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章 ...
-
第十章
因为工作的关系,谭宗明与包奕凡在安迪家多逗留了一会儿,而其他几个女生则相继先回去休息了。等到商谈告一段落,包奕凡一句“谭总难道打算下了班还继续压榨自己的员工吗”的调侃让谭宗明识趣地先行立场,可是当他按下电梯前的按键时,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往左侧的2204房看去,腹中酒意虽不浓,却有一股比往常更加厚重的灼烧感在血液里挣扎。
这时候司机的短信正好进来,谭宗明低头思虑片刻,等到电梯到达22楼时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一轮的开合没有进去,而后利落地给司机回了一条信息,便迈腿朝2204走了去。
敲门之后谭宗明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才刚刚结束洗漱的白术还维持着不设防的擦头发的姿势,她原本以为是2202的小姑娘们来找自己,可没想到会是谭宗明,一时间抓着毛巾的手竟不知道应不应该放下,傻愣愣地停留在右脑勺边上,倒是左手下意识地捂了捂棉质睡衣的领口,而后又忍不住素颜的脸上遮了遮。
这副面貌的白术让谭宗明微闪。
似乎……比平常看起来还要年轻一些……
“谭先生,你怎么……”白术还没缓过神来。
“刚刚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司机又堵在路上了,现在安迪家又怕打扰她和小包总。”谭宗明强忍下缓缓加速的心跳,又开始了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领,仿佛刚才发短信让才到欢乐颂小区的司机再稍等一会儿的人并不是他自己。他还是第一次扮演这样略带无赖性质的角色,似乎又发觉了自己一项新的技能,竟然还有些乐在其中的快感。
“那你,先进来坐坐吧。”虽然隐约觉得谭宗明像是在看一只猎物一般看着自己,白术还是把对方请进了屋,待对方在沙发上安坐下来以后才想起自己还顶着凌乱的发丝,于是抬手随便整理了一下,整个人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谭宗明眼里的笑意到底是嘲讽还是揶揄,只好随便找了个话茬:“你要喝点什么吗?”
“水就好了。”谭宗明答道。
趁白术返身去倒水的间隙,谭宗明随意地看了一眼整间屋子的格局,比安迪家稍微小一些,虽然装潢简洁却显得温馨,而那占据了一整个墙面的书橱更是让谭宗明莫名觉得赏心悦目,似乎比任何装饰品都更加深入于心。他只是随便浏览了一下书目,与他从平时对话里猜测的范围相差不多,心内不知为何因此而有了骚动。
把水杯递到谭宗明面前,白术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便伸手接过水杯,轻轻触过她的手指却未逗留。
“最近在看什么书?”等到白术也坐下之后谭宗明轻声问道。
“饮水词。”白术被动地答道。
古色古香的书名,让谭宗明不自觉想起苏老生日宴那天白术的装扮,那个仿若从水乡里踱步而来的少女同眼前这个慵懒而休闲的姿态竟和谐地重叠在了一起,他不知道白术究竟是从哪里窃取的诱惑力,总是能够抓住他心弦里最易被动摇的部分,然后不着痕迹地留下清浅却致命的裂缝,让他即便只是心动也不肯放手。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思绪受困于白术洗浴过后懒懒的嗓音,谭宗明默默念出了词句,“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白术心头一动,不自觉地回了一句:“肠断月明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明明不是同一首词里的句子,却倾诉着同样的悲凉与相思。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是年心。”
同一首词的后半阙,被两人分别念出,又同时因为这无端的默契而轻笑出声。
“我以为像谭先生这样的大人物会喜欢苏轼多一些。”白术一时也忘了自己是刚洗漱完毕的狼狈模样,这个人嵌在沙发里只有自在与悠闲,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好对上谭宗明仰身看着书橱时候微微抬起的下颚线,棱角分明的线条被柔和的灯光遮去平日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凌厉,剩下一抹缠绕在白术心头的温柔,久久不肯散去。
“都是好词。”对白术的猜想不置可否,谭宗明如是答道。
从前以为所谓的商界大鳄都是像苏竟航那样高高在上,每天都只是与财经报道和财务报表打交道,可谭宗明虽然也有他强势的一面,却似乎总有办法让她不可回避地去正视他的儒雅与温柔。这些都使她突然觉得,就算谭宗明是苏竟航的朋友也没有所谓。像是最后一道试探一般,白术细声问道:“谭先生觉得纳兰容若与沈宛如何?”
谭宗明这环境太过安逸,让他的回答也顺畅了许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脸上笑意更深,白术甩开脚上的棉拖,跪坐在沙发上面朝谭宗明说道:“我以前有个同学回国过暑假的时候追了部电视剧,回去就跟我说被纳兰性德和沈宛的故事感动得一塌糊涂,我那时候不服,还和她争辩了几句,结果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和她说过话。好像大多数影视剧作品都喜欢渲染纳兰容若和他的初恋小表妹或者和沈宛的故事,有关于卢氏反而不是只字不提,就是把她当做一个封建社会里媒妁之言的婚姻悲剧。”
听出白术言辞间些微的烦闷,谭宗明不自觉被她的认真感染,侧眸看向她,眼见她像一个固执的孩童那般跪坐自己身旁,一点都没有二十八岁的神经科学家的威严,让谭宗明哭笑不得,眼色竟融入了一片宠溺中去。
“我知道人们都喜欢才子佳人的故事,可是明明卢氏才是纳兰容若最爱的女子,结发夫妻,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可是偏偏死后没能留下一个名字,还要忍受自己丈夫的名字频繁被人同别的女子摆在一起,换做是我恐怕都要从坟头里气得跳出来了。”白术的话语越发夸张了起来,到最后已经全然抛弃了斯文式样。
谭宗明对这些情事并不上心,只有在读词是会感慨纳兰容若的长情,可是他却愿意这样安静地听着白术的好似斤斤计较的言论。
轻轻叹了一口气,白术有些萎靡地向下沉了沉身子,或许是晚餐时摄入的酒精在这时起了效用,她才忍不住把年少时候那一点执念给说了出来:“有一次,卢氏问纳兰容若这世界上最悲伤的字是什么,纳兰容若想了好久都没有给出答案,最后卢氏告诉他,就是他为自己取的‘容若’这个名字里的‘若’字。当时我就想,如果曾经遇见过这样一个通透的女子,纳兰容若怎么又还会真心地爱上其他人,所以就连他临终时的绝笔有那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若。
如果。
因为后悔,才会假设,所以悲凉。
如果……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谭宗明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一句话。
瞳孔因为谭宗明低沉的声音而张大,白术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一种近乎强势的魔力,才会让容忍血液里那道不知名的情愫在此刻疯狂叫嚣,仿佛是一场不可避免的争斗即将开张,可是全身每一处细胞却要那样平静而沉寂,让她无法去借用任何感知来作判断。大脑里已经再没有足够的多巴胺来触发对非期望动作的阻止,在反应过来之前,白术已经凑身向前,两只手紧紧抓住了谭宗明的衣领。
双唇相触的那一瞬间,一阵清凉传入了谭宗明的大脑里,甘之如饴。
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白术很快就抽身退去,可是她的逃离已被谭宗明预知,她来不及退回原位就已经被谭宗明用双手困在了怀里,而对方也没有犹疑地重新覆上她的薄唇,也趁着白术的惊讶轻巧撬开了那道屏障,将适才没能及时传递给白术的温度全数以炽烈的形式送达。白术的口腔里满满是牙膏的薄荷味,让微醺之意还未退散的谭宗明愈发张狂地想要索取,而白术毫无警戒的模样更是纵容了谭宗明的攻势。
发觉白术没有抵抗的意思之后,谭宗明抽出一只手来抚上白术微凉的脸颊,皮肤间的触碰却演变成灼烧的炙热,几乎要将白术融化于掌间。
借着酒意,谭宗明将白术拦腰抱起往床沿走去。
轻轻将白术放在床上,谭宗明才要重新吻上那双小巧而酥软的唇,却感觉到白术的双手抵在自己的身前,随之而来的是对方稍显慌乱的一句低喊:“谭先生……”
将白术的双手聚拢按在自己的衬衫上无法动弹,谭宗明压低了自己的身子,一刻不肯放松地紧紧盯着白术迷茫的双眸道:“叫我的名字。”
语气是魅惑的劝解。
白术不知该如何去应对这样一句命令式的请求,只能犹豫地看着谭宗明,微启双唇却无法出声。
“乖,”谭宗明从不曾像这样耐心,“阿术。”
阿术……
那是只有白术母亲和外公才会用的称呼,白术像是着了魔一般看着谭宗明,几乎要被对方眼里的温存与灼热消解掉所有意识而忘了去反抗:“宗明。”
欣喜从眼底蔓延开来,谭宗明比刚才更加用力地吻住白术,是无声而坚定的纠缠。
谭宗明所有动作都携着温柔,仿佛白术是他捧在怀里的一件瓷器,不舍得有一丝一毫的损坏。
是他。
在她最好年纪里遇见的,是他。
没有如果的假设,没有错过的遗憾。
白术因为白天长时间的工作很快就感觉到了疲累,很快便瘫软在谭宗明的怀里,眼神呆呆地盯着似乎还不算满足的谭宗明,没有力气去辩驳什么,只在看到谭宗明那揶揄的神色时不满地伸手将被仍在一边的睡衣重新套回身上以躲避对方温度未减的炽热目光。谭宗明见白术又像一只树懒一般地蜷缩起来,双眸已经撑不住地微微闭上,只好浅笑着吻过她的额头,低声问道:“可以借你的浴室洗漱一下吗?”
无声地点了点头,白术懒懒地侧过身,小小的脑袋陷在枕头里让谭宗明分外恋爱。
谭宗明刚刚翻身下床,就听见白术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洗手池下面正中间的抽屉里有还没开封的牙刷,衣橱顶格里有没用过的浴袍,最下面一格有洗过的男士睡衣。”
最后一句话定住了谭宗明往浴室走去的步伐,他回过头来看着白术埋在被子里昏昏欲睡的模样,被那份不以为意所刺激,几步又走回到床边将白术的身子扳正压在了身下,惹得对方不满地闷哼了一声。
“睡衣是谁的?”严肃的问句伴随着谭宗明俯首于白术脖颈处啃咬的动作。
那不着痕迹的威胁之意没能被困倦的白术接收,反而是下意识地推了推又袭了上来的谭宗明。
体内猛虎在这一刻苏醒,谭宗明忍不住狠狠啃咬着白术的双唇,隐隐带着一丝报复意味。
在迷迷糊糊之间被惊扰的白术这才转醒,看到谭宗明依旧愤懑的神情立即反应过来,赶忙辩解道:“那个是我之前因为实在喜欢款式才买来给自己穿的,结果人家只卖均码的,实在太大了,穿过一次就放到衣橱里没在碰过了。”
近乎求饶的口吻终于得到了谭宗明的赦免,他轻轻咬过白术的唇角再度翻身离开了床沿。
望着谭宗明拿好浴巾和睡衣后进入浴室的背影,白术冷不丁的察觉到,自己似乎招惹了不好伺候的主儿。一瞬间的警觉从白术周身流窜而过,然而疲乏却再度占了上风,让她在一半惊恐一半羞怯中缓缓入眠,终于肆无忌惮地沉入了熟睡状态中去。
一夜无梦却分外心安。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时谭宗明已经转醒,可是身侧的被窝里却空空如也,同他昨夜洗漱之后抱着熟睡的白术睡去前所想象的画面截然不同,有些无奈地按了按额角,谭宗明他才慢慢坐了起身来,一眼便看见缩在沙发里看书的白术。沿着窗户缓缓落下的晨光点缀在白术的眼角眉梢之间,让这周末初晨的惬意以最舒适的姿态展露在谭宗明眼前。
缱绻而不自知。
谭宗明只想到这一句话来形容白术的样子。
随意扎起的丸子头在耳畔留下几缕碎发,一双明眸如皓月般澄亮透彻,在听到谭宗明起床的声响时含着轻盈地向他看了过来,而白术自然露出的一抹小女人在初夜后娇羞恰到好处地装扮着晨色的美好。谭宗明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术,丝毫不介意自己眸底无处躲藏的眷恋与溺宠。
似乎是被谭宗明的视线惹出更深的羞涩,白术垂眸看着手中书本的封面,好让自己加速的心跳稍稍沉静下来,双唇也配合着想转移谭宗明的注意力:“不知道谭先生你平常习惯吃西式还是中式早餐,我就只是准备简单的南瓜粥和蛋卷,不过冰箱里还有牛奶和面包,如果你……”
白术的话语还没能排列整齐,就因为垂着眼眸而错过了谭宗明向自己走来的样子,等到她反应过来时,谭宗明已经在她的左后方坐下了,不容得她反抗地将她搂在怀里,看似随意地翻了翻她手中的术,双唇却落在她耳边嘶哑发问:“阿术,你叫我什么?”
一句简单的问话就轻易勾起了昨夜缠绵的回忆。
有些懊恼自己昨晚稍以失神就叫出‘宗明’二字,白术清楚感觉到谭宗明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
“嗯?”果然,谭宗明轻哼了一声以作催促。
“谭先生。”白术语气弱弱地应道,打算抵死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
“叫我名字。”谭宗明一边利用着自己嗓音里如低音炮一般的致命吸引力,一边轻轻低头咬住了白术的耳垂。
白术忍不住在心内腹诽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谭宗明是自带无赖性质的大野狼。
脑中闪过昨晚连曲筱绡都在听谭宗明谈论时事是露出了羡艳的眼神,白术的眸色里闪过一丝狡黠,稍稍侧过头躲开了谭宗明的啃咬,而后转身来看着谭宗明调侃道:“我看连曲筱绡那只邀请都能被你折服,不如我以后叫你如来吧?”
没想到白术会是这样的应对措施,谭宗明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看着谭宗明无语的眼神,白术继续逗他道:“如如?来来?”
谭宗明看着白术得寸进尺的模样,大手稍稍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都抱到了怀里,低下头咬了咬她的鼻尖以示惩处。
灵光一闪,白术面容里算计之色更深:“宗明,我以后叫你大神好不好?”
这让无法拒绝的撒娇语气让谭宗明恨不得当即剖开白术的小脑袋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谭大神。”把谭宗明的沉默当做默许,白术顿时心满意足。
窗外晨光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