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尚书府重逢遭魔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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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江世初回京之后，也听到了不少与自己有关的荒谬传闻。
于是他为避人耳目，也为尽快找到重开归墟救回龙七的办法，干脆住到了已经查封荒芜的尚书府。
是夜，江世初正在后院厢房里打坐，心神刚沉入一片空明，忽然觉察到有人悄悄潜入府中。
他眉心一跳，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小贼，想摸进这凶宅里发笔横财，正打算用符咒纸人将人吓唬走，却发现来人身带术法气息，还直奔荷园而去。
他立刻赶去查探情况，正好看到其中一人对着荷塘底的淤泥鬼鬼祟祟，而另一个人对着被他用复生术还原的竹子意图不轨！
那竹子曾被归墟的气息擦过，虽未化作灰烬，但断口处残留的痕迹，寻常术士碰了，轻则修为受损，重则性命不保。
情急之下，为保住此人性命，江世初只能匆忙出手。
一道符光自暗处射出，精准地打飞了巫商陆正操控的小稻草人。
此时乌云遮月，院中情况晦暗不明，因此两边一时交起手来。
巫商陆和白昴宿两人怎是江世初的对手，只能匆忙出声辩解，他们却不知，江世初从一开始就极为收敛，只是通过动作让他们离开院中的危险地带而已。
两三招后，乌云散去，白昴宿看清空中之人样貌，惊诧道：“江道长！”
他挡下一击，又赶忙道：“是我们啊！清屏山时的白昴宿和巫商陆！”
借着月光，江世初也认出了两人，连忙收了动作，落在几步开外。
“白道友，巫道友？”江世初满面疑惑，“你们两个不是在清屏山寻找师门法器来着吗？怎么又跑到京城来了？”
“说来惭愧。”白昴宿尴尬的挠了挠头，“那日多亏江道友和小灵雀驱散魔气，我们才能在山里多待几天。可惜找到的法器大多都被侵蚀坏了，成了废品，只带了些符咒残片和阵图回宗门。”
他话锋一转，脸上带上几分郑重：“此次进京，是奉师门之命，寻找几个月前下山未归的师父们。”
江世初点点头，目光扫过神情严肃的巫商陆，终于还是把盘桓在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敢问两位的宗门名称，和所寻师父的名号？”
“我是天一道的，巫兄是茅山道的。”白昴宿答道，“除我们两家师父外，同行的，应该还有一位佛门的师伯。”
江世初“唔”了一声，垂眸思索，没有接话，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片刻后，还是白昴宿打破了沉默：“说起来……江道长怎么会在这尚书府中？”
“呃……这……”
“这院中枯竹上面的部分，似乎有江道长术法的气息。”
不等江世初想好说辞，一旁的巫商陆忽然开口，“江道长，当日在清屏山，你说你急着赶路，才翻山而行。敢问一句，你那时要去的，是何方向？”
江世初脸上渐渐有些发热。
虽然他并非害死三家术士的凶手，但当日院中能够给自己作证的人都已经不在世，外面坊间的传闻他偶然听过一耳朵，也都没什么好话。
这种情况下，同面前两人讲述当日这尚书府中斗孽婴、开诛魔阵又死里逃生的经历，他们能够相信吗？
可若要骗他们，他又觉得心中不忍。
他了解师父和徒弟之间的那种感情。
就像他，尽管慕白只陪伴和教导了自己两年多，但也正因有了那段时间，他和慕白一起在山间、在人世游历的经历，他才会下定决心约束和控制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完完全全作为一个人来生活，而没有去追求其他的可能。
罢了。
他下定决心，迎上两人的目光：“或许两位已经猜到了……我那日，正是要去北境。”
“去北境？”白昴宿和巫商陆对视一眼，似有些不明所以，“道长去北境做什么？”
江世初无奈叹了口气：“我还是从头讲起吧。”
三人在月光与冷风中对坐，江世初将自己如何结识狐妖，如何被管家请入府中，又如何发现尚书与孽婴的真相，以及最后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尽数道出。
只是隐去了所有与白岳麟和那枚朱丹相关的内容。
故事讲完，街上恰好传来几下梆子声，竟已是四更了。
荷园中，夜风吹的枯竹败叶簌簌作响。
白昴宿和巫商陆久久不语，一个神情变幻，一个面沉如水。
见面前二人迟迟不语，江世初缓了缓语气，笑道：“刚才说的起兴，竟然让两位在这枯坐半晌。要不这样，我在这后院中收拾出了一间厢房，剩下的话，我们到屋中去说？”
“不必了。”白昴宿摆了摆手，声音有些干涩，“江道长，你说的这些……太过离奇。若非我们在清屏山亲眼见过你的本事，实在难以相信，有人能从诛魔阵和归墟里活着回来。”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敬畏与动容：“你既有脱身之能，却没有独自逃走，反而费力恢复此地原貌，又甘愿被官府带走，只为不牵连友人……这份情义，我二人……佩服。”
巫商陆则看向那片荷塘，沉声道：“此地有超度和祭奠的术法痕迹，想必也是道长所为。江道长能做到如此地步，已是仁至义尽。”
“只是师父他们的骸骨，不知被官府葬于何处，我们用宗门秘宝也寻不到踪迹。”白昴宿一想到此，神情又黯淡下来。
“大概是斩恶司做了些处理。”江世初道，“若两位信得过我，或许我可以循着自己的术法气息，找到……”
“那倒也不必了。”巫商陆打断了他的话，“此处有超度和祭典的术法气息，想必也是道长所为。”
“江道长能做到如此程度，着实已经仁至义尽。若再劳烦你为我二人寻找宗门师父尸骨，既是心下不安，也未能尽到我们身为宗门弟子的责任。”
“既然斩恶司官府最终接手了此事，说不定城中道观能有些线索，我们去挨门挨户寻访便是，就算他们没有线索，我们也可以从道观处讨要个见到斩恶司中人的机会，再细问便是。”
江世初了然点头：“那就辛苦二位了。”
“师门所命，理所应当。”白昴宿神情难掩苦涩，“只是没想到，区区一个狐妖，竟能惹出如此滔天祸端！”
“怪不得天师堂总说……这天下的妖魔，都该杀！”
江世初闻言一怔，没想到看上去随和开朗的白昴宿，竟会有这般偏激的想法。
“也……不全都该杀吧？”江世初下意识地反驳，“说到底，也是那魏尚书贪心不足，才……”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为了保全几位逝者的名誉，他隐去了茅山道人为夺朱丹而与众人明争暗斗的细节。
“凡人之心，难免有杂念。”巫商陆冷冷地接话“我辈的存在，便是为这世间除去那些诱动杂念的污秽之物。”
江世初只能闭口不言，片刻后，换了个话题：“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两位是打算在府中再转转，寻一寻师父们留下的法器，还是回去休息？”
“倒该回去休息了。”白昴宿收敛情绪，脸上恢复了平和的笑意，“只是走之前，对道长还有个不情之请。”
“道长如今这身份，在京城实在危险。待我们寻到师父尸骨，启程回宗门之时，道长可愿一同前往？”
这是想给他找个庇护之所？还是要把他带回去审问吗？
江世初无法确定，只能婉拒：“我就不去打扰了，毕竟同几位师父的交情……也不算太愉快。”
“那道长以后如何打算的？难道就一直藏身在这尚书府中？”
“道长从京城远赴北境，又从北境赶回，看来是在这京中还有未完之事。”
巫商陆道，“道长多次相助，我们无以为报。既然不愿同我们回山，那么，请至少收下这些。”
两人拿出几样法器，递给世初，“小小礼物，不敢承望道长能看得上眼，若是能帮上一星半点的忙，也算是我们的心意了。”
江世初甚是惊讶，更觉得有些惭愧。
他没有过多客气，满怀感激的收下了两人的礼物。
“此次一别，也不知日后何时才能相见了。”二人托手，同江世初道别，“但，道长以后若是遇到危机，需要人帮助，尽可传信到我们宗门，无论何难，我们一定鼎力相助！”
“江世初幸遇两位道友，待此间事了，定当亲自登门拜访。”江世初深深还礼，一路将两人送到后门，看着他们隐入夜色。
许久，江世初才怅然若失地回到屋中。
小灵雀感觉到他的心绪，从他怀中飞出，落在他肩头：“叽？”
江世初笑笑，摇头道：“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总觉得，这身边应该再有个人似得。”
那人若是在，定会皱着眉检查两人送给他的礼物吧；或许，他还会觉得，自己为那几个贪婪的正道术士遮掩真相的行为，可笑至极。
甚至，他会嘴上说着不屑，却趁自己不注意，偷偷用神识，或者干脆亲自跟上那两个人，确定他们不会泄露自己的秘密，不会给他的计划带来任何麻烦。
但那个人不在了，他便只能，再自己背负起这些猜忌和不安的念头。
…………
次日晚上。
皓月当空，清冷的月光洒在荒芜的尚书府，平添几分寂寥。
江世初结束了晚间打坐，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躺倒在床上，只觉的睡意如潮水般涌来。
“呵……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他刚喃喃自语一句，身体还没彻底放松，屋内的火盆竟“轰”的一声爆燃，火焰窜起半人高！
紧接着，一只符纸折成的飞鸟“嗖”的撞破窗纸，直直朝着那团烈火飞了进去！
“福生无量！”
眼看那叼着信的飞鸟直奔火焰而去，江世初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起来，在飞鸟即将化为灰烬的千钧一发之际，伸手从火里将那封信抢了出来！
符纸飞鸟“噗”的在火中化成一缕青烟。
连带着他的睡意也消散了大半。
江世初把信往旁边一扔，刚端起水盆想把这莫名其妙的火浇灭，鼻尖却嗅到一股混杂着烟灰味的诡异焦臭。
他转过身，只见火盆中升腾的火焰，竟扭曲着形成了一副画面！
昨夜与他长谈的白昴宿和巫商陆二人，正被吊在一间阴森佛堂的经幡上，双眸紧闭、生死未卜！
“咣当！”
水盆摔落在地，冷水沾湿了亵裤，他却像没感觉似得，直愣愣盯着火焰中缓缓变动的景象。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手，狠狠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终于忍不住怒骂起来。
“见鬼了这是！见鬼了这是！这绝对是见鬼了吧！”
“你俩进京到底是来干嘛的？还能有一天消停日子吗？昨天怎么说的？带不回那三个老头就准备下去陪他们是吗？！”
他话音未落，火焰中的画面骤然消失，升腾的烟雾在空中聚拢，凝成了几个大字：清屏山、诛魔阵、寒山寺、明日子时。
小灵雀被江世初的暴怒吓了一跳，“叽”的一声从叠好的衣服堆里钻了出来。
“叽！（是魔气！）”小灵雀飞到窗边一脚踹开窗户，冷风瞬间灌了江世初一脸。
“叽叽叽！（好陌生的魔气！你遇到危险了吗？！）”
江世初缓缓松开被抓的一团乱麻的头发，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无法发泄。
看到烟雾字样，小灵雀飞到他肩头：“叽叽！（一定是陷阱，不要去！）”
“叽叽叽叽叽！（我们应该想办法把龙七先救出来！）”
“叽！叽叽！（他肯定知道对付这魔气的办法！）”
“怎么救？”江世初走到窗边，关上窗户，垂头伫立原地，“通灵阵已经试过，毫无反应……”
“这世上对他还有印象的，只有你，可你的记忆不足以维持通灵阵的运转……”
“难不成，真要将荷园中的诛魔阵再开一次？”
“叽叽！（一定还有什么痕迹是没被抹去的！）”
江世初不语，坐回床上。
火盆上的烟雾已然消散。
片刻后，他盘膝而坐，闭上眼睛，默默在心中推演起来。
即便找不回龙七，他也不能对白昴宿和巫商陆二人坐视不管。
此人能在白、巫二人与他见面后立刻出手，将二人抓住并传信来威胁他，大概是已经盯上他许久，只是碍于这尚书府中残存阵法甚多，不敢擅入。
而在这城中，能够猜到他的行踪，又与他有些仇怨的，大概只有东宫那位太子。
但太子不过一介凡人，如何能用此神诡手段通讯威胁于他？
除非……是雇用了什么人。
或者非人。
江世初分辨着屋中残存的一丝魔气，想到“清屏山”这三个字，指尖掐算数次，结果却是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当年清平道观中的那个魔头，还活着！
小灵雀感受到江世初心绪振动，落在床框上，歪着头看他：“叽叽？（你知道那魔头是谁了？）”
江世初缓缓点头。
见他神色凝重，小灵雀又问：“叽叽叽？（你打算明天自己去救人？）”
“叽叽！（不行，太危险了！）”
“归墟我都能回来，还有什么能杀得了我的？”江世初睁开眼看向它，抬手轻轻摸了摸小灵雀的头羽。
“叽叽！（不行，你的剑也还没找回来呢！）”
他的剑……
这一点提示，像一道闪电在他脑中闪过。
他似乎能感觉到，那柄黑剑正在某个地方发出低沉的嗡鸣。
一点记忆的火花，猛然点亮了脑中迷雾般的黑夜！
尽管仍有些模糊，但在那些灰烬般的记忆碎片中，江世初看到，一条似龙又似蛇的庞然巨兽，叼着他的黑剑，直直向下冲去！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尚书府重逢遭魔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