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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前朝遗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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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这媚娥才人是何人呢,倒也不是段什么光明磊落的历史。
青楼女意外怀孕之女,生父不详,本就是个苦命的女儿郎。
九岁,她娘为着她不再续自己之命,含泪卖了她入知县府为奴。卖了十五两,塞了她五十两。
十岁,见到了改变她一生的女人,彼时九岁的二姨太。二人为府内最小的两个丫鬟,二姨太没钱买糖葫芦,她便拿着娘给的钱去换好吃好喝。
十三岁,已见美女雏形,府里的色公子常给她塞各类荤肉、首饰。她接了肉,拿回来夜里一起分着吃。
十五岁,她身体不适,二姨太替她顶了班。房内静谧无声,直到那公子硬生生闯进房。白皙的肩已露大半,她哭喊间只听一声闷响,便有温热的液体淋在肩头。色公子被二姨太打破了头。
她俩在柴房关了一宿,翌日二姨太便被做物品赠给了李家。她被指婚给了街头又矮又丑,已年过四十的卖馒头的老光棍。
新婚夜,老光棍心悸突发,嗝屁了。
十八岁,色公子心内有她,叫人把才守完丧期的她半拉半扯的绑了回来。知县道她是寡妇,实在娶不得。又嫁了府内年过五十的管家。
新婚夜,挣扎间管家撞到了头,嗝儿屁了。
二十二岁,知县拗不过宝贝儿子,允了她为儿子贴身。
竟是连个妾都不如。
头天晚上,她剪了色公子的命根子。
知县气急,已绑了她只道是第二天就送刑场。
而再开门的不是府内衙丁,却是着身军服的他。
屋内暗的太久,一时间她瞧不清他的样子,只晓得背光下的他仿佛就是她的天。
熟悉的身影自他身侧扑来,抱着她痛哭流涕,她只一脸彷徨。后知那是二姨太。
那二姨太便是杜贤妃。
而媚娥才人本名也不叫媚娥,而是红袖。
这名儿是后来皇帝赐的,对其的宠爱可见一斑。
然老婆子我却是不大瞧得起这个奴颜媚主的落魄子,且先不说这命有克夫之嫌便罢了,只说这姑娘本与杜贤妃同为好姐妹,后又在军中为婢女侍奉杜贤妃左右,如今竟是凭了这近水楼台爬上了自己好姐妹夫君的床,仅是这一点,老婆子我便有些瞧她不起,只为了一个男人,一朝富贵,一则是勾引自己姐妹的夫君,爬上龙床,二则是侍奉主子,竟将心思打到了主子身上,这深宫中虽不少有,但我老婆子却看不上此等为人,在此也只表过不提罢了。
再说这夏氏女在园中与那舞拳女子打架之事,两人打的场面声势赫赫,散的也是快,最后竟只剩了秀女林氏,白白的沾了这一身腥,也不知要找谁诉苦去。
也凭着这御花园离的贤妃宫甚近,秀女林氏也便将这桩事儿原原本本的告与了贤妃,然贤妃虽担了协理六宫之衔,却也未见的有忘本之念,便将此事告于皇后,请定皇后裁决,可瞧着,虽是好姐妹,这人品心性却是差的远了。
而坤宁宫听了信儿,不比贤妃怒气冲冲,皇后听明白了原委,方才慢声道:
“估摸着这事儿该是已经满宫里传遍了吧。虽说有目击之人也好,只此事仅听林氏一人之言,倒也有孤证不立之嫌。况夏氏的兄长还是前朝勋臣,就算是罚,也要罚得心服口服,总得查清了谁先招了不快,又是谁先动了手云云。贤妃已然动了气不便公证,此事交由德妃查过报与本宫,再报之陛下圣夺。”
虽说报与皇帝裁决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然皇后说的也是在理,夏氏仅有这么一个宝贝妹妹,若是再平白在宫里受了委屈,必也是要心有不忿的,老婆子我也不想让皇帝落个亏待功臣忘恩负义的名声,还不如老实将事情查清了才好。
而德妃,乃是前朝遗孤,只因皇帝起兵之际与前朝皇帝交涉时,前朝皇帝无能,便拿了这么个女儿家来作赔,意欲换得一时安稳,前朝的血脉想来宫破之际早已屠了个干净,而这位德妃,便是最后一人,那糊涂皇帝倒是打了个精明算盘,死了死了,将自己的女儿送到敌人家里来了,且不说若这德妃包藏祸心闹的宫里乌烟瘴气的是个大麻烦,便是这德妃安分守己,若是哪日得了幸怀了皇帝的种,也是个前朝的后代,他南宫一家也不至于绝了后,不管留在什么时候都是个祸患。
然,且不说这些,若这德妃是个安分守己的,我老婆子自然也不会狠心到夺了一个母亲肚中的孩子,一来这事儿忒损阴德,我老婆子也于心不忍,二来堂堂李唐天下,我李氏的后人,若是连个这样无中生有的小事儿都摆不平的话,还谈什么掌管江山社稷,造福黎明百姓,活该大好的江山都拱手易人,做人阶下囚,尝尝这国破家亡的滋味。
而彼时天光正好,朝阳暖暖。蝉鸣鸟叫,环佩铃铛。德妃就着糕点用着燕窝羹,闻莺语入耳,哪里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只吩咐宫婢前去探查,三下五除二,待报来时,已是冷笑连连,:“都不是什么好的,这样的疼,竟也封了才人?实在可笑。”
唔,这儿事也赶得巧了,坤宁宫刚拟好的位分,前脚这懿旨才颁下去,后脚两个秀女便闹出这样的笑话,总不好再收了懿旨重新发落,一来耽误功夫,二来于后宫风气不好,待德妃查清了事情,这封位的懿旨便也传遍了六宫了。
德妃不语,只抚稳了鬓角的钗子,唤人备好步辇往坤宁宫去。通传得允入内,行礼过后,皇后自也赐了坐。德妃自是不客气的,满面淡淡,眼里都是不屑,只吩咐婢女报来予长孙氏,呷一口茶:“依着臣妾看,夏才人与萧才人都不是好的。御花园之中,众目睽睽之下,竟也能打了起来?如市井妇人一般。主子暴戾,婢女却不知劝诫,带头挑了事儿来,合该扔去慎刑司磋磨一番。”德妃满面冷霜,开口便是毫不留情:“唐初建,百姓都看着咱们。身为后宫妃妾,不知端庄,不懂礼仪。若传出宫外,让旁人如何想我李唐皇室宗室?”顿一会儿,一双黑眸紧盯着皇后,只待着皇后如何作答。
沉水香的云雾飘绕在殿内,皇后听着德妃的回话,心中的不豫愈发纠集。多年相处,皇后自然知晓贤妃心直口快,淑妃沉静却是个有主见儿的,只是这位前朝的公主却是相与不多的。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拎过来交给她也算是把了个脉,但如今听着这结果,凭着皇后数年随军的些许图算,夏氏虽轻狂却一时动不得,德妃罚的狠厉,想来也是心里有气儿的。垂眸抹着茶汤上的沫子,向德妃道:
“德妃说的在理,我朝新立,若不明颁法令,自然不得服众。只是陛下初登大宝,不行四集民心之举,一味严刑峻法,难免失了心气儿。这次入宫的秀女多与前朝联系,怎的妄动也不甚妥当,不如小惩大诫,唬一唬这些新秀也罢了。”
沉水香的气味渐浓,皇后略皱了皱眉,打开香炉浇了半盏茶水,随着“嗞嗞”的声音飘起一丝青竹香气,将茶盏交给了曼柳,复道:
“非重罪不入慎刑司,本宫以为将此二人婢子各罚俸两月,夏氏与萧氏罚俸一月,月内将女则女训抄写百遍,德妃以为如何?”
又向德妃看去,浅笑道:“德妃自幼久居宫闱,如今宫里的规矩自然也能信手拈来,一月后就由德妃查验吧,若还无起色,再重罚不迟。”
这自是罚的轻了,若换我老婆子来做,必是要罚了这两人禁足一月,由嬷嬷重新教导礼仪,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说其他的,新秀得宠的最关键的便是这一月,一来是教这二人长长记性,皇家之地,岂是能由着两人撒泼的,二来是打压这些个新秀的苗头,让人知道,这后宫里,再得宠,她们也不过都是个妾,皇后的威仪,该摆的自然还是要摆的。
沉水香的清淡雅致降不下这满殿的燥气,谁面上是好的?德妃且闻了皇后言,面色淡淡。心中却是忿忿:小惩大诫?实在可笑!若不严惩,岂非叫人纷纷效仿?规矩若不好好调教,莫不等其人封了妃位再调教?
然德妃当下却并未多言,只道,:“既皇后娘娘已有了决断,臣妾自然无异议。”顿一顿,只福礼道,:“既无事,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且能看出德妃于皇后不敬至斯。
只是这些事并非我老婆子职责所在,老婆子难得享富贵清闲,自不愿意去掺和这些宫里的是是非非,然这常在河边走的,有几个能是不湿鞋的?老婆子我尽算是避着走的,却也无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