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郎君》蓝另一种蓝

4、蓝妇人（4）

　　“呵，柤阿婆莫要嘲笑，吾不过是犯了馋病，才来碰碰运气的，不想今夜奇遇良多……”
　　原来他只是为了自己，还诓骗自己说是帮赵六叔的，都怪自己太笨，苋菜和妖鬼，哪里就有关系了！我心里想着，脚下也动了一动，想要回家去。
　　似乎了然我心中所想，柳言拉住我的手。
　　宽大的袍袖下，他的手微凉，干燥，久了隐隐有热度传至手心，我慌乱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冷眼相待。
　　“郎君还真是笃定哦，既然如此，吾倒不好再推脱了，还请柳郎跟老婆子到舍下一叙。”
　　柤阿婆身形瘦小，走起路来却不慢，很快走到林子的一边，那里隐隐有橘红色调的灯火阑珊。
　　却是一处茅屋，山林间最普通的守林人惯住的两间茅草房。走到近处，门前不远有松木搭建起来的简易凉棚，棚顶上铺有厚厚的松针，柱子上挂着几盏纸糊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我偶尔会和庄上友善的孩子来林子这边玩，并不记得这么一处茅屋是何时盖起来的。
　　柤阿婆让我们坐在亭子下的木头桌子边，转身进了茅屋。
　　我已有些倦意，趴在桌上打瞌睡。
　　正腾云驾雾的时候，一阵鲜香扑鼻而来。
　　只见原木方桌上加了一盏油灯，另摆了釉色清朗如碧玉的瓷盘，内有糯白的花卷，另有四只同色瓷碗，盛了清亮鲜香的汤。
　　柳言淡淡一笑，不客气地拿起就咬。
　　柤婆婆并不介意，端起一碗汤细细品着。
　　我犹豫了一下，也大吃起来。想是里面加了荤油，配起苋菜吃起来格外香甜。
　　柳言风卷残云之后，方才略显局促地抬头看看柤婆婆，抹了抹嘴角道：“让柤阿婆见笑了。”
　　柤婆婆道：“何必拘束，尘俗旧礼不过尔等看重的，吾老婆子久居山林，哪里就讲究这些了。柳家郎君和女郎既已吃完，就赶紧离开吧，老婆子年岁大了精神难免有些不济，要回屋歇息了。”
　　柤婆婆说完起身进了茅屋。
　　我吃饭惯常地慢，看着柤婆婆离开，嘴里还噙着一口吃的，只好眼睛忽闪忽闪对着柳言。
　　柳言叹了口气，耐心等我吃完，等的时候，端详着那杯没有人喝过的汤，若有所思。
　　回去的路上，我因吃人嘴短，不好抱怨，可是终究是给骗了，心下闷闷。
　　“山海经里说，柤叶，有食之令人不眯的功效。方才那位婆婆，可是守了这山许久的，生老病死在她看来不过天道循环。这回她这么爽快，兴许也有你的功劳呢……吾还有一件事要去办，你可愿意同去？”
　　他似乎在解释什么，虽然听不懂，但看他的神态是挺严肃的。就再相信一回吧。
　　一轮明月已经升上中天，山间的树木，投下了婆娑的影子。
　　和一个如芝兰玉树般的年轻郎君，行走在此时此境，不禁心生一些奇异感觉。
　　正想着，身侧忽然就有一股劲风袭来，柳言反应奇快，手一扯，便将我扯到身后。
　　擦肩而过的，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怪物，须发和全身皮肤，透着蓝幽幽的诡异光芒，圆睁的碧色双目，如乱石般交错的獠牙。
　　这就是，吃了赵家儿子的妖鬼吧。
　　我的腿脚，瞬间就软了，整个人动弹不得，心里，有种濒临死亡般的恐惧疾速蔓延。
　　直到那个声音响起。
　　“你这妖孽，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门来，好大的胆子！”
　　柳言声音未有过的清冷，却有着山峦般的泰然。
　　那妖鬼口吐人言：“汝不理人世之事已数百年，汝之地位也不复以往，幽冥界早有了新主，吾劝汝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一道电光穿过，妖鬼的表情呆滞，它的身躯先是如冰封般停滞，紧接着就轰然碎裂成数块。
　　一切结束得如此之快，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除了柳言手中多出来的一柄长剑。
　　“果真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他仍旧那副云淡风轻的姿态，顺手扔了手中长剑，大袖挥过来道：“夜已深，小影该回家了……”
　　随着倦意袭来，我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那把剑，干嘛不给我……
　　一阵鞭炮声乍然响起，我醒过来，日头已高。
　　听到外面人声喧嚣，我胡乱洗漱了就出了门。
　　两日不见，赵六叔家还是忒多人，不同的是，这回人群中心，多了个魁梧的身影。
　　赵家兄长！
　　他不是给妖鬼吃了吗？
　　只见他通红了脸，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话。
　　原来那天晚上，他和新妇送完宾客，新妇告诉他最近有盗贼猖獗，还是紧闭房门的好。
　　他当然应允，喜滋滋拿了木棒顶住了房门。
　　后来就只觉得头脑昏沉，不省人事了。
　　直到昨天晚上，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山里，一个明显是贵家公子装束的郎君在旁边。
　　那郎君说见他时，他昏倒在地，给他喝了副汤药，他这才醒过来。
　　郎君送他到有人烟处，便说还要急着赶路，就辞别了。
　　赵家儿子失而复得，所有人都是又惊又喜，纷纷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还是要多行好事才是正途。
　　更有人说，折柳庄数百年都是平安无事，虽说这回有了怪异之事，但在几个老人备了三牲佳酿，送去那颗柳树下一番祭拜后，赵家儿子终究是平安归来了，想是那古柳冥冥中也有一份庇佑吧。
　　赵家和庄上人纷纷附和，商量后决定以后定会对柳树多加照顾。
　　松了一大口气，我心下犹有疑虑：那天晚上，赵六婶不是看到了头骨和头发么？
　　看着赵六婶的欢喜模样，似乎忘了当时之事。可能是我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