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安守》风溯君

14、七、

　　楚世的个子像是抽苗儿似的往上窜，一天能吃五顿。上了高三之后五顿里每顿两碗饭还带甜点的。活脱脱一个貔貅。
　　楚飞说他有四个胃，天天炖鸡炖鸭好吃好喝地伺候，居然没让楚世抽成根柳条。
　　楚世伤好之后回学校，听说贾奎不来上学了，又听说他小老大那家网吧关门了，心里怀疑是楚飞找孙民帮忙把人给查封了，但是又不敢断定楚飞和孙民的交情能那么好。
　　楚飞的确在这里办了事。楚世在家里养伤的第二天，他就给孙民打了个招呼，一个人找上那个网吧，把人一锅端了。
　　端得那个火星四溅叮呤咣啷。
　　孙民赶到的时候当场抓获不法经营还打人的网吧老板和若干没到年纪的打工仔，把正当防卫的受害者楚飞带回警局做了遍笔录就放回去了。走的时候孙民还问他：“一把年纪了都，还打什么架，让你儿子知道了多不好。”
　　“他不会知道的，”楚飞说，“我注意着呢，都挨在衣服下面。”
　　“你这暴脾气和以前一模一样……将来楚世毕业了怎么办？你想过没有？还和他住一起？”
　　楚飞沉默着没说话。
　　“他要知道你是……”
　　“我走了。”楚飞打断孙民的话，扭头就走，特别潇洒，和楚世不想跟他爸说自己成绩的时候一模一样。

　　楚世最终还是住进了孙民家。
　　他心里放不下那个疙瘩，回头找网吧小老大理论，结果没找到人，他一个哥们坐镇，在门前开了个小的冷饮铺子。
　　那哥们说小老大被楚飞打进大牢了，这次怎么也得关个几个月的。楚世有点儿懵，问他怎么回事，那哥们看了他两眼，说：“你不知道楚飞是个什么人？”
　　楚世当然知道楚飞是个什么人，但问题是每次他从别人口里得知的楚飞都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楚飞。
　　“我知道我爸当年就把你们揍趴下过。”楚世说。
　　那哥们上上下下打量了楚世好几遍，嗤笑一声说：“那你知道他一个门门满分的人干嘛找我们打架？”
　　“……为什么？”
　　“因为我们叫他二椅子。”
　　楚世差点就要冲上去了，那哥们紧接着说：“同性恋知道吗？他就喜欢男人。”
　　楚世把那哥们又揍了一顿。他的功夫不可同日而语，而那哥们害怕打完了小的来个老的，不敢怎么还手。楚飞当年打起架来不要命，豁着瞎眼也能把他们一个个捅翻。
　　楚世仿佛打沙包似的，把人狠狠揍了一通，红着眼睛回家了。他想起楚飞其实就大他十五岁，楚飞今年也就三十三，楚世却从没见过他女朋友，更没见过他有什么意中人。
　　楚飞见到楚世的时候掰着他的脸颊看了看，下颚一块淤青。楚飞的脸色就沉下来了。
　　楚世问：“爸，您为什么不找女朋友？”
　　楚飞楞了一下，说：“我养你都养不活，还养女朋友？”
　　楚世心里安心了点儿，又有点儿纠结地说：“那看对眼了的呢？您总不能……单身一辈子吧？”
　　楚飞有点儿沉默，他说：“你管老子干嘛？”
　　楚世说：“有人说您是同性恋。我能让别人这么骂你吗！”
　　楚世至今忘不了那天楚飞脸色和眼神。
　　楚飞从来都不对楚世说谎话，因为他要言传身教，不想把孩子养成个说谎的人。楚世从小不随便翻楚飞邮件，不看他书信，都是被楚飞这么教养出来的。楚飞把楚世从小当一个平等的人，楚世有时候不愿意叫他爸，其实心里更愿意叫他哥。
　　楚世忐忑又作死地又问了一句：“爸，你是吗？”
　　楚飞说：“我是。”他猛地站起来，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