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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   大年初九,新年的气氛稍散,迎接的就是一片血腥。报纸上头版头条黑色大号字体触目惊心:黑色星期五,十三名特工命丧月色酒吧。

      汪曼春没有下去吃饭,阿香把早餐送上来。汪曼春靠着床头看到报纸,刚翻开报纸就不由坐直了身体。明楼进来换衣服时她问:“是我们的人做的?”

      “不止。”明楼的脸色有些古怪,“还是我们的熟人。”

      汪曼春心思一转,压低了声音有些愕然地问:“是明台?”

      “还有薛峻。”明楼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偏偏把这俩人凑到了一起,先斩后奏,我行我素,独断独行!”

      这俩人,确实有几分相像。汪曼春又仔细看了看报纸,问:“他们为什么忽然进行这个行动?”

      明楼顿了一下,还是没有瞒着她,“中共那边一个情报员被捕,找上了他们请求帮助营救对方。不管了,让他们烧吧,只要不烧到我们就行。”

      “明台会对你下手?”

      说完,汪曼春才想起前世南田之死,只怕那时明台还不知道明楼的身份,他接到的电令可是刺杀明楼。

      “说不准。”

      汪曼春眉尖紧蹙,看明楼脸色不好,她淡淡开口:“还不是你瞒着他?”

      明楼对她的讽刺不以为意地笑笑,走过来俯身吻了吻她的脸颊:“你好好休息,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得去看看。”

      汪曼春点点头,又问:“这件事,我要怎么跟局座交代?”她还一直向戴笠汇报明楼的一举一动,自然,隐瞒得更多。

      “据实说,国共合作嘛。”明楼意味深长地说:“有麻烦的可不是我们,王天风才要好好向戴老板交代一下共、产、党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据点的。”

      汪曼春勉强扯了扯嘴角。

      76号一夜之间死了十三人,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没想到,更大的风浪来了,并且很快就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高陶事件后,汪日密约被公之于众,汪精卫所谓的“和平运动”被揭开了遮羞布,卖国行径暴露无疑,全国舆论一片哗然,国人皆曰可杀。日本人和汪精卫狼狈不堪,但筹备成立“国民政府”的活动并没有停止,反而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军统自然也加进了刺杀制裁汪精卫的行动。但汪精卫深居简出,不轻易露面,且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外围狙杀基本不可能。

      好在河内刺汪失败后,戴笠就早早布下了戴星炳这步棋,39年中戴星炳就奉命投靠汪精卫。为了取得汪精卫的信任以便接近他,戴星炳还自告奋勇前往广东说服广东省主席和第四战区司令官向汪精卫投诚。一个月前,李汉魂、张发奎复信给汪精卫,表示会待机行动,投诚汪政府。汪精卫喜不自胜,自然对戴星炳也高看一眼。

      眼看行动只差一步之遥,刺杀汪精卫的行动泄密,戴星炳暴露了,功亏一篑。

      明楼这天回来时,脸色沉沉,难掩疲惫。他打探了一天,才隐约打探到泄密的原因,上海市长傅筱庵出卖了戴星炳。戴星炳为了加大刺杀成功的几率,找上了傅筱庵策反他,希望他能助一臂之力。傅筱庵当面发下豪言壮语,转身就将戴星炳出卖了。今天,戴星炳已经被易默成“请”进了76号,专门调来进行这次行动的特工也几乎全军覆没。

      明楼一手支着头坐在桌子后,微弱的灯光里只看见他紧皱的眉头。

      汪曼春先问:“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不知道,他是单独一条线,直接和戴老板联系。”明楼叹了口气才说:“给重庆发报吧,请他们同意暂停一切刺汪行动。”

      这也是无奈之举,汪精卫现在肯定防备重重,贸然下手只会造成无谓的牺牲。

      “戴星炳会不会叛变?要不要清除?”

      “不,戴星炳手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况且易默成亲自过问这件事,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明楼起身踱了两步,回身吩咐道:“傅筱庵却不能留!阿诚,找一组人,给我做了他!”

      汪曼春刚想说什么,站在门口的阿诚忽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使了个眼色,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桂姨。”

      阿诚一开始坚决不肯收留她,却在次日送她走的最后一刻心软松口,桂姨就此回了明公馆。今日,桂姨注意到汪曼春也进了书房,不由心中生疑。她在明公馆呆了半个多月,这位大少奶奶一直沉浸在叔父被杀的悲痛中,连楼都很少下。桂姨并没有把这个娇弱的大少奶奶放在心上,但今天这一幕却叫桂姨留心起来。

      她盛了两碗酒酿圆子,做出送宵夜的样子匆匆往书房去。刚走近,就隐隐听见里面女子尖利的声音。

      “你是76号的顶头长官,我叔父被杀,到现在你们还什么都不知道?明楼,你到底有没有在查?”

      桂姨轻手轻脚走近,靠在门上听着。

      明楼低声下气地说:“我已经命令梁仲春全力追查了。”

      “半个多月了,每次问你都是没消息没消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抓住凶手,为我叔父报仇?”

      “你能不能别闹了!”明楼像是烦不胜烦,骂道:“你知道我每天多忙吗?抗日分子都渗透进我们高层了,我连怎么对汪先生交代都不知道!回家来你还要和我吵和我闹!嫌我不够烦是吧?”
      “好啊,明楼,你现在是嫌我烦了?”

      桂姨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阿诚打开了一条门缝,满脸无奈地接过托盘,低声说:“你先下去吧。”

      透过门缝,桂姨只看到汪曼春侧对着门口,低着头像是在擦泪,坐在书桌后的明楼脸色沉沉,满脸不耐。

      “好好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怎么吵起来了?你快劝劝。”桂姨一脸担心地对阿诚说。

      阿诚对她使了个眼色,却什么也没说地关上了门。

      桂姨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又听见里面女子的哭泣声,忽然哗啦一声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明楼强压怒气的声音“阿诚,送大少奶奶回房去!”

      桂姨赶紧回了厨房,片刻后就看到阿诚扶着泪痕宛然的汪曼春往楼上走。最后桂姨去收碗的时候,只看见其中一碗原封未动,另一碗却是被狠狠砸在书桌前的地上,汤汤水水溅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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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默成抓到戴星炳,并没有立刻上刑,而是客客气气地请到了76号三楼的优待室,敬若上宾,好吃好喝地供应着,甚至还有点心、水果。

      朱徽茵传来这个消息后,明楼瞬间明白了易默成打的主意。他是在留后路呢!这也是常态,情报工作你来我往,真真假假,76号和军统若抓住对方高级人员,往往是先沟通一下,若对方同意,被抓的人也会逃过一死,就此成为双面间谍。易默成打的是和军统和解罢手的主意,以后彼此留些情面,军统不要再处心积虑谋划刺杀汪精卫和他,他也可以放戴星炳一马。

      戴星炳也很识时务,乖乖地写了信给戴笠。

      一星期后,军统回信了。此事事关重大,即使一直谋划排挤明楼出七十六号的易默成也不敢一个人承担风险,特地请明楼去见证。

      “电悉。请示校长同意后,同意所请,渝沪可互相谅解。目前时局更加艰难,战事日益紧张。敌我双方,互有消长。唯日人灭我之心不死,后患无穷,望好自为之,与汪共处。前所计划之事,一切作罢。以后可保持电讯联系。”

      明楼看完电报,心神一动,神色如常地笑着恭维:“如此,我们与军统和解,上海总算不用天天死人了,此事易主任您居功至伟。”

      易默成矜持地微笑:“这也是无奈之举,谈不上什么功劳。”

      “咱们这就去向汪先生汇报?”

      易默成点了点头,回头看了沉默的戴星炳一眼,他举步往外走。

      刚出门,易默成又忽然止步,掏出电报匆匆扫了几眼电报,他怒极反笑:“戴笠!”

      “怎么,有不对的地方,易主任?”

      易默成自西装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直接打开在电文中几个字下面点了点,“他在耍我们!”

      加、紧、消、灭、汪。

      明楼勃然变色:“这,这…”

      “这是特工常用手段,我在苏联契卡时就学过。”易默成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重庆欺我无人不成!”

      “多亏易主任您火眼金睛,否则我们就要被重庆蒙骗,铸成大错了!”明楼表情沉痛,也暗暗恭维易默成道。

      易默成眯了眯眼,嘴上却安慰道:“你不是特工出身,难怪看不出其中门道。”他抽出一支烟,狠狠吸了两口,反手直接按灭了烟,“我要叫戴笠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来人,给我立即处决戴星炳!”

      明楼皱了皱眉,易默成已经恢复平静,似笑非笑地问道:“明主任有意见?”

      “此事关系重大,先向汪先生汇报之后再处置戴星炳也不迟。”

      易默成微笑着点点头,“还是明老弟你想得周到。”

      戴星炳最终还是被枪决了。

      当晚,明楼三人默然无言。明楼长叹一声,“给重庆发报,戴星炳壮烈殉国。”

      明楼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浓重夜色,山河破碎,国家多难,仁人志士罹难,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汪曼春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我们会胜利的。”

      “抗战必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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