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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本地人和外地人 ...

  •   坐在地上的小孩十来岁的样子,黝黑皮肤,瘦小枯干,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眼神却十分凌厉,狠狠地瞪着伸出手想要拉他起来的弛子。

      “他是谁呀?”菲儿追了上来,问道。

      “你们这群外地来的!”小孩子说来说去就这么一句话,弄得两个人完全摸不到头脑。

      还没说什么,只听巷子外面脚步声不绝,这孩子听到动静后兔子一样从地上弹起来,也不知道该往哪躲往哪钻,急得直转圈圈。

      弛子厚道,不忍见人为难,四下一扫,见小巷子堆了不少竹竿沙袋,显然是有谁家在整修房屋,心里有了主意后弛子伸手指指屋顶,示意那小孩儿躲上去。那小子还在慌神中,突然有人提醒,来不及细细辨识便听了,踩着竹竿子便往屋顶上爬去,只可惜,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太乱,手脚不太听使了,爬了半天也没半点进展,狼狈得厉害。

      菲儿看他那笨拙的样子撇了撇嘴,和弛子对望一下,使了个手势,见他点头后,菲儿马上紧跑几步,不见了踪影。然后那个还在爬杆子的小孩儿,被弛子拎着领子提起来往上一扔,还没闹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身子一轻,腾云驾雾一样,落在了还没拆干净的脚手架上。小孩儿愣了愣才搞懂到底发生了啥,随即手脚并用,飞快地爬上房顶,不见了人影。

      不一会,几个精壮的汉子涌了进来,扫视一圈后,劈头便问弛子:“你看见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孩了没有?!”

      弛子摇摇头,正在这时,忽然众人听见巷子拐角顺墙放着的竹竿子底下哗啦响了一下,那几个大汉立刻丢开弛子,奔了过去。竹竿颇多,显然底下藏个小孩不是什么难事,一名大汉想也不想,直接拨了开杆子。

      哗啦啦一阵响声后,竹竿子再也掩饰不住它背后的东西了。

      底下确实有人,但显然不是什么又黑又瘦的小孩。

      抱头藏在底下的小姑娘一身嫩黄衣裳,面对五大三粗的几个人人满脸惊恐,被盯了这一会的功夫,就扁扁小嘴,带着哭腔连声喊“哥哥。”

      几名大汉被女孩子的哭闹声惊到了,抓了她细嫩的胳膊,想要把人拉起来好好询问,但却不料,手刚一碰到这个女孩,哭喊声更吵了,听得人直皱眉头。

      弛子听到呼喊,连忙跑了过来。他跑急得喘息连连,到了近前,闷声不响,直接一头撞开抓着菲儿的人,大声问道:

      “你们干什么??!”

      虽然撞人的那小子气势不弱,但是依然显得很害怕,他手里哆哆嗦嗦抓了块石头,像要砸人拼命呢。

      几名大汉见抓错了人,又被冲撞了一下,更不耐烦了,挥起随身的佩剑,连着鞘便要在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脑袋上敲几个包出来。

      没想到,刚要打下去,斜里伸来一把刀柄,“叮”的一声,挡下了这一击。

      打人的顺着刀柄看到了引得他他惊呼的一张脸。

      “牧还大人!”

      那位出手的人轻装革甲,十分精悍威武,他冷着一张脸,看着几名大汉说道:“负责治安,不是让你们多生事端的,”说罢,也不等他们回话,转过头来对着弛子问道;“你刚才看到谁从这过去吗?”

      “这个呀,”弛子挠挠头,一副惊魂刚定的样子,“是有个小孩从这跑了,”他指指巷子,“跟兔子一样,一晃就不见了。我跟妹妹在这玩捉迷藏呢,你们干嘛抓我妹妹?”

      牧还听过,又细细看了看这对兄妹,问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是啊,”弛子一边扶起菲儿,一边答道,“我们是从火部来的,听说阿波最近有个什么节,过来看看热闹,”他指指地上散落的大包小包——都是菲儿刚才买的东西,又说,“这可都是买来的,你们可别抓错了人。”

      这两天慕名来看海神祭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弛子的说辞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牧还虽然心里有些疑问,但看眼前少年的站姿,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丝毫不像习武之人,绝不是什么近来需要小心的那批人,于是吩咐手下那帮大汉道:“不过是个小孩子,就算朝威忌大人的彩船扔几颗石子又是什么大不了的?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说罢,对弛子菲儿略一点头,带着那几名大汉往巷子深处去了。

      人真走远了,菲儿的右手才从自己的袖剑上放下来。

      “刚才你叫我哥哥干嘛?”弛子弯腰收拾地上一堆土特产的时候,不经意地问了一声。

      菲儿嘴一撅,说,“你难道不是我哥哥吗?”

      “我还以为你只记得麻亚翟鹤比你大呢。”弛子微微苦笑,问道,“刚才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终于不是个小猴子,像个小女孩儿了。”

      “哼,”菲儿得意地应了一声,“我演戏功夫可好了!不过你这借口也找的太差了吧?我都那么大了还玩什么捉迷藏。”

      “那我怎么解释你这丫头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得往竹竿底下钻?”

      “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去看看那个小孩吧?”

      说完,也不等弛子,踩着竹竿轻松几步,窜上房顶。
      只是房顶上空空如也,没半个人影。

      “你快下来吧,”弛子仿佛早就知道屋顶没人,仰头对她说道,“我知道那小子在哪。”

      菲儿倒也听话,从房顶上轻轻一跃,无声无息地落了地。弛子提着东西,带了菲儿出了巷子,绕过一片房屋后,四处张望一阵后,对着不知谁家设在外面的一口水缸喊道;“你快出来吧,都看见了。”

      那个黢黑的小子正蜷缩在水缸后面呢。

      原来弛子一早就料到这小子大概不会安分躲在屋顶,这不,顺着巷子找去,果不其然找到了人。

      被人识破后,那小孩索性不再躲藏,从水缸后面爬了出来,直愣愣瞪着他俩。

      菲儿见他如此倔强,有点不高兴,拍拍小孩儿脑袋问他,“你怎么也不说声谢谢谢啊?我们刚才救了你呢。”

      “你们这群外地来的!!”说着,毛头小子就想扒开菲儿的手,但跟她那双黑亮的大眼睛一对上,又见了那张俏丽白净的小脸,不知怎的,气软了下来,嘟囔道,“我才不喜欢外地人,不跟外地人说谢谢…”

      弛子菲儿看他模样有趣,正要说话,只听背后脚步声大作,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也不说话,上来便给这小子头上来了一个暴枣:

      “让你别瞎惹事,让你不听话!”

      小孩儿抱着头,“哎呦”了两声后,委委屈屈地喊了那老人一声“爷爷”。想来这是祖孙两人了。

      教训完孙子,老人这才注意到弛子菲儿两个人,“请问二位,是不是我家小子...冲撞到你们了?”

      “才不是呢,”菲儿一笑,叽叽咯咯便把事情经过讲给了老人听,她口齿伶俐,声音清脆,事情说的颇是清楚明白。

      “你又给我惹了什么祸了?打不死你的!”听到自己孙子被便装守卫追赶,他祖父又担心又急,哆哆嗦嗦抬手就要打人,好在弛子从旁拦下,才没让那孩子又吃上几记暴枣。

      “还不快给人家道谢!!”

      小孩嘴巴微微动了动,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是随后,便被爷爷硬按着脑袋,老大不情愿地给菲儿他们低了低头。

      菲儿离得近,小孩说的话她听得还清楚,微微一笑,也没多说。

      那孩子说的是:他们要不挡路,我早跑了。

      “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让人家追得爬房顶。”

      “我就是…”小孩犹犹豫豫,别过头去说道,“不就是往威忌大王八的船上扔了石块嘛,有什么可说的…”

      “臭小子不许再说脏话!不许再给我惹事!”

      “我就是讨厌外地来的人!你打死我我也还是讨厌!”

      当爷爷的听见孙子还是这样不听话,气得直跺脚,“外地不外地跟你个臭小子能有什么关系!”

      “可是,可是大哥说了,以后他们再招水手,也只听威忌的,我长大了只能去码头搬货…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都要被人瞧不起。”那小孩啐了一口,恨恨说道。

      菲儿听后若有所思,也不说话,倒是弛子笑着来打圆场,“小孩儿顽皮点也不算什么的。不过听上去,阿波最近很不安宁吗?”

      “你们不是阿波人吧,”老人眼睛怕是花了,凑到弛子面前眯起眼看了好一会才说道,“来看海神祭的?看完了赶快走吧,阿波恐怕要不太平了。”

      听了这话两人飞快对视一眼,看到同伴的眼神后彼此心领神会。弛子一笑,问道:“您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外地人初来乍到的不太明白。”

      “是呀是呀,”菲儿故作疑惑道,“您见多识广,有什么事也能好好教导教导我们呀。”

      两个晚辈明明有恩于自己孙子,这会儿说话还客客气气礼数周全,老人舒心顺意,尽言道,“我这老头子跑船跑了快50年,什么事情没见过?”老船夫挺挺已经驼下去的背,许是许久没有人来攀谈以至于憋得一肚子话没出去说,这时赶上两个讨人喜欢的后生来问,便不免多说上两句似的,一时话头扯得渐远。

      “从阿波还是小渔村时我就跟着这的船队出过海,不光齐国真国,就算北戒,甚至再远的西边我都去过。唉,阿波这地方本来还算太平,大家清贫点罢,各个船老大的地盘除了偶尔争争吵吵外也没出过大乱子,赶上海神赏些好天也不愁吃喝用度。可是也就不到二十来年的功夫,从地心来的威忌大人就把这地方上所有船老大都收拾了。这下倒好,都是他一家说的算。以前大家的规矩办都不顶用了,入港交多少税出海能带什么货都得听他的。”

      说到这,老人抬眼望了一眼广场的方向,“我这样没权没势的糟老头子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不管谁当家也是听人家使唤的。可以前的船老大呢?商会领头呢?谁心里真的服?看吧,早晚有乱起来的一天。就拿海神祭说话,以前每个船队都能有自己的彩船,大家虽然磕磕碰碰,也还没撕破脸,现在倒好,就他一家的最大,挤得别人的脸面往哪搁?谁知道他杨氏一家那条船到底能不能让全阿波都信服,明年海神祭到底还能不能顺顺当当?”

      老人长叹一声,歇了口气又说,“我们穷苦人家不会管这些,可毕竟还有孩子,”他拍了拍自己孙子的头,有些哀愁地说道,“只希望他们别卷进更危险的事情当中。”

      接下来又是絮絮叨叨说了好久之后,才带着自己的小孙子告辞。

      菲儿和弛子终于抽身,舒口气,看时间也确实晚了,便打算先回祁菀身边去,把今天听来的消息告诉他们的老大。

      “你在琢磨今天的事?”路上,弛子见菲儿又闷闷不乐,一挑眉,问道。

      “这两天有个胖子总来见老大,说的也差不了多少。”菲儿面露迟疑,犹豫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我以前不懂为什么老大要管这样的事。咱们自由自在接着像以前一样过劫富济贫的日子不好吗?一边是官一边是商,咱们做贼的为什么要掺和?反正…我觉得都不是什么好人。”

      本地人,当然指的是那些曾经的船老大们。外地来的,说的不过是威忌总督吧?那个跟老大有些来往的人,怕是夹在中间不好办事的商人了。

      她顿了顿,才说:“不过现在,我倒觉得,咱们干的事,说不定还挺有用的。”

      “你倒说说,有什么用?”

      “我喜欢这地方,当然想要保护这……虽然到现在还不清楚到底该干点什么。”

      “信得过老大吗?”弛子问。

      “自然是信得过的…”

      “那就别多想了,早点回去休息。”说着摸了摸菲儿那裹着头巾的小脑袋。

      “你也小心点。”心性极高的小孩子当真被人当成孩子的时候多少都会不高兴,菲儿也不免俗,这回故作姿态提点道,“你身手不如我跑的也没我快,回头让人发现还得我去救你,给我添麻烦。”

      弛子又好气又觉得好笑,摆摆手不打算继续跟她个小丫头计较,“放心,肯定不敢劳烦您菲儿大侠的。”

      两人说笑几句后便各自走向自己要去的地方。正是这时一束庆祝海神祭的烟花冲天而上,随着“啪”的一声,彩星飞舞,把暗沉沉的天空映得五彩缤纷。

      “唉唉,要是哪天能和翟哥老大麻亚他们一起来看看就好了,”菲儿自己嘀咕了一句,“要是弛子不那么多嘴带上他其实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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