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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海神祭当天 ...

  •   海神祭当日晴朗无比,似乎海神听到了阿波万民的祈祷声,特意在这个日子里让碧海平静,湛蓝的天空中朵朵白云洁白如雪。天长海阔,海港居民人人盛装打扮,喜不自胜,节日氛围可见一斑。

      一大清早,菲儿拉了弛子出门。

      本来小丫头是想让老大陪自己出来的呢,她这几天一直待在屋子,桌前摊着一堆地图,也不出门,菲儿生怕她闷坏了,早早起了床,抢了弛子给老大做的早点巴巴端了过去。

      “老大今天不出去转转吗?外面可热闹呢。”她笑得很甜,满心期待着祁菀可以答应出来走走。

      “让弛子陪你去,”祁菀头也不抬,眼睛依旧死死盯在图纸上,只是从袖袋中摸出几颗小金珠子放在桌上,“喜欢什么就买点回来。”

      菲儿知道她一向说到做到,看来今天老大是万万不肯出门了。小丫头只好轻叹一声,将那几颗金光闪闪的珠子好好收起,自己去了。

      “老大真不出去逛逛吗?”菲儿前脚刚走,弛子后脚便进来了。

      “我不去了,你跟她去吧。”祁菀沉吟片刻,又说道,“留心城里情形,替我好好看看威忌到底都有什么手段。”

      两个孩子出门后,却不知道她家老大的柔和地目光正好落在他们身上。看到他们无忧无虑的样子,她总会不由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总会想到自己来阿波的理由,想到清觉给自己看的那封信。

      心中那对姐妹的样子,渐渐和眼前自己带着的这两个重合了……
      不管因为什么理由,那两个孩子总是无辜的。

      今天的港口热闹非常。

      阿波港,位于地部重要河流的入海口,三面环陆,因为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一年到头总是风平浪静,湖泊岛屿星罗棋布,浅海滩涂曲折绵长,更有一些只属于这里的异种花木,奇珍异兽。从西方来的他乡船只如果想要驶向更远的真国齐国,在此处为漫漫航行做些补给会是个不错的主意。由于守在河口,奔腾不息的河流也将地部出产的矿物宝石带了来,异国货物、本土珍宝,彼此相映的光辉富丽迷醉了外来客人,而本地人也因为多重文化相聚于此,造就了阿波别样开朗明阔的氛围。

      当然,这些从来都只在阳光下;夜幕降临时的事情,总有另外的模样。

      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阿波是地部十分重要的港口,这可没有半分疑问。

      阿波的习俗,期望出海平安的船队会在海神祭当天,为自己的船上悬挂一面只属于他们的旗帜来庆祝。不出一会儿,沿着海岸散布的大大小小船只,它们的桅杆上纷纷挂起了各色旗子。灯塔雪白,碧空万里,如洗的蓝天下众多彩旗随风翻滚,足能称得上蔚为壮观;但被一望无际的大海一衬,却又显得小如尘埃,直让人有感天地间人、船、甚至这偌大的阿波港只是再渺小不过的存在罢了。

      城里广场上的戏场舞台是早早备好的,商人们也在外围布下了临时集市,不到正午,虽然歌舞还未开始,却早已人山人海。

      依菲儿的意愿,更想让翟鹤或是麻亚陪自己出来,毕竟这两个一个能作伴胡闹浪个痛快,另一个呢,又有些小心思盘旋在那,可他们却一个不知道现在人在哪,另一个又是天不亮便出去了。

      蹦蹦跳跳逛着集市的菲儿斜眼瞥了眼走路都走的四平八稳的弛子,心里暗骂了声没意思。

      唉,到头来只有爱管着自己的人跟着,怎么想也稍微有点不太痛快了。

      “这个给老大,这个给麻亚,这个味道不坏,咱们多买点回去,大家分了吧?”菲儿流连摊子,不一会功夫挑了一大堆东西,手里拿不下,一转头全塞在弛子怀里,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让他替自己收着。

      正逛得不亦乐乎,一阵鼓声由远处传了来。

      “表演要开始了,你不过去?”两只手都被大包小包占用了的弛子只得朝舞台那边伸了伸脖子。

      菲儿这才想起自己是来看表演的,急匆匆地扭头张望,看到舞者们鱼贯而上,忙丢开手里的珍珠摆件,拉着弛子凑了过去。

      菲儿出身火部,来阿波之前从没见过大海。这时远远便看到海边舞者披红挂绿扮成海中各种神魔鬼怪的模样,跳着她没见过的舞蹈,乍一看不免有些出神。碧色的绸子飞舞间,她周围不少人的叫好声中夹杂着“希望这次出海能有个好天气”“千万别赶上飓风”的祈愿声,听上去大概能断定这些人便是艄公水手之流,更是觉得新奇无比。

      “彩船要入海了!”

      舞毕,不知谁人呼喊,人潮涌向海岸,纷纷观看放彩船的盛况。

      这寄托了大家心愿的船在欢呼中被牵引船带入大海中:用纸板搭成的船舱自然是禁不住海上的风吹浪打,不出几天便会随着波涛归入深不可测的大海中,而那时大家的祈愿也会随着它归入深海的漩涡,传达给幽居在海底的神祗。

      众商家的船还没入海,一阵昂扬的鼓乐声起,随着乐声,只见一艘华丽无比的巨舰破水而来。那船桅杆高耸,上面挂了五彩旗帜,绣的赫然是总督杨氏的标志——入云高塔,几名身着青色舞衣的窈窕少女立于旗下,迎着海浪人潮,身姿轻盈得几欲翩然踏风而去。

      虽说别家的彩船也富丽缤纷,但跟这艘巨舰一比,只能全部黯然失色。

      乐声又起,人们都被这船吸引了过去,海岸边顿时拥挤异常。弛子对人山人海的场面皱着眉头不愿凑这热闹,更何况还有满手的土产要他拿着;但生性好事的菲儿却一定要挤到前面看个痛快才肯罢休。看到同伴毫无兴致的样子,小丫头急得跺了跺脚,干脆甩开他自己想办法去了。好歹菲儿身材娇小,人又灵活,三挤两挤还真让她跑到前面去了。被留在外围的弦子无法,找了个清静地方,边看东西边等菲儿看够了回来。

      “还真是个庆典都不放松呢。”

      弛子斜倚着墙,有点不屑地嘀咕一句。眼前已经走过去第三个肌肉虬实的大汉了,他们身上的一身便装说不定可以瞒过普通居民,但却没能逃过自小跟在祁菀身边的弛子他那双眼睛。

      想来这群打扮成普通居民的士兵,就是负责海神祭秩序的守卫了。

      那么他们的装扮,到底是为了不惊扰沉浸在节日氛围中的民众呢,还是为了更方便地探听不满的声音呢?

      乐声更盛。

      几名舞者随风而舞,身姿轻盈,腰肢柔软,娇嗔薄怒的神态仿佛海中的精灵。少女们恣意的神态引来阵阵喝彩,似乎是青春活力的舞蹈和众人的欢笑声终于吸引了神明的注意,献舞的少女们收起刚才嬉笑的模样,换上了属于信奉者的肃穆,舞步一阵急转之后,海螺号声响起。

      声音大约来自天空,突兀地响起,但却不曾让人有不适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歌声接了天籁的尾巴,诸歌女的低吟缓缓而来,比起为庆典而歌,似乎“虔诚的信徒正为取悦他们的神明而歌”这种说法,更符合现在的情景。

      那唤醒海浪的号角呦,引导着海之民的歌声…

      从天空来拂过大地光明与黑暗赤红与碧青

      神明与尘世的民呦

      请倾听此刻的歌

      它传颂着您仁慈的业绩

      请注视正在舞蹈的人

      她们是您功德的证据

      圣贤王之眷属呦碧色光辉为海上引路的光明
      世上最迅捷的脚步带走悲伤把勇气赐于他的信徒

      遵循绯色神明的训诫我们将您歌唱

      姑娘们美妙的脚铃声呦是为取悦您而响起的暗示

      愿凡间一切美丽的事物环绕在您身边

      踏着海浪的战士啊

      赐福于我们吧

      天生自由之魂是您力量的源头
      而我们在您的庇护下得以修生养息

      真正爱着人们的神明
      即使遭到背叛也不忘眷顾自身的宠儿

      而赶到他身边的您呦
      是吾等真正的守护者

      困境的锁链
      嫉妒的目光

      并没让您的步伐受阻

      吾等的神啊
      吾等的神啊

      赐福于你的子民吧

      黑暗的世间需要您的指引
      无助的王者在期盼您的到来

      吾等的神啊
      吾等的神啊

      赐福于身在无尽罪海的人吧

      您有天赋如同世间间至高的宝物
      它将自由带给无助的灵魂

      吾等的神啊
      吾等的神啊

      赐福于绯色圣贤王高贵的后裔吧

      您是他的力量
      您是他的守护者

      歌声为您而唱
      舞步为您而起

      ……

      歌声收尾的时候,舞姬们用跪拜的姿势,迎来了扮演神明的人。

      一位绿衣舞者缓缓走到台中。

      这名绿衣广袖的舞者与周身众人柔媚之态全然不同,“他”应该是个女孩子,但却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似要乘风破浪,直上苍天。

      身为神明,回应子民的祈祷是职责吧?

      于是扮演神明的人,抽出了随身的利剑,斩像虚空中,似是在与灾难黑暗相争,又像是在传授战斗的方法给自己的信奉者…

      海螺声响起,刚刚还欢声笑语的观者现在全都屏息凝视,生怕自己弄出的声响会打扰到他们的海神。

      筹备表演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负责照管艾雪姐妹的老鸨。

      她从梦心阁那些数不清的莺莺燕燕中,千挑万选,只有这几个人被她带了出来,为在海神祭上一搏风采,可谓费尽了心思。

      惠妈妈看着她选出来的人跳着自己精心编排的舞蹈,心里也有些宽慰。

      在这些事情上,自己总归还是有用的吧?

      那位绿衣舞者一个跃步,腰向后摆去,像极了飞翔的姿态...

      这人,扮演的是绿之龙吗?

      声音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听得菲儿有些入迷,下意识地回头问了句:

      “翟哥你信这些传说吗?”

      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住了。

      翟哥现在下落不明,想问他一句话都不知道要去哪问呢。

      她认识的翟鹤只是可以和她一起玩耍的小哥哥,不是什么传说中的人物。虽然翟鹤确实有只跟大家都不一样的脚,但这没能妨碍他像个正常人一样,跟大家好好在一起呀。

      但是,他心里,是不是真的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那个绿龙的身份呢?

      如果他还在乎,那他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虽然老大说不用担心,可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形怎么能让人一点都不担心。想到这些菲儿看热闹的心也淡了,退出了人群。

      侠盗小女孩仰头看着蓝色的天空,像在探究它的尽头到底有些什么。

      而蓝天下的自由,是深雪楼中三个人共同的向往。这座楼中,又有翟鹤伙伴想要知道的事情。

      “我跳的可比那帮小丫头好。”艾雪扒着窗户,不阴不阳地说道。

      今日用过早饭,艾米摆了个谱子给他后,也不知去哪忙些什么事了,只留他跟姐姐两个人看家。别的还好,有艾雪这个煞星在身边,翟鹤练琴也左右不是,她说话更不敢搭腔,只好干笑两声,盯着谱子出神。

      艾雪斜眼瞅了一眼傻小子的窘相,也不支声,走过去低头看了两眼艾米留下来的曲谱,冷哼一声,自顾自从柜子里掏出一张古琴,盘腿坐下,叮咚声起,奏的正是那支曲子。

      艾米留下的是一首高华民谣,音调简洁,演奏容易,旨在给新人练手罢了。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一支曲子,到了花魁夫人手里却焕然一新,全不似在翟鹤手中的索然无味。雍容气度自然流露都不必说,难得的是曲中又带了几分山野的轻松闲适,弹得起兴时,她居然把长音拆做短音,铮铮切切,好似春日小鸟枝头嬉闹,盎然生生机,由着几根琴弦在她一双白嫩手中展现无遗。

      最后一陷拨完,余音绕梁之际,艾雪推开琴,也不收拾,一挥袖子,扬长而去。

      翟鹤不明所以,呆在原地,看着花魁大姐摔门回屋,也不敢说话。

      艾米午间回来,翟鹤便把艾雪早上使性子的事都告诉她了,妹妹听后噗嗤一笑,说道:“她一定是嫌海神祭被选去献舞的没她跳得好,心里不痛快。”

      “她怎么没被选中?”

      “我们可不一样,不是能随便出这个门的人呢。”

      “她那段曲子弹得很好,”翟鹤故意长叹一声,“她这么一来,我可都不敢再练同一支曲子啦。”

      艾米听后,看了房门几眼,确定真没人在背面偷听后,才咬着翟鹤的耳朵道,“她会的曲子就三四支,翻来覆去的练,可不练得好。”

      噗嗤一声,翟鹤也笑了,艾米白他一眼,才止住。

      “你可别让她知道,回头又得想办法哄她高兴。”

      “你早上都去干什么了?”

      “给她弄东西去了,晚上你就知道。”艾米微微一笑,道。

      翟鹤怕死缠烂打招她讨厌,于是便不敢多问,只是乖乖等着。

      他却不知道,在等待的时间里,他的小妹妹却遇上了不少事情。

      菲儿新鲜劲儿过了,想起这几天来什么有用消息都没打探到,稍稍有点意兴阑珊,于是便默默挤了出来,回到了弛子身边。

      “看够了?”

      “嗯…”菲儿低头不语。

      “今天我去梦心阁守着,你回去睡觉吧。”

      两人默默地走在青石路上,映入眼的满是盛装游人,锣鼓乐声不绝于耳。日华流逝,天色渐暗,海神祭这天最后一抹阳光将这两个年轻人的影子拉长变细,渐渐又昏暗不可辨别。远离了人声鼎沸的码头广场,被夕阳笼在当中的街道略显寂寞,像是没法忍受这寂寞的氛围似的,菲儿开口了:

      “你知道安氏菀小姐的故事吗?”

      “就是那个水部的女将军?”

      这种话题是菲儿顶有兴趣的,她一扫刚才的倦容,眉飞色舞道;“对呀对呀,就是那位战场上传奇一样的安莞小姐!”

      水部坊间的传闻中,历代担任水部将军的安氏一族中曾有过一位千金小姐。据说这位安莞小姐是个文武全才,倍受身为将军的父亲宠爱。有一年边事不止,因为弟弟尚且年幼,她便披甲挂剑随父出征,建了不少功业。安莞小姐谋略武艺无一不出精,人又十分美貌,偏爱穿红衣骑白马,战场上红色衣摆翻飞间不知倾倒了多少贵家子弟。只可惜天妒红颜,听说安莞小姐在班师回朝时不幸身染痼疾,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了。

      关于她的传说从未间断过,这些后人附会的说法中无非是描述她如何破敌又是如何美丽,或是哀叹她红颜命薄。以前高华信仰昌盛时期,四龙协助绯龙王建国的神话自然是大家心头最爱,只是这些年因为种种原因,信愿虽不再复往日景象,但世间人们偏爱传奇故事的性子不曾改变,耐不住寂寞的人便将目光从碧空移到了那些身居庙堂中的人们,这样一来,关于驰骋疆场上的美丽贵族小姐的故事,怎么可能不成为众人新的向往?

      坊间流传的诸多故事往往前后矛盾,一听便是假的,又有很多涉及到深闺秘事,也是靠不住。只是纷纷故事中不管哪个版本,大家总是愿意相信她这样一美丽的女将军还活在人世间:有的人说她其实是为了逃婚假死的;有的人却道是她爱上了敌对国家的公子,于是连夜私奔。这位到底有没有其人还不得而知的安莞小姐在民间的人望很是不小,菲儿从小便听过不少关于这位女英雄的故事,对她十分敬佩喜爱,闲着没事的时候便爱谈论这些。

      “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你也信?”弛子不以为然,故意逗她“我才不信她一介女流有那么大本事呢。”

      自己平日放在心头不敢有半分不敬的人被其他人这么说,菲儿气的直接给了弛子一拳:“这么说你就知道真相了?再说我们女孩家怎么就不能有大本事?你看咱们老大难道本事不大吗?!我也是女孩,难道我就没你本事大吗?”

      白挨了一拳的不怒反笑,“哎呦你是女孩?哪个女孩跟你一样?针织女红一概不会,烧饭洗衣也不会,”弛子越说越来劲,摇头晃脑地气她,“除了舞刀弄棒登梯爬高什么都不想干,你说你哪像个女孩儿了?说是谁家小猴子我倒信几分。”

      话音还没落,弛子便拔腿往前跑去。果不其然,后面恼羞成怒的“小猴子”从袖口里掏出把匕首黑着脸要来找自己算账呢。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前面跑的那个脚程不慢,后面追的那个也并非等闲,提着一堆东西也不见慢下一点,二人打闹中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偏远的小巷子里。

      天色昏暗人影不辨,弛子跑着跑着一个没留神,只听“哎呦”一声,一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孩正撞在自己身上,跌倒在地。

      “你没事吧?”见状弛子停住脚,伸手过去想要扶起那个孩子。

      小孩儿却不领情,啪的一声打开了弛子递过去的手。

      “你们这群外地人!”

      他恶狠狠地说道,一双同样凶狠地眼睛死盯着弛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海神祭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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