇后几人问个安,皇后贤德,亦是老婆子我放心的人,只怕她性子柔软,压不住下面的这些皮猴子。
“如今这宫里可又热闹起来了,太后可高兴?”
闻言,我笑笑,面前衣着华丽的正是朝廷里某位大员的发妻,又是一次大选,前朝后宫又要掀起另一番风雨了吧。
“时辰不早了,想必夫人也累了,”我笑了笑,并未作答她的问题,只是道:“简夕,送夫人回去罢。”
看着那妇人走时诚惶诚恐的表情,我敛容,微叹道:“去佛堂走走罢。”
你看,这就是身处高位的坏处,人人都要敬着你、畏着你,唯恐惹了你的不快而招致大祸临门,处处想着讨你的欢心,这样尊贵的人,又怎么听得到底下人真正的话呢?
还未进佛堂,老婆子我便遥遥看到有人在里面,这倒是奇了,宝华殿素来清净少人,尤且是在这个时候,哪里是有人会来的呢?
于是老婆子我便是有几分犹豫,这一会面,没得又要一番唱安长短,能不能安心礼佛且不说了,又是要费好一番心思磨嘴皮子,实是麻烦的紧。
吁,不管了,来都来了,总好过无功而返便是了。我瞧了一眼佛堂里面,无奈弯了弯唇角,又拖着脚步向里走去。
走近了我才瞧见原是个做姑娘打扮的秀丽女子,人老了却是眼神不大好的,这个时候待着宫中的也必是通过殿选的秀女了,想想老婆子我近来的活动,想必这姑娘也定是——没见过太后的!
我有些庆幸,所幸今日也没带多大的仪仗出来——人多了跟着晃得人心烦,这样就不用看着人再一遍遍的给我行礼问安了,那个姑娘退到了一侧,却没有走,我自住持手里取过三炷香上了之后方才看向她,淡道:“姑娘好雅兴,新秀入宫,人人都忙着打点上下研心学习,姑娘竟有心在此地蹉跎。”
且看她闻言竟是有惊异状,尔后便上前两步,仍是向我福一福礼道:“臣女林乔请您安。”
然看她嘴角逸出抹苦笑,犹豫了片刻才道:“回您的话,林乔实不是因为雅兴而来,而是心中烦闷不得排解,故而来此寻个心安。”
顿了顿,且看她已是收敛了情绪,开口道:“令您见笑了,不知怎的,林乔见了您心里却是安慰许多。不知您可愿告知臣女您的姓名和住处,臣女改日也好前去拜谢。”
我且笑了笑,只颔首看她了半响,只是淡笑:“人人皆因入宫侍奉而喜,可不知姑娘又为何而忧呢?”
顿了顿,又淡道:“若是能留在宫中自然是有机会知晓的,与其拜谢我,姑娘不妨将心思放在后宫之中,与姑娘更有益些。”
于是我看她,并不晓她心里做怎样想,只是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福身而拜却是行了大礼,道:“是臣女着相了,今日得您点拨终醒。您既不愿告知名姓,那林乔也不敢强求,以此礼聊表臣女敬意。”
顿了顿,她展颜眸子里便带了几分朝气蓬勃的神采,笑的俏皮:“何况您虽不愿说,臣女却也能猜到几分,若日后真能留在宫中,必当来谢您今日恩,届时您可别嫌疑臣女才好。”
我只笑了笑,莲目半遮半掩,目光落在腕间的念珠上未免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什么可嫌疑的呢?都是陷在这金丝牢笼里的人儿罢了,哪有人愿意自己大好年华就这样白白蹉跎默默无闻的终老宫林呢,谁不想能讨得一良人欢欣呢,多少真情,多少功利,若不拼命的为自己争一把,又有谁会顾惜自己的性命呢。
老婆子我虽迂腐,这点事儿却还是看的开的。
然我不知道的是,与我分道扬镳之后,这位名唤林乔的秀女,即在御花园遇到了不同凡响的事情。
事情原是这样的,从一品协办大学士之妹,夏灼华原作了秀女选入了宫中,原这夏氏兄妹本也是一对儿可怜人儿,于这皇帝起兵之时混进了军队里,原只是个伙夫罢了,俩兄妹如今的一身功名富贵全是靠着其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偷听军机才得来的,这乱世啊,人人都不容易,皇帝虽看不上其兄为人奸诈圆滑,但也终究是没亏待了夏氏兄妹二人,但老婆子也没想到,这事竟会发生在夏氏妹妹身上——要知道,其兄多滑头的个人精,怎可能让自个儿吃这样大的亏。
早上天刚亮就得起来梳洗,困得眼皮儿打架,累得腰酸背痛的回房,怎么也睡不着。
这两天闷的慌,戏本子看了不少,琴棋书画我亦全然无趣。
“小姐若是觉得闷,不如奴婢陪您去逛逛这宫里吧。”
眼珠子一转,心头起了急切,这倒是个好主意。
刚到了御花园,远远的瞧见前头一女子在舞着拳头,有趣儿得紧。
便摇着身子走上前去,噗嗤笑了声:
“哟,妹妹,今儿兴致倒好,怎得有空来这御花园舞这绣花小拳头?”
然则这一位清早于御花园跟前儿打拳的女子也不是个什么善茬,不理她也便罢了,一开口却是十足的火药味。
“你可瞧清楚了,哪个是你妹妹。”
女子声音清亮,一声喝的便是中气十足,也不回身去看夏氏女,随手撩了撩耳畔的青丝,举手投足间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英姿,全然不见小女儿家的扭捏。
扭了身子,女子冷哼一声,柳眉紧紧蹙起,语气里头十分的不耐烦,厉声喝道:“没皮没脸的,你又配称哪个的姐姐!”
眉头不自觉的紧蹙,我不过随口一说,姐妹之称也不过是个拉亲近的法子,未想这破落户却是比我还泼些。
若是在小时,这事儿我便认了,如今身份不同,我好心好意想要聊聊,她却不识好歹。
未待我开口,弄萝抢道:
“你这姑娘好生大的火气,我家姑娘可是夏学士的妹妹,我家老爷军功赫赫,今儿叫你妹妹,那可是抬举了你。”
“你算是什么东西,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那女子回身冷眼扫过,一巴掌甩上弄萝面上,甩的利落。
拂袖,冷哼一声,鄙夷之色显露无疑,她自冷笑道:“抬举?哪里能看出抬举?别是玷污了才好,”
清脆之声响起,愣神一番,转头看向弄萝一脸委屈,顿时火气,小时候挨的打不少,纵然如此哥哥也都帮我一一打回,如今显贵,如何作贱自己?
快步上前,对着那女子便是一巴掌,手心儿火辣辣的疼。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打狗也得看主人吧,我哥哥的军功,武将之中也只有南将可以和哥哥相提并论罢。”
一巴掌完后不解气,抬起另一只手又是一巴掌直往那婢女脸上去。
“狗奴才,你珠子撒泼也不知道拦着点,你主子野惯了,这宫里由得她撒泼?”
“你是作死吧!”
眼看那女子面上已是通红一片,想必夏氏妹妹下手必然也没有留了余地,只瞧着她素手抚面,看着夏氏妹妹毫不留情的又甩了其婢子一耳光,眼中便毫无掩饰的流露出一股子戾气,还未待人反应,只后退两步,向前飞身一脚,直将她踹翻在地,撸了裙裾,跨坐在夏氏妹妹腰上,狠甩了三记耳刮子,啐了人一脸唾沫星子:
“呸,我打了你这条狗,还真的不去看谁家圈养的,你倒是拿我怎么样,恩?”
话罢,又是一手扣了人腕子,直冲她面上,见着眼珠子黑黝,作势,欲插瞎了她的眼珠子,转念,便是握紧了拳头,砰砰,砸了两拳下去:
“你不是会叫吗,叫啊,你倒是叫啊,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往来只讲我李唐民风剽悍,作战勇猛,只杀他个人仰马翻才叫痛快,如今这才算见了,这大唐的女子,一个个也尽是勇猛非凡不让须眉的,此情此景,恐怕便是让南将看了,也是要目瞪口呆的。
然,我猜想夏氏妹妹自然也不是个全让人打了不吭声的主儿,他哥哥是个难缠的,教养的妹妹自然也不差了哪儿去。
是说那时,夏氏妹妹看她向前冲,本欲与她辨论一二也罢,不想这却是个不饶人的主儿,一恍神被她好一顿打。
旁的弄萝看呆了,一个劲儿掉眼泪。
月兰忙上前拉开这泼皮,拿出手绢抹了抹脸,理智已全飞了。
一句话不说上前又是两巴掌,偏生疼得没了力气,软软的不够劲儿。
还觉得不够解气,便直直一脚往她肚子上踹去,看她疼得脸色发青,顿感舒畅,便把方才用过的手绢狠狠在她头发上抹了两把。
“莫以为我就是好欺负的,从前挨了再多打,哥哥都帮我打回去,为此不知受了多少没轻没重的拳头,以后却再没人敢欺负我。
”
“今儿若是让你白白欺辱了,哥哥挨得拳头可不都白挨了?”
“你这东西别出口便是脏话,辱了你自己闺秀的名是轻,你这没皮没脸的模样,怕是对你也无甚影响。可若是辱了弄萝月兰的耳朵,本小姐可为她们难受。”
语毕,便将那手绢塞到她嘴里。
那女子也不是吃软的,受了打目光中戾意不减,反倒笑道:“呵,本事你打死我好了。”
“我这个钗子可还没见过血呢,不然你试试,插进你的喉咙,再刺破你的心头,你可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瞧她抿唇,又忽的上前,从后头绕住她的身子,臂弯死力扣了她的脖子,一手比着钗,另一只手,从后头扯着一把她的青丝,迫使夏氏妹妹身子后倾。
愈发贴近,靠着她的耳畔,神色便看着恍若厉鬼,带着杀意的笑容,幽幽道:“你就试试好了。”
如是到此,未免剧情向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过去,此二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巧遇了同是出门散步的秀女林乔。
说着这林秀女上午学罢礼仪,下午便是无事可做了,林秀女也惯是个闲不住的人儿,午后一过,便携秀女出了宫,正逛着,转了眸望前方一处望去,免不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远处两秀女联同其婢女正打的难舍难分,其中一个披头散发竟拔下自己的发簪比在了另一个喉头——竟是要出认命了。
直看的林秀女脸儿一白,赶紧给翘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分开那婢女,林秀女则三步并两步的到那秀女旁,一把把那簪子夺了去扔到一旁,却不想这女子倒真凶悍,揪着另一个的头发不放,只看的林秀女目瞪口呆,一阵混乱后虽勉强分开了两人,只林秀女倒平白的挨了两下,当下便有些抱怨的道:“两位姑娘这是怎么的,难道还想在这宫中闹出个命案了去?”
顿了顿又道“这御花园里可还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这闹剧呢,两位可要想好才是——”
这话自然说的在理,只是俩人皆是打红了眼了的,自然不管这三七二十一的。
夏氏妹妹美目一横,转而瞪了那女子一眼。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管这事作何?我今儿就得看看这泼皮可有那通天的胆子在这宫里杀人。”
然这架却是打不下去了,夏氏女冷哼,拨了拨了已是沾了灰尘的衣袖,权看着披头散发的女子,轻笑道:“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