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14 ...
-
14
圣经——
人生如痴人说梦,
充满了喧哗和骚动,
却没有任何意义。
我在不忙的时候,就去那贫民窟的出租屋看林静。林静和我说起《圣经》里的故事,我很吃惊。她这样的女孩子,上帝在创造她的时候,究竟想了什么?
那一天,房间里很幽暗。林静穿戴很整齐地坐在床上,这倒给人的感觉是不自在了。
林静说:“第一次感到对自己失望,对人生的失望。”
我安慰林静说:“为什么要失望呢?圣经里的故事,人类在面临洪荒的劫难,还有诺亚方舟。”
林静在狭小的房间走动,很不安的情绪。脚上穿着拖鞋,卡通的玉兔,两只耳朵塌下来着,宛如是倾听着那脚趾的什么声响。“诺亚方舟是拯救。以前,我以为程明宇就是拯救我的诺亚方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把梦牢牢地抓在手里。”
“程明宇的出现,真是给你编织了一个童话故事。”
“梦碎了——碎了。”
童话世界,那是迷惑人的玩意儿,是热情和谎言编织的玩意儿,本身不是什么残酷的事情,可是比残酷更加的凶猛——一旦童话的世界破灭了,那来势汹汹的东西就成了鬼魅魍魉。
“童话与现实,我们夹在中间行走。也是夹在安全与冒险中间行走。”我说:“而生活给我们的东西,常常是我们不愿意去接受的。”
“有时候我在想,我好像是河流里漂流的一只死去的鱼。可是也逃避不了啊,能怎么样呢——”林静半仰着头,发髻就磕碰在门上,那里缭绕着很多的悲催的云雾似的。
我低着头,可不愿意和林静面面相觑的。
开了灯,窗外有飞蛾在叮叮当当地扑腾着玻璃。林静把窗户推开了一点缝隙,一只小飞蛾噗通着褐色的翅膀飞了进来。“这些小家伙也好可怜。”
“它们没有人的烦恼,很自由了。”我笑,“下辈子投胎,我还愿意当一只蝴蝶。”
林静伸手,去捕捉飞蛾,终于捏住了飞蛾的翅膀,丑陋的小家伙扭动身躯。从缝隙放到外面,它便翩翩起舞,旋即又飞了进来。“可怜的小家伙,又飞进来。”
“喜欢光,天生的本能。”
“没有光,我想它们也是迷茫的。”林静喃喃地说:“就像我一样,应该说我是像它们一样。”
“不,你是在飞蛾扑火。”
林静似乎陷入了沉思。
“飞蛾扑火的结局就是自取灭亡。”
林静依靠着门,无力而懦弱。一个饱尝生活的辛酸和屈辱的女孩,在茫然无知的时候,那懦弱就显得更加的懦弱了。我望着房间,感觉天下所有的不幸的气息都被关闭到这里来了,而这个懦弱的女孩子还仿佛是没有察觉一样,仅仅是茫然无措,呼吸着这里的不幸的气息。她不再是一个踌躇满志的家庭主妇,也不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女人,没有了抑扬顿挫的情感,沉默着,好像是永远不会清醒过来了一样。
我离开了这个房间,如果再多呆一会儿,自己也会跟着迷茫的。出门,低头,看到墙角已经生长了很多苔藓,星星点点,一簇一簇,柔弱娇嫩。它们在水泥与砖石间生存,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显得是那么的卑微,是那么的孤立。
我想着林静写的日记,那里面记录了一个小女孩成长过程中的心灵变化,倒是很真切很凄凉。
她的工作:换过几个工作,酒店、咖啡厅、发廊。
她的暗恋:在咖啡厅喜欢一个同事。
她的第一个夜:是在发廊里和陌生的人。那一夜过后,世界上再也没有我这朵含羞草了。生命从此就好像是那黑暗的河流里漂流的一只死去的鱼。
她的弟弟:折断了翅膀的一个天使,飘荡在凄风苦雨里。
日记——
一一年 五月十日 阴
门口的苦楝树在一夜之间好像长出了很多果实,远远望去,会让我感觉到特别的揪心。今天,妈妈好像快不行了,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中午我去喂妈妈喝汤,她那羸弱的身体无法动弹了,连嘴巴都张不开了。也许是上帝要带她去天国了。从我辍学照顾躺在病榻上的妈妈已经半年多了,这些苦难的的时间里,我每天都期望的奇迹根本就没有发生,也许这个世间从来不会有那么多奇迹发生。
下午,李大爷和几个婆婆来看望妈妈了。他们都是基督教会的,妈妈以前也会去教会。几年前,村子里突然兴起了基督教,很多人就由佛教而改信耶稣基督了。他们的书里描绘了世界末日——世界末日的景象,妖魔鬼怪象洪水一样出现,瘟疫,战争,地震,雪灾,干旱。那些日子的灾难一过去,日头就变黑了,月亮也不放光,众星要从天上坠落,天地都要震动。祈求主的救赎吧。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李大爷在妈妈的床前做了祈祷,可是妈妈似乎没有听到。李大爷摇摇头,说,“主啊,请你赐予我们福音吧!”李大爷这会儿就象一个循循善诱的老者,象一个苦口婆心的老夫子,在对淘气的孩子讲事理,这会儿,他是一个使者,一个主派遣到人间的使者,他不再是早年杀猪只消一刀就能解决猪生命的屠夫,不再是从前扔□□炸鱼的渔夫,仿佛那先前的身份被神给幻化了,带着神圣的光辉,倏的一声变成了现在的使者。
《创世纪》里说,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了神的荣耀。这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妈妈或许也不知道吧。妈妈说:耶稣出生在耶路撒冷附近的一座小城伯利恒,生在马槽中,长在木匠家,终身贫困、劳苦,未受过任何正规教育,三十三岁为人类的罪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耶稣向世人宣告: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籍着我,没有人能到天父那里去。耶稣在世活出完美的生命,没有犯罪,他是公义的典范。他承担了我们的罪,替我们受刑罚。
暮色里,小山村里飘扬起了一道道炊烟。弟弟也放学回家了,他还小,还不知道悲伤和悲剧。我的父亲是一个沉默少语的男人,为了给妈妈看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现在,再也没有办法了,就从这以后,世间的事情好像都与他没有关系,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喝酒,什么也不在乎了。我也希望父亲可以把他的爱传递给子女。
这个夜晚很漫长一样,不知道要怎么过了。在潮湿的厨房里,父亲摘小白菜,弟弟坐在灶台前。黑暗降临了,厨房里的自然的光已经不足于让人的眼睛看清物体。节俭对于贫穷的家庭来说就是这样。弟弟去开了灯,昏暗的灯泡发出惨淡的微光。这样的衬托更加剧了厨房里令人窒息的死寂,本来谁也没有说话,现在因为有了突然的微光,我可以看清父亲的脸了。漫长的时间里,父亲洗好了菜,我点燃柴火,呛人的烟很快就填满了整个空间。
父亲在沉默中开始挥动锅铲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炒菜。柴火燎烤得人的脸火辣辣的难受,我把身体偏到一边,躲避燎人的火光。灶膛里剥落的泥块被烧成坚硬的砖块,用火钳夹出放到柴灰中。记得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讲过,人类的诞生是女娲娘娘用泥土捏造的。我想,当初女娲娘娘造的人形是否也放在火里烧烤过。
这个夜晚,我去教堂。在村子里走过几道湾,依稀听见钢琴声,悠扬地在夜空飘荡。教堂的窗户透着灯光,说是教堂,其实那就是一间村里早年存放集体物资的仓库,后来集体集散了,这儿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放了。废弃的房子慢慢的破败,屋顶的小瓦有很多已经挡不了风雨了。再后来,基督教的人共同出了一些钱修缮了这间仓库。这教堂,一到晚上就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本村里的人和邻村里的人就象赶集一样来到这里,特别是在做礼拜的日子。
走近教堂,就感受到了整齐的歌声和琴的旋律宣扬出欢快的宗教气氛。有很多人在教堂外围观,这些纯朴的山村乡民,有好奇的,有看热闹的,有在犹豫是不是要走进去的。在主的面前忏悔了就算是完成了加入教会的仪式。宗教,正好给很多没有精神生活的山村人提供了精神的乐园。歌声里,在称颂圣母,称颂耶稣。母与子一齐,受到崇拜和荣耀。
做完了祈祷,回家后怎么也睡不着。房间的那个窗子仿佛是一格会发着微弱光的幕。我想着,那窗子的外面,会不会有一星小小的火花从那遥远的地方从那天堂穿越过来。
一一年 十月八号 晴
清晨的薄雾在花草细小的叶杆上凝聚成晶莹的露珠,它们在晨光里做最后的眷恋的停留。我拎着行囊站在大门口瞭望着这村庄的景与物。那清幽的池塘,那换成彩装的山,那美丽的田野。有一簇簇的红叶,似燃烧着的火苗——它们无序的分布在田野与山丘之间,或是与杂草或是与灌木为伍。
秋中的红叶树,闪烁着引人注目的红,比起红云比起霞光更纯粹更艳丽。昨天还没有那么红呢,也许是昨夜的露昨夜的风使用了什么魔法的手段而点化了它们。其中有一棵红叶树,矗立在门口那不远处池塘的一角,周围的空旷使之分外的醒目而突出。它独立的,骄傲的,炫耀的独霸一方,土地的褐黄,池塘的碧绿,山丘的金黄,共同的作着它的背景铺垫,它灵动了,它鲜活了,自然的所有色彩都簇拥在了它的光环下——它保持着它独特的与众不同的姿态。要怎么去赞美去形容啊,似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不对,这个形容缺少了灵动的美感。应该这样说,似一个举着伞的翩翩少女。是这样,这是具有灵魂具有飘缈美感的美,它本身不是一个影子,不是虚无的,而是一个拥有成熟的身姿,饱含着自然的魅力和欣欣向荣的张扬。
这恰到好处的惟妙惟肖的完美无暇的秋的美丽天使,它在风中静思,在晨光中倾诉,在蓝天下欢笑。它会吸引着多少人的目光啊,又让多少人驻留观望啊,它把多少人的思想引导到大自然的曼妙中啊。我喜欢这棵树,它引导我思考:我应该也如它那样生存着。我在渐渐地成长,也在渐渐地思考:我在这个世界该怎样生存着,该怎样生活着。
眷恋这里的景物,可是不得不离开,就像那眷恋草叶的露珠,也是不得不离开。离开家园,一个诗人说的好,人们一次次的离开家是为了一次次的回家。我沿着通往村外的路走着。遇到在采摘棉花的人,我都有礼貌的打个招呼。清凉的空气沁人心扉,我的心情舒畅而愉悦。在路过妈妈的坟头时,我没有走过去,那里有很多的野菊花。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悲伤了,因为妈妈去了她要去的天国。
离开了我的小山村,离开了我那在半坡上的小庭院,走了,往外面的世界走。站在村头,我回望,远望那起伏的山丘,黄灿灿的一片,那都是小草的装扮。在湛蓝的天空下,清幽而唯美。有牧羊人躺在那金黄的世界,羊三五成群地在游走觅食。山丘之间,有大片高低不一的田野,褐色的土地里还有闪烁着洁白光泽的棉花丛。山丘与田块之间最低的地方,有很多天然形成的池塘,清澈的水在光的底端透出碧绿,倒是凋零的荷叶,七零八落的杂乱,暗淡干枯,稍微影响着自然的美感。房屋,田地,羊群,狗,小鸟,池塘,共同点缀这片山丘地带,那么的和谐。我常常这样认为,大自然处处都闪耀着奇妙的令人遐想的微光。这个大自然的没有经过修饰的田园景象,我的家乡。
蜿蜒的乡村小道上,我的身影在脚下蔓延,出发了,前面是我要去的地方。拎着行李的手很疲软,可是我需要独自担当。到了城里,我茫然四顾,没有任何的依靠。虽然来过这个市区,和妈妈一起来过,可是这里还是很陌生,很害怕,很担忧。必须先找一个工作,这个念头是唯一的念头了,只有工作了才可以重新开始。找一家酒楼,暂时的容身之所,也是最好的地方。
一二年 六月三号 阴
在餐厅工作已经大半年了,很单调的生活,我好像是适应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大的悲欢,就是安安静静地生活着,关于妈妈离世的噩梦也越来越远了,悲伤慢慢地被淡忘。今天下了晚班,我一个人出去走走,路过一家花店,我进去看了看,满屋的鲜花。很多花我并不知道名字,我想如果要着里工作,那每天的心情一定会很快乐。这里没有招聘广告,我不得不询问老板,一位很和善的阿姨,她说是要招人,管吃管住,工资九百。我不能在这里工作的,因为工资没有酒店的高。家里需要我去支撑。
路过一家衣店,门口玻璃橱窗有一个内衣广告——一套黑色的蕾丝内衣,塑料模特里的灯光照射出来,将内衣的花纹都清晰的呈现,很美。我看了很久,真的希望可以穿上这样的内衣。在这个城市久了,如今也完全换了一种眼光在观望这个世界。很多店铺显眼的位置有招聘广告,可都不是想去的。KTV的广告所说的工资待遇还是很令人向往,可是我才十八岁,也不想去这种地方工作的。有的同事去了这样的地方上班,有的同事去了外地找到了好的工作,可是我还不能走,不能去离家太远的地方。
我的花季雨季,总要比别的女孩子苦涩多一点点。因为我没有更多的来自家的庇护,因为我也不是神,我说不要黑暗,世界就应该出现一道光明。
一三年 三月九日 小雨
已经一个月了。我失去了我的信仰,失去了我的灵魂。在这个男人寻欢和作乐的地方,我孤独地生存着,感情一片混沌,关于生的热忱在这里消耗殆尽,希望在黎明前破裂,失望在迎面而来。恐惧的鞭子在鞭挞着我的□□,我不断地脱衣服和穿衣服,迎接一个个丑陋的面孔。然而我还要继续下去,麻木地继续下去,因为,我不知道:是谁给了我贫穷;是谁给了我卑微;是谁给了我欺骗。
我的青春,在布满荆棘的路上一路跌跌撞撞,而我无力去改变什么。人生变幻无常,我只有时常这样安慰自己。再想回到过去,也没有多少意义了,因为从第一天我选择到这种地方去上班,从第一个男人离开我的身体起,我就被钉在这恬不知耻的耻辱架上了,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生的折磨和摧残。
今天弟弟要放假回家了。他已经上高二了,想到他,我就有了很多欣慰。妈妈临终前说过,照顾好弟弟。如今,他是我唯一的寄托和希望。可是今天他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市内找我,在广场里见到我后,他说不想读书了,要我和他一起回去。我没有答应,在他的眼睛里,我分明感觉到了他的忧郁和失望。
这是很糟糕的事情,我的弟弟好像是知道了我现在所做的事情,或者是猜测到了什么。我告诉他不要乱想什么,我很好。弟弟半信半疑地走了,在走时,深切地说:姐姐,在我的生命力只有你最重要,不要为我而委屈了自己,要不然我会很内疚的。
这是多么懂事的一个天使。往后,我会更加小心的,不会让他再有什么怀疑。
一三年 六月十九号 晴
我又回到了我的小山村,是我的弟弟带着我回来的。我的心亦是在承受抽丝剥茧般的疼痛。昨天他退学了,理由很堂皇:说什么跟不上课,觉得没有脸呆在学校了。居然不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张了。那一刻,我悲上心头:关于希望,关于梦想,突然消逝在广袤的天空里——支持身体的力量也随之消逝,我的身体疲软无力。
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有孤独和悲情在我的心中肆掠,好像要将我彻底击毁了。我的弟弟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放弃他原有的希望?真的不明白了,他说不想让我受苦,不想成为我的负担。可是我是愿意为他付出的。一切都破碎了,一切。没有了一个念头,我会对生活彻底感到无望——我哭了,真想最后一次痛痛快快地大哭,哭尽所有的屈辱,哭尽所有的悲欢,然后永远不再这样哭了。
回到了家,我已经麻木了,这里的安宁给我带来的是更深的孤零。我孤零的如是那红叶树上最后一片叶子。这孤零是那么的纯粹,再也没有依靠了,再也没有寄托了,纯粹的就是一个孤零的影子。
弟弟和他的两个小伙伴带着我到山间转悠,我知道他是在有意带着我去散心。可是对这个小我两岁的弟弟,此时在想什么,我完全弄不明白了。他还和隔壁的婶婶一起来找我,是为了说媒的。我也知道女孩子应该把嫁人当成一份事业去完成。可是我完全没有这个心情,似乎有一种疏离感和恍如隔世的迷茫让我不知所措。
林风,我的弟弟,一个天使一个的孩子,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现在让我捉摸不透了,他近来总是在我面前表现的神秘和亲近,好像在哄我开心一样。在田间,他带着狗奔跑,去逮兔子和野鸡。我喜欢这样的安宁和快乐,可是——我没有了退路。人生如棋,进退都不由自己。
一三年 十二月三号 月很圆
我还是决定要离开这个家。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事情,这个家还需要我去照顾。吃过晚饭,我把弟弟叫到屋檐下,点了火盆,慢慢地聊天。月亮很圆,皎洁的月光几乎照亮了大地。我说,“我还是要出去的,明天就走。”
“你还想出去啦。我现在也不用钱了,你还出去干什么。”弟弟委婉地说着。
“我现在想的问题不只是生存的事情,而是我想帮你走出这个小山村,这也是妈妈嘱咐过的事情。”
弟弟发出了低缓的叹息,我心头一怔,弟弟要表达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他还是个孩子呢。我看着天空,为的是不想让眼泪落下来。那轮明月的旁边,有一朵暗淡的云。月,云,一个亮,一个暗。这样的情景,仿佛是他和我现在的各怀的心情。
“你不读书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可是现在,你已经走上社会了,就会有很多东西要你去面对了。那你想一想,现在还有什么心愿没有?”
“没有?”
“你的梦想呢?”梦想,一个存留心底的词语,过去的梦想已经是一张发黄的照片了。我想哭,可是——
“姐姐,你知道我刚才看天空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在浩瀚的天空下,人很渺小,所以,一生不应该背太多的包袱。我是真的希望我们都可以快乐的过完一生。”
“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我现在都了解不到你了。”
“姐姐,我会长大的,在我长大后,我会用我一生的时间去保护你,祝福你。”
我微笑着。如果我可以看到我此时的笑,那定是一个会心的如意的微笑,是一个纤尘不染的微笑,所有过往的酸甜苦辣,都沉淀了之后的微笑。我感到了欣慰,也感到了快乐,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了一种升华——为爱而奉献。一只呈摆于祭坛上的小羊,以身体的牺牲作为对一种强大力量的呼应,因为对那种力量产生崇敬,在奉献的时候感到的由衷的快乐。
我的心思只能让自己知道,这倒是唯一的难于言说的不快。好了,既然决定了,就义无反顾去做。
一四年 元月 狂风
这一个星期,我的弟弟突然越来越放肆了,越来越粗暴了,对我的态度可以说是横眉冷对。每天都来问我要钱,我问他要钱做什么,他总是找理由,不是说买衣服就是说给别人买生日礼物。我知道这些理由都是他编的,可是都没有去拒绝。可是今天,他居然一下子要五百。我头都蒙了,生气地说,“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呢?”
他却蛮横地说,“我有用,你给不给。”
天啦,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想退让了,因为我再迁就他,会惯坏了他的。“我没有,这几天,你每天来要钱,我哪里会有?”
“我已经辞职了,不想上班了。”
当他这么说,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头都要爆了。又是辞职,和当初离校一样,是那么突然。“你为什么辞职?为什么不好好上班?也不和我说一声就自作主张。”
“不要你管我,你给不给?”
我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了,才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变了,变的我不认识了。几个月前,他来到这个城市工作的时候是那么单纯,那么乖巧。有时候,我去看他,他都很礼貌地对待我,还说现在会好好地工作,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学厨师。是不是他现在学坏了,或是认识了不好的朋友而受了影响呢。我问他,“你是不是跟不好的人在一起玩了。”
“在酒店上班太累了,我不想上了。”
“以前你怎么不说累?要是累的话,你现在就回家。”
“我不回去。”
他的态度是如此的冷漠和坚决,超出了我的想象。我还是心软了,按下怒气,“不上班,也不回家,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要你管我,我知道怎么办。现在你给我钱,我不想和你多说了,你要是不给,我现在就去偷。要知道,我也会当一个一流的小偷。”
我的心在一点点沉陷,在一点点崩溃。这样的话,他会当着我的面去说,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认识他了。他长高了,长壮了,上嘴唇已长了很多毛茸茸的胡须。我要是有一个照妖镜就好了,一定把你弟弟的心照一下。可是现实里没有。我的弟弟,现在是一个折断了翅膀的天使。
现在,我和我的弟弟都坠入人生的漩涡里,一开始我没有预料到会这样。我妥协了,为的是他不要陷入歧途和沼泽。这房子,虽然不是真正的家,还是盼望弟弟会经常过来住。不管怎么样,看到他在身边,我就感到很安全很踏实。
每一个人都在憧憬着明天会更美好,而糟糕的是现实很容易将我们变成生活的傀儡。
我想到肖城,一定要让肖城拯救弟弟。认识这么久,我知道他对我很珍惜,可是我和肖城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相识的,注定不能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