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郎君》蓝另一种蓝

3、蓝妇人（3）

　　父亲仍是酣然而眠，我也回房补了个囫囵觉。
　　哪知道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思绪万千，不知道多久才睡去。
　　再次醒来日头已高，我强打精神烧火熬粥，蒜泥麻油调好了葱绿黄瓜，去叫父亲。
　　刚出厨房，看到父亲一脸肃然从外面回来，想是已知道了昨夜的事情了。
　　我不敢多话，把粥和小菜端了去。
　　父亲看看我，默默喝了点粥，就放下了碗筷。
　　“小影可知道，那一年，如果不是你赵六叔，你或许，早就没了……”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你以前没说过呢。”
　　“有一年，大概是你几个月大小的时候，你原本在床榻上熟睡，我和你母亲有事情离开了片刻。不知你怎么就从床上滚了下来。你口鼻对着地，也不会翻身，只会呜呜地低声哭。说来也巧，那天你赵六叔路过我们家，听到屋里好像有小动物的叫声，便进来看了，你这才得了活路。”
　　“这样啊，那为什么别人没跟我说过呢？”
　　“是你赵六叔，说不想跟人多费口舌，不让我们说的。你当时，脸已经青紫了，再晚一会儿恐怕就……想起来我就愧疚啊……想不到这样不图回报的好人，竟然遭受如此丧子巨痛，真是让我心难安啊……”
　　这样，怪不得我每回路过他家茶摊时，他看到了都会忙中偷闲招呼我的。想到他和赵六婶痛彻心扉的模样，我心下有了打算。
　　非常事，当有非常人去解决吧。
　　好容易等到了子时，我不迟疑地去了池塘边。
　　池塘在我家不远处，是我家祖上就有的。说也奇怪，虽然我们庄名叫折柳庄，但是柳树却实实在在只有一棵。
　　听村里老人说，这树比他们祖父的祖父辈都要年长，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年代了。平时庄上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病痛抑或家长里短的龃龉之类，也会来祭拜倾诉下。每年清明节，许多人更是会满心崇敬地折些柳枝编成环戴在头上。
　　还好远远就瞧见柳言坐在树干上，手中端了一盏酒细细品着。
　　“言阿兄……”，我见他兴致正好，生怕他忘了早上说过的话，更不敢说这树被庄上的人视为神明的。
　　其人听我叫他，抿了一口杯中物，轻声说：“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大忙人苏落影吗？”
　　这话有些不中听，可是是我轻慢人在先的，只能挤出笑脸说：“言阿兄，你就不要取笑我，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帮帮赵六叔吧。他和赵六婶都是大好人呢。”
　　“好人又怎样？不好又怎样？只不过有些东西，本就不该出现”，柳言一口气饮完那一握大小的杯中酒，顺手把杯子投进水中，跳下树来。
　　我心下惋惜，总觉得他用过的那个酒杯，绝非凡品呢。真是任性的人。
　　“随吾走吧。此事还要你多出力呢。”
　　“当然，赵六叔是我的救命恩人，能帮上的，我自然尽力。”
　　如此顺利，我有点不踏实。
　　“小影可以称吾阿言哦，不必阿兄阿兄的，听起来不怎么受用呢……”
　　“嗯。”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一处林木不甚茂密，而花草繁盛的地方。柳言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团萤火，仔细看，真的是一个莲花形状的琉璃灯，灯盏内，许多的萤火虫飞舞不停。借助了这光，可以隐约辨别出草叶的大概形状与颜色。
　　柳言蹲下身子，细长的眼睛眯了一下，微笑道：“小影喜欢吃苋菜做成的饼吗？”
　　见我喉头动了一动，柳言从袖中取出一个通体碧绿的小铲道：“吾要小影帮忙剜些野菜，可好？”
　　果然，是要出力的。
　　约么剜了一柱香的功夫，柳言终于说够了，我的手腕有些酸，手指和手心也给铲子磨得有些钝痛，幸好柳言一直给我指点哪里有苋菜，不然真不知道要做苦力到几时了。
　　柳言看起来很开心，嘴角不自觉地上翘，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柳条编成的篮子，现下忙着把苋菜收进篮里，素白的衣衫拖在地上也不管不顾。
　　那盏萤虫做的灯笼这时候也没有起先亮了，我好奇地去摸那通透的笼身，却不想只是轻轻一碰，那灯罩就如见了日光的雾气，逐渐变淡，以至于消散不见了。微小的萤虫重获自由，微弱的星星亮光徐徐散落在林间不见。
　　幸好柳言在认真查看野菜没有发现……
　　“柳家郎君真是好兴致，竟然亲自来采摘野菜了呢。”
　　抬眼望去，原来是一个身形瘦小，拙布荆钗的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