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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失踪案·捕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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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落阳同仵作江先生验完尸一道冒着雨回来的时候,小风依旧保持着沈落阳走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桌前。
江先生回头看向立在门边的两位捕快,无声询问。
“这是风公子,从早上回来之后,就一直站在那儿,一动未动。”
“验尸有何结果?”小风头也没抬,直接丢过来一句话。
江先生一挑眉,心想此人倒是无礼得颇是洒脱,倒也未生气,“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五个时辰,全身筋骨尽折,不过.....是被人用粗绳索生生拧断的,四肢均有瘀伤。”说到此处,连见惯尸体的江先生也略有不忍。
“指甲里呢?”小风依旧没有抬头。
江先生顿了顿,暗想此人倒也不简单,便未再保留,“指甲里.......有木屑,只有少量泥土,这孩子失踪十几日,但并无挨饿脱水的迹象。”
“九岁女童,竟然有人下如此的毒手!”沈落阳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一面逼自己回到正题,“从箱子上刮下一些粉末,已着人去查,房子四周的痕迹......雨水也冲得差不多了....风公子你呢?可有头绪?”
小风夹着那张八字纸条,缓缓转过身来,“沈捕头,你问的两个人家,字条均是在昨日一早发现的?”
“是,城东和城南呢?”沈落阳眉头一紧,反问道。
“也是。”
沈落阳眉头锁得更紧:“这就奇怪了,这四家人孩子被掳的时间均不相同,为何字条是在同一时间发现的?”
“有一个不一样。”
“你说的是谢员外?”沈落阳盯着小风,觉得他会说出一些自己未曾注意之事。
“沈捕头觉得这字条有何不妥?”小风并未将话题继续,而是将字条举到沈落阳和江先生眼前。
声张即死,逾月奉还。八个字写得歪歪扭扭,笔法生涩,如初学写字的孩童一般。
“两种可能,一则写这纸条之人确不会写字,或者此人用左手写字,就内容而言,能想得出写这八个字的人应不至于将字写成如此......当然,也可寻人代笔.....左手可能性颇大。”沈落阳托着下巴,隐约猜到姓风的想问什么。
“为何?”小风盯着沈落阳。
“隐匿字迹.....”沈落阳有些不确定。
“隐匿字迹.....为何?”
沈落阳皱眉,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风负手,在堂中走了两步,“沈捕头可知......风某字迹如何?”
没错,倘若是一般不相干之人,何须费心隐藏什么字迹!写字条之人若非已经在涉案人员之中,就是以书画为生,或者.....是身边熟识之人,总之对于官府或受害者而言,字迹是易得到的。念及此,沈落阳没再说话,看着小风的眼睛示意他往下说。
“谢员外疑点有三:一,情理上而言,谢员外再怎么有任侠的性子,那可是他求了二十年才得来的独子,怎么将‘声张即死’忽略得如此彻底?前一天儿子被绑,立时变向官府报案,次日竟张榜公示,弄得全城皆知;二,谢员外在城中颇得雅号,这墨宝自然不少,就连他身边的那些个亲信,也素闻风雅;三,其余四张字条全部都是在张榜前一日发现,时间上未免巧合,还有一点,这种榜示,一般会将凶犯留下字条的内容也写上去么?那位当街代笔的书生不是就是因为看到了内容才来报案么?”
“有理,但有些地方不通,”沈落阳皱眉,“照风公子所言,若谢员外是凶犯,这岂不是故意将自己掳人杀人之事捅出来?”
“确实,”小风叹了口气,“此中必有缘由,在下的推断也未必全对,更何况,这些疑点均不足以定他掳人杀人的罪名,没有确凿证据,不过都是推测罢了。”
“不过倒可一试。”沈落阳挑眉,“只要能证明谢小公子未真正被掳走,那谢员外必然涉案其中。”
江先生立于一旁,望向小风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
当日,沈落阳便在谢员外面前“不小心”透露有孩子死了的消息,顺理成章地在谢府周围加派了人手。令沈落阳意外的是,谢员外闻悉惊讶的反应到并非是假,对沈落阳加派人手的提议也连连赞同,甚至是.....过于赞同。
一连几天,整个镇北城风声鹤唳,连码头、城郊树林都有官府模样的人出没巡视。声势阵仗如此之大,官府捕凶的决心可见一斑。倒是衙门白日里空空荡荡,就连那位小风,也不知踪迹,不过是有几次回来,青衣布衫的衣角沾上了大片泥渍。
如此持续了将近十余日,掳人的案件再也没有发生。从之前箱子,纸条上的取证并未取得很大进展,只知这所用的纸墨都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东西。唯有孩子指甲里的泥土有些特别,泥中带沙,倒像是江河边的土质。至于谢家,除了极其配合以外,更不见任何可疑之人出入。即使如此,衙门的巡视也并没有半点松懈,这倒是让小风心生佩服。林家附近的树林更是让沈落阳搜了个遍,码头出货的检验也严苛得几乎引得商贾生怨,终于忍无可忍,一纸诉状直接递到了镇北城城主桌上。镇北城那位极其神秘的城主午后便立时给了批复,只有八个字:至本月二十六,忍着。
本月二十六,是第一个失踪男童失踪整一个月。小风听闻后心说这城主倒也不笨,这“逾月”之期,凶犯但凡有什么动作,都能为目前的一筹莫展打开些许缺口。
“逾月”之期将至,沈捕头将巡视做得更加滴水不漏,码头附近的走卒几乎都快跟衙门的人混熟了。但即使如此,二十六日平静如常,待到傍晚最后一批货上岸,仍没有任何异常之处。所以当沈大捕头带着人回衙门的时候,小风如意料之中的那样,看见沈落阳和众捕快的脸色已是极其不善了。
当然,还要再加上那位城主大人惜字如金的敕令:止。
小风歪斜着靠在门框边上,寻思着这城主倒是有点儿意思,一面看着衙门的一众捕快大发邪火,一面盘算着自己的布置,正考虑着先吃点儿什么坐等消息的时候,沈落阳一掌拍在他肩头,将他扯直:“姓风的,你若是有什么法子就说出来,没什么法子你就去街上盯着,你脸生,说不定…”
话未说完,沈落阳盯着小风带着一点狡黠笑意的眸子愣住了。
小风淡淡拨开沈落阳的手,不紧不慢,“姓沈的终于想到点子上了。”
“你的人从哪儿来?”沈落阳脱口问出。
“这点沈捕头不必操心,反正因已种下,只等他们自食其果了。” 小风淡淡,“不过有件事确实要请沈捕头帮忙。”
大约是对小风此时不紧不慢的态度有些愠怒,沈落阳语气颇是不善:“不必绕弯,但说无妨。”
小风也不生气,以他清越慵懒声线缓缓道来:“谢家很有钱,就连每日府中供给的蔬菜都是由谢家名下的土地雇人耕种,当天送到的,十分新鲜。”
沈落阳瞪着他,火气更甚。“风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最远的一块在西城郊,谢小公子藏在那儿半月有余。”
沈落阳立时语塞,整个人如被定住一般,足足缓了一会儿,似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怒气:“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约十日以前。”小风依旧淡淡。
只一瞬,沈落阳抓起小风的衣襟向上一带,几乎将其提起,而后重重抵在门框上,小风轻咳一声,毫无招架之力。
众人一脸惊诧,但无人出声阻止。只见沈落阳用手肘抵住小风心口,一脸暴怒,后者由于气息受阻,双颊憋得通红。
“为何只字未提?!你可知这几日兄弟们是怎样的心境?姓风的,你…..”
“沈捕头搜人的阵仗越是闹得人尽皆知,待今日之期一过,衙门的人悉数撤走,凶犯越是容易放松警惕….” 沈落阳依旧怒气未减,但是松了手。小风一口气回得急,连连咳了几声,但还不忘挂着戏谑的笑意,“沈捕头如此大规模的巡视,甚至于与码头商贾有些冲突,实在….甚好甚好,简直帮了风某一个大忙。”
众捕头显然都被小风的话激得有些恼怒,不知是谁回了一声“哦?是么?”语气颇是不善。
小风顺完了气,似乎并不急着解释,脸上无半点歉意甚至还挂着些许浅笑。抬手朝沈落阳淡淡作了一揖“接下来,巡视虽然停了,但是还请沈捕头带人将谢家围起来。”
“你不怕打草惊蛇?”沈落阳咬了咬牙根,余怒未消。
“不怕,”小风整了整领口,“谢员外并不是‘蛇’,反而是整个案件中相当重要的证人,具体的风某日后自会详说,当务之急还请沈捕头带人围住谢府。否则….”小风抬起头,直直盯住沈落阳的眼睛,笑意全无,“谢小公子就怕命不久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