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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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那一个意味不明的梦很快被白术抛于脑后，此时的她并没有想过这样不知所谓的潜意识作祟会牵连出多少家国爱恨，也就自然而然地忘记去计较梦中自己无处可躲的疼痛感。第二天一早她和谭宗明吃过早饭后就各自去上班了，从护士手里拿过新预约的病人的病例时她便已经从对梦境的疑惑中走出，到中午被院长叫去办公室时更是心情平稳。
然而，院长递给她的一大叠资料却让她露出了些许惊讶。那是伦敦一所大脑科学极其出名的学校的进修材料，也是白术本科时候的母校，她没想到院里会推荐她去参加这次为期两个月的活动，而且缘由正是她曾经在英国生活数年累计的人脉。
这次研究的项目里刚好有白术从前仰慕的一名教授，再加上对方这几年的主攻方向与她兴味相投，于是白术也很爽快地答应了院长的提议，盘算着出发前的准备以及刚好能在安迪婚礼前回来。唯独被她漏算的，就是才刚刚出差回来并且顺利完成对红星集团收购的谭宗明，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两人从认识之初就一直以各自独立生活为主的状态，这一段分离为常态的恋情里，很快就要因为她即将到来的两个月缺席而成功定义‘聚少离多’。
于是乎，当谭宗明来接白术下班而听到这个消息时，眸底隐隐略过一丝不爽快，只是他向来沉稳，自然没有表露出那零星不满，不过是随手接过了白术的单肩包放到车后座里，再将手放在副驾驶的车门上，护着白术的脑袋直到她在车内坐稳，他这才回到驾驶位上开车。
“之前都是大神你去出差，这回终于轮到我把你丢下啦。”白术抬起手来按摩着自己的脖颈，语调里时有些夸张的玩闹。
谭宗明无法去责怪白术这看似耀武扬威的势头，只因为他知道这是对方每次和他一起坐车时都会有的陋习，尽管两人没有挑明，他还是能明白那是白术遮掩自己对于坐车一事残存忌惮的手法。认真地掌控着方向盘，谭宗明缓缓开口道：“英国最近天气应该不太好吧，记得多带些衣服，不要像上次那样感冒了。”
知道谭宗明口中的‘上次’是指之前自己为外公而回英国的时候，白术眨了眨眼看向对方的侧脸，不自觉陷入进那份不动声色的魅力中：“大神，你不会舍不得我吗？”
“小别胜新婚，我可以等。”谭宗明面色如常。
白术只觉得谭宗明的话语太过冠冕堂皇，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我还距离产生小三呢。”
轻轻一挑眉，谭宗明对白术这主动撞上枪口的行为不置可否：“下个月的确有一个晚宴会有很多名媛出席。”
“哦？是吗？”舔了舔嘴唇，白术莫名觉得有些渴，“那记得拍美女的照片给我看啊。”
见白术接招的姿态分外诚恳，谭宗明发觉自己的受虐倾向愈发明显：“可以。”
“不过，不到Wendy那个等级的就不用发了，我看不上眼。”白术越玩越上瘾，“作为交换，我也给你拍帅哥的照片看，大神你要是看上了哪个，我就把他打包装箱子里带回来咱们一起玩。”
大脑打了一个激灵，谭宗明隐约觉得白术是在趁他不注意时开黄腔，招惹得他非常想要转过头去欣赏白术此刻的表情，然而他更害怕白术看见自己不专心开车而产生排斥，让他好不容易用强硬之姿帮对方争取到的一步释怀功亏一篑。最后谭宗明只好继续维持住向前看的姿势，没有应承白术那一句污气十足的话：“到英国以后要按时休息和吃饭，每天准时汇报一天的行程，出发前先称好体重告诉我，回来如果掉了零点一公斤就关你禁闭。”
承受了命令式的迎面直击后，白术不仅没有丝毫不适应，反而异常享受地笑了起来：“大神你不知道体重是女孩子的最高隐私吗？比年龄还更需要保密。”
“别的女人我当然没兴趣。”谭宗明一早就想好了应对措施。
对谭宗明的答案满足地点点头，白术又抛出了下一个圈套：“那我要是变重了被你嫌弃怎么办？“
不是第一次听到白术这样的言论，谭宗明真的很想要捏一捏对方那几乎快要等同于瘦骨嶙峋这个词语最佳定义的手臂，用行动来质疑她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不良行为，只是他却还是选择配合了白术的玩笑话：“我在市区那套公寓楼下有一个不错的健身房，里面的教练都很负责的。”
“可是我懒啊。”白术说得理直气壮。
“嗯，我挺喜欢吃猪肉的。”谭宗明也不甘示弱。
“你吃，你吃，一会儿冰箱里剩下的猪肉全都给你吃。”故意表现出了愠怒的模样，白术一边在心里感慨全世界都欠自己一个奥斯卡小金人，一边全副武装地开始和谭宗明玩起了‘你竟然敢栽赃陷害说我胖’的诬陷游戏，还乐此不疲地调整了座椅靠背，整个人以半躺的姿势看向车窗外开始暗下来的天空，心情无由地舒爽起来。
明明看不见白术的神态，谭宗明却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她的愉悦，嘴角被空气中的轻松感勾引着上扬，让他开始变本加厉：“可惜我只喜欢吃你身上的肉。”
白术这一下终于明白了不要和老司机比污力的道理，识时务地关闭了脑中那块黄色的区域，在双眸里换上纯洁无暇的色彩，一副童叟无欺的面貌，丝毫不介意谭宗明根本没有在看自己的事实：“听说最近挺流行吃素的，要不我们试试吧？”
吃素？
亏她想得出来！
从来都以肉食动物加身的谭宗明本就因为要有两个月碰不了白术而有些微郁结，眼下再看着白术大有关上最后几天的欢愉大门的意思，自然不会有要答应的打算：“吃素不利于身心健康发展，阿术你还小，饮食要全面。”
正想用自己已经奔三的年龄作反驳，白术蓦地领悟到谭宗明话中所指，低头往自己胸前一看，脸色马上沉了下来：“那你去找个大的好了。”
白术并没有在大小问题上和谭宗明纠缠太久，主要还是她的战斗力不如对方，让她无限怀念起两人交往之前谭宗明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她忍不住猜想可能连与谭宗明相识多年的安迪和苏竟航也没见过他这样无赖的脸孔。还好谭宗明在白术放下武器停止反抗的瞬间就熄了火，否则只怕白术在车辆驶进欢乐颂小区的那一刻就要跳车逃跑了。
把车停进白术向物业新申请的停车位后，谭宗明又陪白术去了一趟附近的便利店购买晚餐食材。大约是因为有了谭宗明这个免费苦力，白术恨不得把所有想吃的东西都装进购物篮里，最后只能靠谭宗明提醒她食物还有保质期这个属性，她才恋恋不舍地在几样肉类产品里进行了第二轮抉择。
到白术结账的时候，谭宗明神色自若地从柜台处拿起两盒生活必备品放进购物篮里，负责结算的收银员立刻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谭宗明，似乎不太明白这个男人怎么好意思让女人为这种东西买单。但是像谭宗明这样身经百战的商界大鳄早已练就一级厚脸皮，对收银员暗含不解与轻视的眼神毫无畏惧，只是侧过头等待白术的反应，直惹得收银员觉得这个人模狗样满身名牌的英俊男人是个斯文败类。
没有辜负谭宗明的期盼，在察觉到身周氛围有所浮动时，白术暂停了从单肩包里掏钱包的动作，抬眼看了看面色复杂的收银员，再瞄了一眼双眸全是笑意的谭宗明，后知后觉地往购物篮里看去，被所有货物上方安然躺着的那两盒避X产品震得肩头一抖。
现在假装不认识这位大神还来得及吗……
这是窜进白术大脑里的第一个想法，而她的身体也很快做出了回应，悄悄地往便利店大门的方向移了两步，只不过已经有了防备的谭宗明立刻将她捞回原地锁在自己双臂之间，笑意愈发深刻地在她耳边低语道：“我没带现金在身上，还是说阿术你已经准备好当妈妈了吗？”
卧槽，谁来把我身边这只一米八几的老流氓拖走……
被压迫着在收银员的蜜汁微笑里付钱，白术感觉对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包养小白脸的富婆。
因为有了这样的经验，返回欢乐颂小区的路上白术都和谭宗明保持了三米以上的距离，甚至还不时怀着警惕心地回头瞪一眼谭宗明，直到她看见樊胜美独自一人在夜幕里坐在小区公园里发呆时，她才停下了脚步让谭宗明趁机走到她身边。尽管小道旁的路灯只能投射出橘黄色的暗光，可是并没有影响白术注意到樊胜美的无神。
“需不需要我先回去等你？”一路浅笑着看白术防范自己的谭宗明这时也收敛了玩性。
点了点头后，白术目送着谭宗明提着购物袋进了十九号楼的大门，眸光中带着轻微的闪烁，站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走到樊胜美身边坐下：“樊姐，今天没有约会吗？”
看似随意的问话其实涵盖了白术昨天在摄影展上的观察。
自从与王柏川确认的关系后，樊胜美不仅彻底狠下心来制衡自己家里的烂摊子，也改变了一直以来在职场与酒场上的献媚姿态，可是昨天的摄影展上邱莹莹与关雎尔又重新看见了樊胜美的旧时样貌，然而只有白术察觉到樊胜美这一番‘轮回’里掺杂了一些难以用肉眼捕捉的不甘与决绝。所以白术也没有客套，一上来就抛出了一个披着无害外衣实则直击要害的问题。
被白术的出现惊扰，樊胜美原本还有些无神的目光在结合了对方的问话后转折向隐忍，猛然想起昨天看见谭宗明与白术默契十足的姿态，不知道为什么就从心底将最近的烦恼全数提取了出来：“也许很快就没有人和我约会了。”
其实早在发现樊胜美被求婚后再没有任何婚讯传出时，白术就大抵猜到她与王柏川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求婚而上升到更加甜蜜的阶段。心头一动，白术想起了自己父母之间被家庭拖累的婚姻，再联想到樊胜美的家庭情况，也便有了计较：“和家里的问题有关系吗？”
见白术一猜就中，樊胜美就更无意隐瞒了：“王柏川的母亲不喜欢我，所以我们两个人的婚期就一拖再拖。伯母说了，两个人一起奋斗打拼没关系，可是像我这样拖着这么一家子累赘的，就算再奋斗个几十年也没有出口。呵，看起来挺温和的一个女人，说起话来却那么犀利，也不绕弯子，让我连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没有身后那个混乱的家庭，白术猜想自己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在要强的樊胜美脸上看到无助的表情，而现在，比起上次在医院里被母亲责骂的时候，樊胜美现在的神态更多了一分无法折服的疲惫，偏离了绝望轨道之后只剩下不愿意再挣扎的疲惫。
不被心爱之人的家人接受。
白术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影子，突然很想念记忆里总是婉约沉静的母亲。
“那樊姐你，现在想放弃了吗？”心里面有一只小爪子狠狠揪着心房不放，让白术觉得坐着极不舒服，却又无法突兀地站起身来，只能稍稍挪了挪位子，可是脑海中母亲的身影却怎么也挥散不去，催促着她更加急切地想要听到樊胜美的答案，仿佛这样她就能够探访到多年之前曾经落在相似景致里的母亲的心意。
因为白术的问题而怔楞，樊胜美虽然已经有好几天徘徊在克制与爆发的边缘，无论如何消极的心态都始终没有让她敢于在心里对自己提起‘放弃’这两个字，所以这一刻才会被白术的直白吓到，瞳孔微睁的缝隙里一抹苦笑在唇角逗留：“谁知道呢？没有出口的路真的还有必要走下去吗？”
被樊胜美嗓音里的沙哑唤得抬起头来，白术侧身看向对方低垂的眼眸，怎么也看不透那片沉浊的黯淡里究竟书写着怎样的情绪。
“我现在看见安迪和包总马上就要办婚礼了，”没有等白术的回应，樊胜美已经自顾自地衔接了话头，“虽然也跟着小蚯蚓和小关凑热闹，听她们商量婚礼场地和婚纱款式，可是心里都不知道到底应该嫉妒还是羡慕，明明先接到求婚的人是我啊。”
尾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樊胜美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安迪她们……”想要说出口的‘不一样’三个字在喉间沉静，白术知道樊胜美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语言上的安慰，于是抬手轻轻按在了对方的肩头，话语也改变了方向：“安迪一直到遇见魏先生才第一次谈恋爱，所以不知道怎么去把握成年人恋爱的节奏，而小包总又是一个目标性很强的人，所以他们两个人会走得比平常人快一些。可是安迪总有一天还是要去面对小包总的家人，她从小就性子冷淡一些，也许到时候还需要樊姐你的帮忙。”
“我又能帮上什么呢？”樊胜美看着瘦小的影子靠在自己的影子旁边，心里少了一分孤独，可是并没有因为这样就彻底消除烦恼，“我如果真知道怎么和家人相处，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自己的母亲说成是没良心的人。小时候，我想吃老街口那家店卖的冰棒，一毛钱一根我爸妈也舍不得，可是我哥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我以为所有人家里都是这样的，后来才知道别人家的女孩子是抱着洋娃娃长大的，只有我，连想要在上学的时候扎个漂亮点的辫子都不一定能找到皮筋。那种‘啊，原来我不如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的感觉，小白你懂吗？”
一瞬间，白术真不知道自己与樊胜美之间是否真的能算计出谁更不幸。
“All happy families are happy alike, all unhappy families are unhappy in their own way.”默念出了好几年前读过的句子，白术并非是在开解樊胜美，只因为她最知道每个不幸的家庭都有自己的法则，旁人谁也无法完全连接，“小时候第一次在《安娜·卡列尼娜》里读到这个句子，就觉得列夫·托尔斯泰这人挺没意思的，结果长大了见的人多了，才知道是我自己当年太浅薄了，上帝的确为了考验不同的人而设置了不同的障碍，以至于他们想诉苦的时候，都很难找到一个真的能理解自己的人。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知鱼之乐焉知鱼之痛。”
听着白术语气轻缓地说出这段文绉绉的句子，樊胜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她这时候才知道，白术这个人本身就是一道不知名的温柔，那些平日里的安静与平和反而为让白术不经意的靠近更加暖心。
“呵，难怪像安迪和谭总这样的精英都那么喜欢小白你。”将长发挽于耳后，樊胜美真心实意地在心里赞叹白术的神奇之处，“难道你不害怕去面对谭总的家人吗？”
樊胜美给出的问题是白术从不曾思考过的领域，微微一愣，她只能老实回答：“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我母亲曾经因为生出了我而被婆家扫地出门，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我从十五岁开始就只是跟着外公生活，从来没有想过要结婚。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何必把爱情埋葬在两家人的尴尬里。”
“连谭总都没能让你想结婚吗？”樊胜美无法相信。
诚实地摇摇头，白术没有说话。
这才觉得自己长久以来坚持的对婚姻的向往有些可笑，樊胜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样的道路才能让自己变得幸福？樊胜美觉得自己越来越找不到答案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