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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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谭宗明知道白术没有将全部告诉自己，那些年在英国白婉宁如何改嫁，而白家为什么只剩下了白术一个人，这些疑问都在谭宗明的心里留下痕迹，可是过度的好奇在私隐面前只能是逼迫，而他不愿意让白术被任何因素吓得后退。
那双即便如此也不肯示弱的眸眼，甩不开逞强，也让谭宗明折取到一丝心疼。
他的手搭在白术肩膀，没有进一步的靠近，只是轻轻安抚着那躲藏不住颤抖。
原本谭宗明想送白术回去欢乐颂小区，可没想到白术即便到了夜色深降的时刻也还是拒绝了谭宗明的好意，反而是选择了在会所附近的酒店暂住一晚。谭宗明一直以为白术从前不过是介意两人之间不太熟悉的关系，所以总是推辞他的接送，可如今看来，白术真正的抗拒的，应该是坐车这件事情本身。
所以谭宗明最后也只是步行将白术送到了酒店。
回到车上时，谭宗明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当初那个‘来日方长’的计划拖累了。
随后一段时间里，谭宗明偶尔与白术联系，他没有提到任何关于那个生日宴的事情，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不过在电话里说上几句关于生活里的小事，虽然两人的职业毫无关联，也有许多无法与人分享的细节，可是他们却能够跨越开这些阻碍，天南地北地聊上许久。每次挂断电话后，谭宗明仍是意犹未尽，即使没能见到白术其人，然而他能感觉到这个女生越来越真实地存在于他的意识里，好像心底那只攀在枝桠上的树懒终于愿意不时地动一动四肢了。
虽然每次通话时间都不算长，可是谭宗明却很享受这样缓慢却有效的积累。白术喜欢吃肉，可是每天午餐时间只能来得及吃一块夹着煎蛋和蔬果的三明治；她有时候会忘了把一些英文名词转换为中文，以至于要看见病人完全愣神的表情才想起来要重复一遍所说过的话；如果实验数据收集齐了，她会宁可在实验室里熬上几个大夜把数据整理好再休息，所以才会总是在工作时间外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有时候谭宗明会在看着下属们埋首工作的时候，稍稍纵容自己在视网膜上没来由地勾勒出与白术面容相映衬的二维图像，好像这样就能透过上海市区里那些繁华的街道，去看见白术当下的模样。她是在医院里面诊，还是在实验室里研究各种各样的脑部扫描图？这样微小的猜测让谭宗明时常忍不住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
安迪是最先注意到谭宗明的变化的人。
她与包奕凡接触久了之后，越来越愿意去在空闲时候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她才比任何人都先注意到谭宗明不知不觉间在自己如常的客套温和中添了亲切，她虽然猜不透这份改变的源头，可还是为这位最好的朋友感到开心。所以当包奕凡提议要到安迪家里吃饭时，安迪在邀请了22楼其他女生后，立刻想到了可以也将谭宗明拉上当挡箭牌，好去规避包奕凡愈发强烈的攻势。
对于安迪的邀约，谭宗明几乎是没有犹豫就答应了，甚至忘了要让助理查看一下自己的时间安排，他一方面能理解好友还没有完全从与魏渭的感情走出来，自然无法毫无顾忌地承接包奕凡的追求，另一方面他也想要和那只小树懒见见面。可当他来到安迪的套间时才发现，连曲筱绡的男朋友赵启平都到场了，却找不到白术的身影。
“小白同志这平时神出鬼没的也就算了，今天大家聚会她也不出现吗？”窝在赵启平怀里悠然自得的曲筱绡一边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邱莹莹与关雎尔，一边挑挑眉观察着气氛和谐的安迪与包奕凡，嘴边竟然还能抽空关心白术的去向。
“小白医生她们科室今天好像有点忙。”赵启平自然地接了一句。
这并无差错的一句应答却让曲筱绡立刻从赵启平怀里弹了出来，满目警惕地审视着这位失而复得的男朋友，想起自己平时哪怕在同一层楼里都很少与白术打照面，立刻用手戳着赵启平的胸口问道：“说，你和小白同志什么关系？”
赶忙摆出‘你快饶了我吧’的表情，赵启平照实答道：“小白医生是我们院专门请回来的认知神经科学专家，现在是精神科的顶梁柱。”
闻言，除了安迪与谭宗明以外，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曲筱绡和樊胜美虽然之前在医院里见过白术，但都以为白术不过是一位实习医生罢了，没想到这位平时看起来懒懒散散才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的邻居也是大有来头。
“原来小白也这么厉害啊，我们22楼真是卧虎藏龙啊。”邱莹莹先是有些小兴奋，可是思绪转动一圈后，她又像是蔫了的茄子一般看向关雎尔道：“我原来还以为小白和我们一样都是刚毕业出来的职场新人呢，可是人家都是专家了，我们一个还在网店里跌跌撞撞，一个刚刚结束实习期转正，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安迪觉得邱莹莹跳跃性的思维非常有趣，连忙安抚道：“小邱你就别和小白比了，小白已经28岁了。”
“28岁？！”这次轮到樊胜美表现惊讶。
想起自己刚知道这件事时也没少被愕然所侵占，安迪倒是能够理解樊胜美的意外之情。
含笑看着22楼的女生们为白术的另一面而动摇，谭宗明安然地坐在沙发上不动神色地为自己与白术之间的距离感到惬意，后来要不是安迪从冰箱拿出了包奕凡准备的名品蛋糕，恐怕邱莹莹等人还要在沮丧里逗留一段时间，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包奕凡带来的那个新开张的人气甜品店的蛋糕在晚餐正式开始前就被邱莹莹分割干净了。
看到邱莹莹吞下最后一块蛋糕，安迪忍不住问道：“小邱，你这样一会还吃不吃饭了啊？”
“安迪你就放心吧，我邱莹莹的胃可是出了名的容量大。”因为蛋糕而终于心满意足的邱莹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骄傲地将自己的长处摆在众人面前，可是站在一旁的关雎尔这时却有些担心地开口道：“可是小白也只是工作忙，没有说不来了吧，我们这样一块蛋糕也没留给她会不会不太好啊？”
还不等邱莹莹反应过来，一阵敲门声就应和着关雎尔的顾虑响了起来。
待身为主人的安迪把门打开后，大家看到来人果然是风尘仆仆而来的白术。
没有因为众人一齐投射而来的视线而别扭，白术接受了安迪的邀请走进屋来，大方地和所有人打了一声招呼，连包奕凡这个陌生人的存在也没让她感到不适。目光转向厨房时，白术便看到邱莹莹明显是心虚的表情，稍稍移了视线就发现那个已经只剩下几片奶油残渍的蛋糕盒。在认出蛋糕盒上的标识之后，白术一时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再看向邱莹莹的表情已经是惊吓之后的空无。
“那个……是南京路家新开的Kiss Cake的……”白术的话语卡壳在了原地，满脸委屈。
邱莹莹看着白术的表情，差点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摔坏了白术最宝贵的收藏品。
“那个，”有些无措地指了指蛋糕盒，邱莹莹立刻调动起了自己所有的智商，“这个是冰淇淋蛋糕，不尽快吃掉的话就该化了……”
“你们，可以放到冰箱，一会儿，再吃嘛。”奇怪的断句，仿佛白术的大脑已经死机。
除了邱莹莹以外，在座的所有人都被白术的反应给逗笑了，这一下白术吃货的身份恐怕再也无法轻易摘掉了。
虽然与白术是第一次见面，但包奕凡早已从安迪那里听过白术的名字，也知道对方是帮助安迪度过心里劫难的人，所以才刚认识就有了好感，眼见对方因为一个蛋糕而露出了失去全世界的表情，大笑道：“白小姐，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我再派人专门去买这个蛋糕送过来就好了，你也不用太伤心。”
要不是知道包奕凡一片丹心只倾于安迪，谭宗明只怕要因为对方擅作主张的提议而烦闷一会儿。
“不麻烦包总了，等我有时间了自己可以去排队。”白术摇摇头道，生怕被误会成是无礼的人。
听到白术这句话，把蛋糕吃完的‘罪魁祸首’邱莹莹赶忙几步向前抱住了白术道：“这样吧，小白，下次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就叫上我，我保证立刻赶到你身边和你一起排队！”
这样也算是把蛋糕的乌龙事件给翻篇了。
好在晚餐很快就准备好了，否则饿了一天的白术可能就要打道回府去吃泡面了。餐桌上每个人都聊得尽兴，让作为主人的安迪感到欣慰，提议以后每周都在自己家举办一次聚餐，并非22楼住户的包奕凡与谭宗明也在被邀请之列，更何况已算是22楼家属的赵启平。同样是孤身一人在这座城市安生的白术自然明白安迪这提议背后的动容，她看着满座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谈笑间皆是温情，一时间只知道往嘴里夹菜，不去刻意加入任何一段对话，却又不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
饭后所有人都没有急着离开，帮着安迪把餐桌整理干净后纷纷在客厅里找了一处座位休息，精力最旺盛的邱莹莹看着谭宗明那三个男人的话题告了一段落，急忙凑上前去问道：“谭总，包总，赵医生，你们都是男人，而且经验也多，能不能帮我想想我和应勤的关系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谭宗明下意识地向还和安迪一起待在厨房一角的白术看去。他虽然的确情史丰富，可总觉得这样被白术听见邱莹莹的话有所难堪，似乎会给自己减分不少，然而白术只是面色平静地往这边看来，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特别的影响。
“事情是这样的……”得到三位男士的默许，邱莹莹便不客气地把自己和应勤相识相知的故事说了出来，到了末尾神色纠结：“这个应勤吧，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对我也挺好的，可是我就是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喜欢我，还是只是对老乡的照顾呢？我之前谈恋爱遇见了渣男，我就知道男人啊追你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到手了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我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和应勤发展下去，万一以后又闹的不开心怎么办呢？”
干坐着也被圈到‘男人’这一范围里中枪的三位男士面面相觑，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樊胜美只差没有敲敲邱莹莹的脑袋来消除那没心没肺的思想。
刚喝完一杯水的白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水杯，试图用这个动作来遮掩自己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她只觉得这个邱莹莹实在是好玩，轻而易举地就让三个优质大男人哑口无言。
“我觉得是这样的啊，小邱，”还是包奕凡最先开了口，“这人和人呢还是不一样的，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渣，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男人愿意为自己喜欢的女人赴汤蹈火的，你可不能因为受了一次伤就把所有男人都看成是坏人。”
虽然是劝慰邱莹莹的话语，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包奕凡变相地在对安迪表白。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失误，邱莹莹追问道。
“咳咳，”轻咳了两声，白术引来了客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小邱你现在不是网店才刚刚上手吗？我觉得其实你倒不如用心把事业做好，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至于这个应勤，日久才能见人心嘛，如果他真是什么渣男，应该不会有耐心陪你耗太久，船到桥头自然直，做最真实的自己，等到有一天你觉得自己不需要过问任何人都可以做决定了，那说明你们两个的感情就真的成熟了。”
话音落下，白术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去想要给自己再接一杯水，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邱莹莹已经跑到了自己身后，等她再转回身的时候，邱莹莹两手撑在壁橱上，把白术牢牢地困在了原地，目色严肃而认真地盯着白术看了许久，在所有人都不明白邱莹莹究竟是认同还是反对白术的说法时，邱莹莹突然用力地靠上前亲了一口白术的脸颊，满脸喜悦地说道：“小白你果然是那个什么神经科学的专家，虽然我没太听懂你的意思，可是我想你就是叫我好好做自己，如果应勤真的喜欢我的话，我们总会好好在一起的，对吧？”
被邱莹莹过激的行为镇住，白术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得到白术的肯定后，邱莹莹飞奔回关雎尔与樊胜美的身边，神色间一扫刚才的纠结。
“哇，”面前的视野又开阔之后，白术眨眨眼感叹道，“我人生中第一次壁咚经验就这么没了啊？”
站在白术身旁的安迪无奈地笑了笑。
对整件事都不予置评的谭宗明听到白术这句话，竟然默默地觉得不太舒服。
由邱莹莹引发的闹剧因为白术的一段话而迅速落幕，等到白术和安迪一起来到客厅加入众人的对话时，话题早已转向了别处。谭宗明与包奕凡同新加入的安迪一起聊着红星收购案的合作，曲筱绡一边刷着微博一边和赵启平分享自己身边好友的趣事，剩下2202的三位女生坐到了白术身边开始询问今天才刚刚得知的消息，好在白术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职业，也大方承认了自己已经奔三的事实。
“那小白你的工资一定很高吧？”邱莹莹睁大双眼问道。
就坐在白术身旁的谭宗明虽然一本市正色地与包奕凡和安迪交谈着，可是左耳还是能找到缝隙来听身侧的对话，一整晚都与白术没有什么过多交流的他眼看着包奕凡和安迪愈发熟识的姿态，胸口似乎慢慢被餐间的红酒围绕，近乎于炙热的温度从胃部升腾而上，然他在微醺的状态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理智，脑中反复播放着刚刚邱莹莹不客气地亲吻白术脸颊的画面。
“也还好啦，”白术自然不知道谭宗明那些想法，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着邱莹莹的问题，“不过我的工作需要我在医院和大学两头跑，经常需要在实验室呆上好几天，不能正常作息，其实这对女孩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下是樊胜美被勾起了兴趣：“既然这样，小白你平常都是怎么护肤的？”
看着樊胜美脸上精致的妆容，白术并不意外对方会有此一问，浅笑着答道：“嗯，我平常会自己做一些面膜，针对不同的肌肤问题使用。比如说用米糠，葡萄柚汁和一些面粉做出来的面膜可以增强皮肤里细胞的抵抗力，防止皮肤变得粗糙，还有像是桑叶，菊花，紫花地丁和赤芍加在一起的话可以滋养眼部皮肤。”
樊胜美闻言如获至宝一般地勾住了白术的手臂，双唇里掉出了轻柔的嗓音：“小白，你看……”
觉得樊胜美讨好的表情特别可爱，白术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样吧，虽然樊姐你的皮肤很好，不过以后我要是做面膜的话，也帮你们都保存一份，如何？”
樊胜美连声应允了下来。
“小白，你之前说你母亲是中药世家的，那你这些做面膜的方法是不是和你母亲学的啊？”关雎尔本身对护肤与化妆都不甚了解，只是觉得白术对那些面膜制作方法侃侃而谈的样子极其亲切，顿时觉得这位交集最少的邻居非常独特，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眼神稍稍暗了一些，白术却努力不让她们看出自己的情绪变化，所以只是笑了笑答道：“不是，都是我外公告诉我的方法。”
不了解白术身世纠葛的樊胜美等人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不多时便将话题转向了别处，白术听着她们聊起自己生活中的琐碎细节，终于寻了空隙释放开神经元里紧绷的情绪，她偶尔搭腔几句表示自己的注意力还在线，却不过多地去评论他人的生活。
突然，一阵温热覆盖住了白术瘫在沙发上的右手，垂眸一看便看见是谭宗明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
谭宗明仍是朝向安迪与包奕凡坐着，面色未改，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白术与2202的三个女生的对话，可是白术却立刻明白对方是因为听到自己口中“外公”的字眼才会由此动作。尽管从外公生病入院开始，白术就已经做好了失去最后一位亲人的准备，可是时至今日她还是没能摸索出如何才能去坦然面对自己再无所可依的现实。
谭宗明这不为人所察觉的动作唤醒了她内心深处最羞赧的温暖。
平淡的，没有侵略性的，温暖。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