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安守》风溯君

20、十三、

　　楚世要开学了。他要离开这个地方，飞到北京去了。他要离开楚飞了。
　　楚飞给他准备行李，给他送行，送上飞机之前，楚飞一巴掌拍他的脑袋说：“好好读书，别给我搞花样。”
　　他这一拍，突然就发现楚世比他高了，高了半个头，看上去像个打篮球的。楚飞心想，他能把当年那么小个小不点儿养大，养成面前这个大高个儿，太不容易了。花了太多力气了。
　　楚世一走，楚飞的所有牵挂也仿佛离开了。

　　楚世第一年寒假回来，给楚飞带回来北京的特产，和一份挂了科的成绩单。楚飞忍不住把楚世给揍了一顿，把人赶出了家门靠着墙边罚站。结果楚世跑去买了一只烧鸡在门边上蹲着啃。楚世第二年回来，楚飞和孙民在一起了。楚世坐在他们对面，盯着孙民，没有再对孙民放什么狠话。
　　孙民回头对楚飞说：“我看楚世这小子长大了。”
　　楚飞有点儿不自在，他对孙民没有那么强烈的想法，但是孙民追了他那么多年，楚飞也被打动了。他们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选择。

　　楚世毕业的那天，楚飞飞到北京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在一堆人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楚世。楚世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站在颁奖台上，有人在给他颁什么奖。楚世看到楚飞，远远地朝他举起了手里的奖牌。楚飞突然笑了。楚世就没有怎么看到过楚飞的笑容，他觉得那个笑容远远地穿过人群，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楚飞那天住在酒店里，孙民和他一起住，楚世说：“孙民，我能和我爸住一晚上不？”
　　孙民看了一眼楚飞，拍他的肩膀说：“行，让给你一天。”
　　孙民给他和楚飞订了个大床房，楚飞和楚世躺在一张床上，楚世望着天花板问楚飞：“爸，你以后就跟着他过了啊？”
　　楚飞也睁着眼睛。他“啊”了一声。
　　楚世转过来，从侧面看着楚飞，觉得楚飞不再如印象里那么高大了。他说：“爸，以后没有他，我也能护着你。我已经实习过了，马上就能入职，以后赚的钱会比那姓魏的多。”
　　楚飞面无表情，说：“你瞎想什么呢，我又不是老弱残疾，能养活我自己，你才刚进社会，别尽想着赚钱。理想懂吗，别整天还跟个混混似的。你做人能高远点儿不？”楚飞说着把灯关了。“睡觉。”
　　楚世想说他的理想就是跟他爸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没什么大想法。但是他没说出口。
　　楚世在黑暗里看着楚飞说：“爸，你跟他做过了吗？”
　　楚飞一爪子按在他脸上：“小屁孩，管得也太宽了，你他妈开荤了吗？”
　　楚世一把就抓住楚飞的手腕，按在了枕头上，身体在黑暗里一翻转，居高临下地看着楚飞。楚飞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他的心加快了跳动，看着上方的楚世有点儿说不出话来。
　　楚世低下头吻住了楚飞。
　　楚世像一头小狼崽子似的，接吻没有半点章法，只知道把口水糊人满嘴满脸。
　　楚飞突然想起曾经魏清说过的话，那些话都一团浆糊一般糊住了他的脑子，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楚飞的脑袋已经埋在他的脖子里了。楚飞一把将楚世翻下去，怒喝道：“小兔崽子你干嘛呢！”(没有脖子以下）
　　楚世的力气更大，他被翻下去之后又上来了，将楚飞牢牢按在床上。楚飞用力挣扎，楚世叫了一声：“爸……”
　　楚飞听到了楚世嗓音里的哭腔。楚世从小到大，调皮捣蛋的事没少干，也没少被楚飞揍。他就是打架被人开了口子都不掉眼泪，现在却哭了。
　　楚飞沉默了好一会儿，脖子里是泪水糊在皮肤上那种潮湿粘热的触感，就像楚世小时候被挨了揍没处哭只能回头找打了他的楚飞哭一样。
　　楚世没经历过长辈的爱情启蒙教育，他的人生一路都是走偏的，从没想过自己能从这个方向教育别人，对楚世的启蒙教育也没辙。
　　楚世埋在他脖子里呜咽说：“爸……我要是也喜欢男的……怎么办……”
　　楚飞的手搭在楚世背上，没有说话。
　　“楚飞……我生命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
　　楚飞心想楚世这小子上了大学，学问多了，话也会说了，说起煽情的一套一套的。他觉得楚世是个好孩子，将来也会是个好男人。他的未来还很大。
　　楚飞说：“起开，老子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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