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一根蔷薇刺》晴融

44、血的救赎

　　“水谣！醒醒，别睡！”玉珣仙术一展，去捂那伤口，刺目的鲜红却从指缝间逃出来，源源不断。“不可能，这是沁雪的治愈术……”一连尝试了数次，却次次让灵力落了空，玉珣“啧”了一声，冷汗沁了一额头。
　　“许夫人！你……我……”结霜跪倒在尚温热的血液中，感觉到膝盖灼灼的痛，一会儿去捂重水谣的身子，一会儿去暖她的手。
　　“没……没关系。”水谣的声音断断续续，身子好冷好冷，抑制不住地要发抖，“我这一辈子……除了爹娘在的时候，只有现在最开心……我不想，让他们和爹娘一样……抱憾离开……”水谣仿佛看到天边有光在一闪一闪，那是她长困地府时渴望奔向的自由。
　　一阵风吹过，那声音就渐渐地远了。玉珣很费力地仰起头，眼角闪过湿亮。那善良的人究竟去了何方呢？她会不会在父母相遇的地方再听一听灵台的水，她会不会隐藏在辰星间指引着所有受难的生灵？
　　玉珣抹了一把眼，手上的血也沾到了脸上。把水谣轻轻托起，往回灵台宫的方向走去。结霜失了魂一般跟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心里还不能相信这个事实，一直重复着，“怎么可能呢？明明不可能的啊！”到了灵台宫，她结霜倒了一大碗烈酒，仰头灌下，酒精冲上了头，才算得上清醒过来。
　　娘！娘！凌冰死死追着拽着水谣黑褐色的衣襟，脸蛋被泪水冲过又风干，黏糊糊，火辣辣，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渺渺，乖，你娘亲要下葬了。”玉珣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安慰她，憋了半天也，只能说出这句话来。奈何凌冰一听“下葬”两字，索性身子往母亲身上一趴，鼻子蹭着她的领口，双眸漫出的水光如同打开了水龙头。娘，这么僵硬一定不是你对不对？你那么美的一个人，今后也会美美的下去对不对？
　　玉珣在身后来回地走，走了很久很久，最后静静地在她身边坐下。重水谣的尸体就在眼前，这次她真的走了，把其他人保护着，然后用自己的手去遮挡死神的视线。
　　凌冰很害怕，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她还记得年幼时父亲的手抚摸她头顶的温度，也记得他提着烟袋，站在奈何桥边给她说神仙故事的神情。那天她不知为何一个人生了气，父亲来哄她：“凌冰又和爹闹别扭？莫生气，你母亲要闭关，以后一段时间，又剩我这个糟老头陪着你了，唔，这样的话，就算小家伙调皮一点也是可以原谅的吧……她出关以后会不会怪我太惯着你了？但你是我的宝贝，不惯你惯谁呢？”地府魂来魂往，她数不清见过多少次一模一样的面孔，也渐渐成长为亭亭玉立的花儿。父亲明明既自豪又欣慰，却说着有些矛盾的话：“入了灵都，冰儿就算小大人了，真是惆怅。”又说，“你既然姓许，便是阎王想要动你，也要问过我同意！”
　　对于自己姓许这件事情，她是如此的骄傲啊！然而一个转眼，父亲温厚宽容的脸变得那样讽刺！
　　凌冰眼里闪过幽光。就为了尺玉清溪，凭什么，凭什么？那等不祥的武器，若是叫她看到，定要撕个粉碎。
　　玉珣伸手将她捧过来，轻拍她的背，像在哄一个娃娃。好一会儿，她终于安静了些。
　　忽然，两人同时感到有人靠近，戒备地起身查看。只见这人气息不稳，歪歪斜斜走了两步，扑倒在草堆上，似乎还有淡淡的血影。匆忙赶到跟前，惊讶地发现倒在地上的是云岫。
　　匆匆把她扶到床上，所有人心续都很混乱。
　　玉珣虽然保有镇定，脸色却很不好看。从结霜到云岫，天宫也一定遭创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玉师叔！师叔救我！”一个影子冷不丁地撞进门来，扯着嗓子嚎。
　　“你是……龙象阁的幽醴？”玉珣指了指凳子，“坐下说！”
　　幽醴朝他鞠了一躬：“许城带人攻破了龙象阁。天帝组织的防线后退了许多，好像有放弃龙象阁的意思。”
　　“其余宫殿是否有保全的把握？”玉珣眉头拧成川字。许城的功力何时变得这么高了？击破九天十三阁之一的龙象阁，谈何容易，简直可以轰动天上天下了。
　　“幽醴不知。玄梦最近胃口大开，景澜宫也受到了波及。但她不急着继续攻天，而是把雪霰和许城调到华松派，恐怕还要对华松派不利。”
　　已经这么近了？凌冰猫眼一闪，华松派不远处就是灵台宫这条河！
　　玉珣道，“华松派就是灵台宫的屏障，当务之急，我们要去救援。”
　　“可是现在的许城，连九天十三阁都能轻易攻下，何况他和雪霰一起？”幽醴显得忧虑重重。
　　玉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派坚定：“我身上有南风的战魂，有机会赢。”
　　这分明没有太多胜算的，凌冰跳到他身旁，尾巴晃了晃，玉珣玉珣，你不要冲动。
　　玉珣伸出纤长手指，摸了摸她的圆脑袋，温柔万分，却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凌冰便开始往他腿上缠，企图挡住他的脚步。你怎么可以说起这事就像在说“今天街上人好多”一样平淡？
　　玉珣叹了口气，与她商量，“你娘拼了性命也要救那些毒化人，我堂堂男儿怎可后退？冰儿可趁此时去找安若素的师妹，取回毒药的配方。灵台宫这些人，就劳烦幽醴照看了，切不可放走一个毒化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幽醴唯唯听命，凌冰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对，很不情愿地让开。玉珣便快马加鞭赶往华松。
　　“龙象阁，华松派，灵台宫。”明月娇的面前展开一幅巨型的地图，足有三米长，两米宽。纤白的手指一路点出这些门派的位置，最后定在了一个地方，“景澜宫。”玉珣他们定会设法保全华松派，她只需趁玄梦主力转移，驰援景澜宫。
　　景澜宫以石雕闻名于世，一簇簇的艺术品，雕工精细，栩栩如生。这里的人崇尚像雕琢石像一样地去雕琢人生，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地去抚摸石纹。原本安宁祥和的地方，却被兵刃声沾染了凶煞之气。明月娇忙循着喊杀声飞去。
　　还没到近前，就感觉到一股铺张的戾气，让人胆寒的腥味。玄梦这回究竟派了多少毒化人来？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渐渐看清了领头人的脸，那张带给她噩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