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多半有病》二雅左卫门

3、第三章

　　言庭醒得要比池九言早上许多，被人拦腰扛着，口中撕心裂肺的“有人绑架”还没喊出口，就被扔到床上的举动吓得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拉紧衣领，一只手哆嗦着挥舞，来来回回比划威胁，“你别过来啊，我很厉害的！”
　　那人冲他弯起臂膀，露出布衣下精壮的肌肉，轻嗤一声，转身离开。
　　言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对着关上的房门不忿道：“我还没长开呢！”
　　怎么感觉这么气人。

　　“别喊了，疼得慌。”不知何时醒来的池九言，吃力地撑着床沿，幽幽说道。
　　“少爷！少爷你醒了啊！”言庭扑向对面的大床，又惊又喜，“吓死我了！少爷你是哪里痛啊？头痛吗？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不用了……头不痛，心痛。”池九言抬起手，捂住自己磕破的头，本是气若游丝的声音在摸到头上缠着的布带后瞬间变得底气十足，美滋滋地问：“这是沈姑娘为我包扎的吗？”
　　言庭虽然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但还是决定以实情禀告：“不是，是镖局其他人缠的。”
　　池九言仰面瘫在床上，继续捂着他的头，有气无力，“啊。心痛。”
　　言庭：“……”
　　看起来磕得那一下还是不严重。

　　池九言也是刚进房间，听到言庭的怒吼声才醒来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躺在床上梳理了一番前因后果，越理越觉得自己还不如不醒。
　　本来他看到镖局与土匪对峙，是想观察下情况再做打算的。毕竟他知道自己拳脚功夫差劲，和言庭两个人一起上，都不一定能撼动得了膀大腰圆的土匪，反而成了累赘。
　　结果他刚制定好“镖局要是落了下风他就去搬救兵来个英雄救美”“要是占据优势他就在旁边为沈姑娘鼓劲助威”的计划，就听那匪首出言侮辱沈无音，一时热血上头……

　　他将头偏向言庭，生无可恋，“我是不是还说了粗话？”
　　言庭同情地点了点头。
　　池九言捂住脸，闷声嚎道：“我文质彬彬谦和有礼的第一印象啊，都毁了！只剩粗俗了。”
　　“没事没事，少爷你放心！我亡羊补牢，机敏得用别的印象帮你盖过去了！”言庭拍了拍胸脯，为自己竖起大拇指，可靠而又自信的模样。

　　池九言却并没有感受到安全感，怀疑地问道：“什么印象？你可别骗我。”
　　言庭听他追问，大拇指收了回来换作食指，心虚地搔了搔脸颊，“就听沈姑娘说什么，碰瓷啊……啥啥的。”他又连忙补充了句，“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碰瓷，碰瓷，碰瓷……
　　池九言翻了个身，缩在床角，脸上一副生无可恋又不肯死去的表情。

　　镖局的人很快便在白城寻了个大夫，一路领进房门。
　　然而不论大夫怎么说，池九言也不配合，一动不动地缩在那里，只留下个孤寂的背影。
　　领大夫入门的并不是之前向言庭挑衅的人，看到池九言这个“生人勿进”的样子，靠在桌上，纳闷地问旁边的言庭：“你们家……是你们家的公子吧？这是怎么了？”
　　言庭又不好说是暗恋你家总镖头，出师不利闹别扭，随口敷衍道：“哭着呢。”
　　“哭了？”他怔了怔，嫌弃道，“不就碰了一下，能那么疼啊？”

　　其实言庭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家公子的沮丧。
　　毕竟池九言可是隔了大半年，念叨了许久，才终于鼓足勇气来见沈无音。
　　难得赶上个老爷去参加新皇登基大典，夫人带着小姐外出没人管他，而沈无音也恰好刚离开京都去走镖，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候。结果人是见了，却闹出这么个乌龙来，和他设想了那么久的“初次”见面一点都不一样。

　　病人虽然不配合，但大夫还是很尽职，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没什么大碍，就留了瓶药膏，随着镖局的人离开了。
　　池九言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手指朝桌子的方向点了点，言庭赶紧倒了杯茶递过去。
　　客房里的茶，并不算什么好茶，喝起来涩味很重。池九言一口饮尽，才后知后觉地皱了皱眉，将茶杯放在床头的矮桌上，他开口问道：“那些土匪呢？怎么处理的？”
　　“啊？”言庭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呆呆地回道，“少爷你不伤心了？”

　　“事情做都做了，只能找机会弥补。”池九言无奈地笑了一声，摊开双手，“我总不能跳回过去掐死自己吧？”
　　“豁达豁达，我家公子就是有境界！”
　　言庭狗腿地夸赞了几句，想起池九言刚才的问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群土匪怎么处理的，我让镖局的人给打晕了。不过既然我们都在这里，那肯定是镖局占了上风，估计是打服了那帮土匪，才能来到白城吧。”

　　池九言疑惑道：“他们打晕你做什么？”
　　一提这事言庭就觉得委屈：“沈姑娘嫌我吵。”
　　池九言欣赏道：“沈姑娘果然雷厉风行，侠女风范。”
　　言庭：“……”
　　他还不是为了你！

　　池九言的话音刚落，房门“笃笃”响了两声，他还没反应过来，沈无音便推开门，大大方方走了进来，见他坐在床上，挑了挑眉，脖颈微向后问道：“不是说他哭了吗？”
　　跟在沈无音身后的那人探出头来，见他脸上干干净净，凶巴巴道：“不是说你哭了吗？”
　　言庭不服气反驳：“我家公子喜欢在心里哭！有内涵！”
　　池九言：“……”
　　池九言：“？？？”

　　惦念了大半年，最后却这样猝不及防的相见，一时间，池九言说不出他在脑海中早已转了千百遍的话语，只是呆呆地瞧着她。
　　与初见那身嫣红张扬的石榴裙不同。似是为了方便行动，沈无音今日着了一身款式偏靠男装又不失柔和的素白长袍，腰间松垮垮地别着个长鞭，如同一条蛰伏的银蛇。长发被她束作马尾，微翘的发梢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摇摆。
　　她随手拖了把椅子立在池九言的面前，却未坐，而是站在椅子后面，手臂抵在椅背上，微歪头，马尾自然地滑落到她的肩膀，好奇的视线在他的脸上转了几圈，她蓦地笑了起来：“我在门外听你讲了那么多，怎么忽然哑巴了？”

　　池九言似是忘了呼吸，定定地瞧了她好半晌，脸色越发涨红，猛地别过头去，揪着胸口的衣裳，大口大口喘气，“快快快，言庭，我快要窒息了！”
　　言庭三座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把他扶到自己的床上，又跑去开了窗户，忙上忙下的同时，不忘对茫然不解的沈无音抱怨道：“沈姑娘，我家少爷哪经得住你这一瞥呀，这不要了命嘛。”
　　沈无音：“……”
　　她好像也没从扈叔那里学过用眼杀人的武艺吧？

　　雍国女子大约因这山水的缘故，长相大多偏向温柔秀丽或是明艳甜美，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而沈无音的眉眼却有着藏也藏不住的凌厉，不言不语时，便有种压迫的气场。常年走镖，让她的一举一动，更是添了几分飒爽和侠气。
　　沈无音有这个自觉，不过她一贯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即便被人躲避，也从未伤心过。
　　她觉得池九言估计是怕了她，便不打算多说什么，双手背在身后，冲他一扬下巴，利落地说道：“既然醒了，明天就回去吧。匪患已清，不必担心。”

　　池九言见她要走，脑子空不出地方去想匪患的事，脱口而出：“你等等……”
　　沈无音转过身来，不解望他。
　　池九言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几次张口又合上，过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问道：“你，你吃饭了吗？”

　　诶哟，他这不争气的少爷啊！
　　言庭在一旁恨铁不成钢。

　　沈无音怔了怔，揣测不出他的用意，平淡答道：“还没。要下楼一起吃吗？”
　　池九言的眸光闪了闪，唇角忍不住翘起，忙不迭点起了头。
　　沈无音不知道他做什么这么开心，颇感奇怪地瞧了他一眼，迟疑了下，“嗯……那你换件衣服吧，都是土。到了时间会有人叫你。”

　　池九言在点头之前，突然想起什么，对站在一旁的言庭道：“把钱袋给我。”
　　言庭不明所以，还是从怀中拿出钱袋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磨蹭地走到沈无音的面前，似乎想要抓她的手，又顾忌地缩了回去，只是让沈无音伸手，自己则拎着钱袋的绳子缓缓放在她的手心上，确认不会掉下去之后，就像火燎了一般连忙将手背在了身后，磕磕巴巴道：“这个给你。”
　　“银子？”沈无音即使不打开，也能感受到这沉甸甸的重量，“这是干嘛？”
　　池九言严肃地说道：“这是请大夫，还有等下吃饭的钱。我不是碰瓷的。”
　　他觉得这事很重要，又郑重重申一遍：“我真的不是碰瓷的。”
　　沈无音：“……”
　　沈无音：“噗。”
　　她见他这般认真，满是无奈地笑了起来，将钱袋握在手中，“好，我知道了。”

　　池九言把门关上，飘乎乎地走回来，两只手捂住脸颊，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痴痴道：“言庭，你看到没有？沈姑娘对我笑了。”
　　言庭黑着张脸，“少爷，那可是我们这次出门全部的盘缠啊，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我们该怎么回去？靠腿跑回去吗？！”
　　池九言就像没听见似的，坐在桌旁，一手托腮，“沈姑娘刚才对我说了七十七个字。”
　　言庭：“……”
　　言庭：“你明天上街胸口碎大石赚去吧！我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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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基本固定在九点更！
这次，被别的事分了神，翻车了_(:з」∠)_
对啦，之前有追过《重生之江湖那么大》，如果对番外感兴趣可以去看一眼我的微博
开这个文之前在微博放了个小白相关的番外，忘记说了_(:з」∠)_
微博和作者名是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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