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安守》风溯君

13、六、

　　十月底的时候，楚世又挂了一次彩。
　　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打架了，成绩也直线上升，成了当年的楚飞，被老师庇护着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办公室，看上去别提有多爽了。
　　但是楚世心里一点也不爽。他根本不想打这场架。
　　事情的起因还是贾奎那个小瘪三。贾奎那一次被楚飞唬住了，后面真没再找楚世的麻烦。楚世任他挑衅了几次都不回，眼看着要毕业了，贾奎心里不舒服，特别不想楚世好过，特别不想他好好考试，结果他就故技重施，给楚世送了一封信。
　　还是情书的模式，因为只有情书楚世能当笑话看一看。其他一概不理。楚世一看那封信就懵了，照着上面地址就找了出去，就是贾奎那小老大的地盘。
　　“楚世！你不是很嚣张吗！原来你就是个童养媳哈哈哈！你爸他妈根本不是你爸！你就是个野种！”贾奎的挑衅各种各样，楚世最受不得的一点就是有人敢说他不是他爸生的。因为他俩长得不像。
　　“放你妈狗屁！肛|门都塞了大蒜了吧？我说你是老子生的你就应啊？！”
　　贾奎身边的小老大把烟往地上一扔说：“你就是楚世？你听好了，楚飞就他妈是个二椅子，跟女人来不了，还大学生，我看你就来气，当年楚飞是被我们搞下来的，你也别想光荣离开这地方。”
　　楚世二话没说跟人打起来了。
　　贾奎手里拿根水管，劈头盖脸往楚世身上抡，楚世缠着楚飞学过几招，孙民也偶尔教教他，两下扫堂腿把贾奎和别的几个扫趴下了。一旁贾奎的小老大从网吧柜台里捞出几瓶瓶装雪花，趁楚世不注意，从后往前朝他后脑勺上一砸。
　　“哗啦”一声，血水和酒精一起往下淌。
　　楚世眼睛都被血染红了，他回头恶狠狠地朝小老大一看，抓起地上贾奎手里的水管一下就捅了小老大心窝。小老大怕了，一抹脸说：“他妈的，他跟王八蛋楚飞一挂的，老子不弄人命，你下次给我小心着点儿！”

　　楚飞去领人的时候，班主任告诉他楚世已经在医院了。楚飞一到医院就看到正乖乖坐那儿被包扎的楚世，狂跳的心脏落了下来。他一步上前骂道：“小王八蛋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多少时间没挨打了又皮痒了？你找人去打好啊，老子来抽你……”
　　楚飞一把夺过小护士手里的绷带往楚世头上缠。楚世之前的憋闷渐渐消散了，他问楚飞：“爸您手艺这么好是不是都是当年包自己包出来的？”
　　楚飞忍着没往他头上再呼上一巴掌。
　　一旁小护士看了两眼就自个儿忙去了，医务室里就他们俩。
　　楚世说：“爸……”
　　楚飞说：“别跟那个叫贾奎的混小子混了，他不学好，你不能也不学好。”
　　“我知道……”楚世沉默了一会儿，让楚飞都有点儿感到奇怪了，楚世终于张口说：“爸……我是不是您亲生的？”
　　楚飞好些年没抽烟了，他突然想要抽烟。
　　楚世感觉到楚飞停顿了一下，心里就咯噔一声。
　　从前他这么问的时候，楚飞总是一巴掌拍在他脑勺上，骂他没良心的小王八蛋，但是这一次楚飞没有直接让他安心。
　　楚世有点儿慌，他抬头看向楚飞的双眼。
　　楚飞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不，不如说楚飞长得就挺好看的。
　　楚世有点慌，他问楚飞：“爸……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不是。”楚飞说。

　　楚世的世界突然之间变了个色。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和楚飞的关系竟然不是亲生父子。那个寒假之前的期末考试，他的成绩一落千丈。
　　楚飞面无表情地拿着他的成绩单撕了，按倒楚世啪啪啪揍了他一顿，说：“我养了你十八年，你就给我全清了？你的名字都在老子的户口本上，你他妈想甩掉老子，没门儿。”
　　楚世看着楚飞平静坚定的眼神，眼泪突然大颗大颗往下掉，他喊了一声爸，把他爸一把抱住了。
　　等抱住了他才觉得楚飞居然那么瘦，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高大威武。楚世像个膀胱似的，把积攒了十八年的眼泪一次性全尿光了，然后他突然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