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思龙七旧阵唤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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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那个略有模糊的，叼着黑剑冲入归墟的巨兽应该就是龙七！
那一定就是龙七！
江世初再度一跃而起，抓起外间桌上暂用的木剑，一路奔到荷园。
“噗通”一声，他整个人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淤泥里。
顾不上满身污秽，他凭着记忆找到了当日诛魔阵的阵眼，双手握剑，用尽全身力气将木剑狠狠刺入！
紧接着，他掏出早已备好的符纸，在残留着阵法痕迹的淤泥之上，迅速布下一个通灵阵。
小灵雀一路跟随。
“叽叽！（你想起来了？）”
“黑剑之中，存着我的精血。”江世初道，“自我苏醒，它便在我身边，这份联系，就算是归墟也无法掩盖！”
“叽！（那龙七呢？）”
江世初环视整片狼狈不堪的荷塘，又去院中砍下一截带有归墟痕迹的竹节。
他回到通灵阵中心，站在木剑之后，将竹节打横握在两手掌心中。
“有一点模糊的记忆，但，应该足够了。”
江世初看向小灵雀，笑道，“这一点归墟力量大概影响不到你，等下这些符咒开始燃烧后，你就全力在脑中回想龙七的样子，好不好？”
“叽！”
“啪。”
一声脆响，竹节应声而断。
一缕微不可查的灰黑气息从中溢出，江世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合着自己的精血灵力，猛然握住木剑剑柄！
“玄坛启阵，紫炁凝宸，以血塑身，以灵凝魂！”
“五行引路，颠倒迷津！”
“无拘于幽冥之隘，无滞于荒墟之垠！”
“符光照彻千重暗，法音唤回一缕真！”
“速赴阵中现本体，莫恋他乡失元辰！”
“龙七，归来！”
满池塘的黄符霎时爆燃，小灵雀化作白孔雀之身，一声鸣啼，响彻夜空！
狂风呼啸，眨眼之间，乌云蔽月，整个荷园的阴阳，霎时颠倒了过来！
天地间的一切都褪去了颜色，化作死寂的灰白。只有空中盘旋的白孔雀，是这片绝望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江世初周身的灵力不断与注入木剑中那一丝归墟之力对抗，在陷入一片灰烬与晦暗的世界中，迸发出点点金光。
随着归墟之力缓缓被压入阵中，池底淤泥的裂缝迸发出一人多高的黑光！
诛魔阵被短暂的唤醒，虽然没有正式打开归墟，但以江世初的精血和两边剑气为引，一个贯通归墟的道路出现了！
丝丝缕缕的雾气从淤泥中升腾，与白孔雀洒落的光点融合，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果然！”江世初胸口剧烈起伏，“这里，也还残留着你的痕迹！”
为了控制阵法，他体内的灵力如同泄闸般涌出。
但他没有半点心疼。
这些力量，其中有一部分，原本就来自那场归墟梦境。
“回来吧，龙七！循着我的血，我的灵力，我的气息！”
周身开始阵阵发冷，眼前也开始发黑。
但江世初能感觉到，有一道人影，正由远及近而来！
他成功了吗？
“真是胡闹。”那人远远开口，“再这样下去，你可真的会死掉的哦。”
“只不过，不是被归墟抽干力量。”
“而是，被我吞噬。”
冰凉的指尖点在眉心，江世初浑身一颤，灵力的外溢霎时停止。
“至于龙七那家伙，别为他操心了。他本就是穿越归墟而来，又怎会畏惧归墟的力量？”
“相信我，很快，你们就会再见面的。”
冰雪气息拂过面颊。
那一缕被江世初强行压制的归墟气息，被来人轻描淡写地抽出，随手掐灭。
地面的黑光与满天符火瞬间消散，颠倒的阴阳缓缓复位。
白孔雀从空中落下，变回小灵雀的模样，它困惑地看看来人，又看看单膝跪地，扶着木剑已然昏厥的江世初。
“叽？（世初？）”
“叽！（你身上的气息……好可怕。）”
“是我。”容貌与江世初一般无二，只是额间多了个冰雪印记的来人微笑道，“不必害怕。”
“我的时间不多了。”
那人打横抱起江世初，又用一个眼神，就将深深插入阵中的木剑拔了出来，落在了江世初怀里，“等他醒来后，你要好好陪着他，知道吗？”
“毕竟……他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月光穿透云层，洒在男人身上。
他抱着江世初一步步走向厢房，动作温柔至极，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恐怖得好似要将怀中之人彻底撕碎、吞噬入腹。
他的身影，随着月光的明亮，也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
“灵雀，记住你未来的名字——江羽烬。”
“等到这世间再次阴阳崩溃、日月颠倒，等到你得到这个名字，就来昆仑之渊找我吧。”
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消散在夜风里。
“我的名字，既是江世初，也是……江烬笙。”
…………
昆仑山底，不见天日。
江烬笙自沉眠中苏醒，神魂深处，被撕裂的剧痛犹在。
慕白教导他、欺骗他、利用他、撕裂他的场景，清晰得仿若昨日。
“江世初，如今天下已定，你既不愿接受封神，便该回归山野潜心修行，为何还要介入那时族人与罪人慕晞之事？”
昆仑山巅，慕白的声音淡漠如雪。
江烬笙被阵法困住，却并未觉得惊慌。
尽管此刻山中和天际都布满了仙神气息，他依旧昂首，向山巅的师父诚恳道：“时族人天赋寿命虽长，但除此之外，他们的情感与凡人并无差别。”
“天帝为维持天宫，竟以时族人血脉筑成‘天柱’，令他们永生永世被囚于链接天宫与人间的‘天道’之内，直到寿元将尽，才能重返人间看一眼不一样的世界。这，是否太过残忍？”
“天界众神皆知，因这千万年的折磨，时族人已不愿生育，天宫维持岌岌可危。为何不肯另寻他法，反而要赶尽杀绝，将剩余的时族人和长生种的踪迹一一寻出，填补入天柱之中？”
他的声音顿了顿，低沉下去：“至于慕晞……他愿以神魂化作新的天道，换时族人自由。而我，甘愿将这幅不灭的躯壳借他，作为新的天柱。”
纵然此刻被重重阵法压制，金锁缠身，江烬笙依旧望着慕白，眼中尚存一丝希冀。
他相信师父会理解他，相信他的！
然而，慕白只是静静听着，神情没有半分波澜，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些毫无意义的疯话。
“看来你身上神性已散，魔性却未除。既如此，为了天下苍生，唯有将你神魂分离，把那些恶念镇于昆仑山下，以极刑将其彻底消磨！”
“什么？”
江烬笙不可置信的看向慕白，声音干涩，“师父……你想……杀了我？”
回应他的，是骤然亮起的漫天神光，与痛彻神魂的撕裂感！
为什么！
他看到一个纯净的虚影慢慢被剥离出来，闭着眼睛，宛如熟睡的处子。
“不——！”
江烬笙双目赤红，无助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半个自己，可千万条红紫双色的仙法丝线从天而降，织成一张无边巨网，不由分说地兜住了那新生的魂魄。
“我会给他一副新的神躯，让他成为天界的神官。”
慕白的声音自山巅垂落，“让他的力量，不至再像你这般放荡、不服从管束。”
“我本是天地所生——”江烬笙目眦欲裂，“何人能有资格拘禁我！”
他倾尽所有气力对抗，却想起不久之前，慕白曾让他将大量灵力与精血，尽数融入一柄黑剑之中，说是为了镇压慕晞。
原来……原来你早有计划！
一滴清泪划过脸颊，绝望之中，重重山峦般的威压当头压下。
忽然，一声清啼出现在阵中！
一只身披五彩神光的白孔雀撕开云层，如一道绚烂的流光，直冲阵中！
“叽叽叽叽叽！（世初，坚持住，我来救你了！）”
“大胆妖雀，竟敢阻碍阵法施行！”
白孔雀双翅振动，鸣叫着冲向天空中包裹着一半神魂的红紫丝线，空中喷出神火！
“拿下！”
天将齐出，法宝神光乱舞。
然而小灵雀与江烬笙的契约，竟让它与这抽取灵力的裂魂阵法产生了奇异的共鸣，阵法之力反而成了它的护盾。天将们投鼠忌器，一时竟奈何它不得！
眼看丝线被一根根烧断，白孔雀卷起五彩光芒，就要将那半个神魂送回江烬笙身边。
慕白眸中寒光一闪，再度开口：“传退麟神君。”
龙七出现在阵前。
“叽！（龙七！）”白孔雀眸中一喜，但转瞬就察觉到了龙七身上那死寂的气息。
“退麟神君，天帝曾言，今日便是你彻底斩断尘世孽缘之际。”
慕白道，“入阵，杀了这雀妖，带回那神魂。你身上的契约之谜，便能解开。”
“不要……”江烬笙浑身颤抖，他望着慕白，用尽最后的力气恳求，“师父，我知道错了……我错了……你放过小灵雀，放过龙七吧！”
“我甘愿放弃和他们的契约！”
然而，慕白眸中的幽深，他没有看懂。
直到他从龙七身上，察觉到那一缕不属于他的魔气时，江烬笙才终于明白。
什么斩断孽缘，什么解开契约，慕白是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
天空中，五彩神光消散，神火耗尽。
白孔雀无力地悲鸣一声，恢复成巴掌大小的灵雀模样，自空中直直坠落，落在他心口。
他却再也感觉不到，从那小小身躯上传来的契约回应了。
江烬笙的泪水终于决堤，打湿了鬓发，他颤抖着，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小灵雀，我不会有事的。”
“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起名字呢……我说过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所以，你没有名字也没关系。”
“但现在，我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是当初慕白同他说过的话，如今，他却要用它来做最后的告别。
“听闻上古凤族，能够浴火重生，你就叫……江羽烬，好不好？”
空中的神光凝成一柄利剑，朝着江烬笙心口赐下。
他闭上眼睛，用尽最后的神念，斩断了与另一个人的联系。
“龙七——”
你我，再无缘分。
…………
睁开眼，前缘已尽。
他不知自被镇之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外面已经过了多久。
连那神魂被撕裂的剧痛，似乎都已习惯了。
朦朦胧胧间，他似乎做了一场梦。
他梦到，他像是重活了一世。他看到自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狐妖奔波，为了几个贪婪的术士黯然神伤。
直到方才，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的神识短暂地扯出这囚笼，他看到了那片阴阳颠倒的荷园，看到了那个虚弱不堪的“江世初”。
他才惊觉，那不是梦。
而是有人不知通过什么方式，逆转了这个世界的时间！
会是谁？
慕白？天帝？还是……龙七？
但无论是谁，似乎都没觉察到，这个“重生”的江世初，神魂是不完整的。
因为，像他这样的存在，并不会受到时间逆转的影响。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和重生后的江世初，竟然也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另一个他越是虚弱、神志不清，他的力量便会增强。
“呵……”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若要复生，必先死去……”
真是绝妙的讽刺。
另一个自己为了救几个不相干的人，拼命折腾，耗尽心神，却成了自己破封而出的钥匙。
是时候了。
江烬笙深吸一口气，眸中再无半分混沌。
他将慕白曾教导过的所有道法、符咒、阵诀尽数从脑中摒弃。
他缓缓抬起双手，感受着体内那股汹涌澎湃的黑色灵力。
这才是他与生俱来的，最原始、最纯粹的力量！
狂暴的力量在他掌心汇聚，撕扯着周围的空间，形成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漩涡。
“慕白，这一次，我决不允许你们再伤害他！”
“破！”
一声压抑了千百年的怒吼，自昆仑山底炸响！
…………
昆仑山巅，积雪轰然崩塌，如同一条巨大的白龙咆哮着冲下山崖，摧枯拉朽，将沿途的一切都碾为齑末。
飞鸟走兽惊恐奔逃，藏匿在洞穴中冬眠的动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在极度的恐惧中发了狂，疯狂地撞击着洞壁，寻求着并不存在的逃生之路。
天界，一股莫名寒意席过众神仙心头，天帝正闭目凝神，也被惊醒，几乎松懈托举天宫之力。
兜率宫内，太上老君从入定中醒来，缓步走进炼丹室。
几炉丹药即将炼成，丹香四溢，却让他皱起了眉头。
他叹了口气，吩咐童子：“灭火，将这些丹药全部倒掉。”
童子们面面相觑，不解其意：“老君，这些丹药……”
“沾染了杀伐之气，堕入因果苦海，已经从救人之物变成了害人之物。”
老君拂尘一甩，语气平静，眼神却望向人间昆仑的方向。
九幽，血池翻涌，鬼哭狼嚎。
业众们原本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中，却突然感到一阵心悸，手中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它们茫然抬头，只见镇压着九幽与人间通道的巨大结界中心，一道细微的裂缝，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最终，在一声清脆的哀鸣后，轰然破碎！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思龙七旧阵唤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