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严》相思哥哥

5、师兄

　　“妙言那个不能碰，放下放下。”承医头痛的看着妙言踩着矮凳颤颤巍巍妄图爬上桌抓那一把入药用的合欢。在被他喝止后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迈下矮凳，蹭到他身边笑嘻嘻。

　　“师兄，妙...妙言错，师兄不气。”

　　自那日从天尊处把她揪了回来后，带到清心殿，承医颇为严肃的叮嘱了她诸多事项，例如，不可随意乱跑，什么可以碰什么不可以，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等等等等。她眨巴着大眼睛一边流着口水一看着大师兄颇为俊俏的脸，也不晓得能听懂多少。但自那之后，确实是再也未曾走丢过。

　　妙言长得极快，全然不似一般孩童。睡得极多，一日里除去饿了醒一会儿，其余时间全都在睡，不闹人，倒是省心不少。承医生怕她再走丢，药圃也不去了，哪怕出去半刻钟也要捏个连心诀，承武笑他，倒真有了一副当爹的做派。

　　那日承医趴在榻边睡着，朦朦胧胧醒来就看着粉雕玉琢的妙言坐在榻上眨着眼睛看他，他以为她又饿醒了，揉揉眼要起身替她拿些吃的。

　　“丝...兄！”

　　承医听着有人模糊不清的喊他，下意识回头看向门外，却不见人影。

　　“丝...兄！”

　　承医又看向门外，还不见有人，有些生气，哪个坏小子闲的没事儿不去练功跑来这喊他。走去门口看了看，还是不见人。

　　“丝兄！”

　　怎得听着着声音似乎是打屋里传出来的。承医不可置信的揉揉耳朵，这屋里除了他，就是那个半大的娃娃，堂堂妙严宫闹鬼了不成......

　　“真是奇了怪了，是吧妙言。”承医揉揉眉心，想着兴许这几日没休息好，有些失神了。

　　对着床上的娃娃说着。

　　“丝兄饿！”妙言看着承医笑嘻嘻，伸手抱他。承医有些愣神，刚才，刚才他的小师妹说话了？

　　“妙...妙言？刚刚是你说话了？”承医有些不敢相信，这些日子，娃娃睡梦中是长了不少，可是一觉起来会说话了这事儿怎么听都不像是真的。

　　“丝兄饿！”妙言看着承医的俊脸有些不高兴了。

　　承医缓过神来，忙不迭跑到外间去拿粥，连带着拿了几样糕饼。妙言看着他端着各样的吃食进来，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承医将吃的摆内间的小桌上，却转身跑了出去，妙言看着他跑出去，有些莫名其妙。架不住肚子咕咕叫，从床上跳下来，蹒跚着走到桌前，爬上凳子。

　　承医再回来时，带着承文承棋众多师弟，一下子涌进屋内，吓得妙言送到一半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回了碗里。

　　承武瞪着大眼看她，一脸探究的走过来，满眼的兴奋，“妙言！”承武大声喊她，吓得妙言一哆嗦。后面承文摇着玉扇迈步过来，一扇子打在承武头上。“你个莽汉，要吓着小师妹么？”说完，扇尖轻点，将承武推向一边。一屁股在妙言身边坐下来，笑嘻嘻的盯着妙言看。

　　“小师妹，来，喊师兄。”

　　妙言看着他，偏偏脑袋不说话。

　　承文看了之后，笑了。扇尖轻轻点了点妙言的脑袋，伸手进袖子里摸出一只糖人儿。妙言一见，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丝兄，啊！”糯糯的开口，嘴巴张的大大的，小手指着自己张大的嘴，冲着承文笑嘻嘻。

　　“啊？妙言说什么？”承文看着她的模样笑的厉害，有意逗她。

　　“丝兄丝兄！啊！”妙言也不恼，眼睛全盯着承文手中的糖人儿。承文被她狗腿的样儿逗得厉害，伸手将糖人儿塞进她张的大大的嘴里。妙言心满意足的叼着糖人儿笑嘻嘻，却是任谁来逗她也不开口了。

　　“啧，你说这小丫头随谁学的，猴精猴精的。”承武还在为了刚才没能听到妙言喊他师兄懊恼着，看她叼着糖人儿津津有味的样子，胳膊捅了捅身侧的承音。

　　承音看他一眼，“小师妹这叫聪慧，女孩儿聪慧点才不会吃亏，懂不懂。”

　　承医从人堆里走出来，上前拽出妙言嘴里的糖人儿，将半温的粥塞到她手里。

　　“好了，看也看过了，听也听过了。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呐呐，大师兄醋了。明明是他喊我们来听妙言说话，这会儿他倒醋上了。”承文摇着玉扇站起来，笑的狐狸样。一众师弟听完他的话也哄笑起来。

　　“承文最近甚是清闲，藏经楼多日不曾清扫了，你记得去收拾收拾。”妙言端着粥气鼓鼓，眼睛直盯着承医手中的半只糖人儿，承医忙着同她瞪眼儿，却也记得将承文一军。

　　承文扇子忘了摇，一听苦了脸。“大师兄！可不能这么不厚道！”众师弟又是一阵哄笑。

　　“不厚道？哦，我原还想着让师弟们随你一起的，那要不随了你的意，自己来？”承医回头笑笑，转头又盯着妙言，看她气鼓鼓的舀着粥往嘴里送，才笑起来。

　　“不不不，大师兄极是厚道！极是厚道！”说完笑嘻嘻的看着一众苦了脸的师弟，“师弟们，走吧。”

　　送走了乌泱泱一屋子的人，妙言在承医的眼神威慑下喝光了碗里的粥，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床上想着被夺走的半截糖人儿。外间太阳极好，近夏了，花花草草郁郁葱葱，承医日日跟药草打交道，屋里也有一股子药香味。妙言被熏的昏昏欲睡，正打着盹儿，听见承医在叫她。

　　“妙言莫睡了，刚刚吃了不少，跟大师兄出去逛逛吧。”

　　听着要出门，妙言来了精神，爬下床就要往外走，一把就被承医拖了回来，罩了个薄衫才罢。承医扛着药锄慢悠悠的走，妙言跟在身后晃晃悠悠。头一次到承医的药庐，妙言瞧着什么都新奇，这里动动，那里摸摸，不小心碰倒了药罐子，没注意又踩了刚栽的幼苗。整整一下午承医都在忙着替她收拾烂摊子，她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入夜，承医抱她回去睡，妙言眨着眼睛，兴奋的火花燃的眼睛格外的亮。承医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师兄师兄，还去！”妙言攥着承医的袖子，格外灿烂的眼睛里似是藏了碎星。

　　“好好，明日还去，现在睡吧。”承医看她满眼的期盼，伸手揉揉她的头顶，答应她。看她安心的的闭上眼，嘴角还挂着笑。他听见夜间一阵风，携着紫藤香气和氤氲水汽，吹进屋里，吹起床上安睡的人软软的发，缠上他的手指，花香水汽夹着她发间香气，直直吹进他心里。

　　承医起身，熄了屋内的灯，床头上的东珠温温柔柔的亮着。承医轻手轻脚的离开，床上的人儿一夜好梦。

　　往后的好几日，承医的药庐总是鸡飞狗跳的，阵阵碎瓷声合着清脆娇俏的笑声，以及承医痛心疾首的喝止。再后来，总也架不住承武他们来缠，妙言又总一副想随着去见见世面的模样，承医也不愿看她失望的样子，也便答应了他们。他的药庐再也没了鸡飞狗跳的情景，却让他总也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有些冷清啊......

　　妙言在承武的练武场玩了整整一日，灰头土脸的跑回来时，承医刚好将饭食摆上桌，清炒的几样小菜，妙言爱吃甜，多做了一碗玉米蛋花羹。承医回头看她，一张小脸被白日的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腮上还沾了灰，黑漆漆的大眼里闪着光，看见他在瞧她，眼睛笑的弯弯的，一下子扑上来，承医雪白的袍子上立刻沾上了两个黑爪印儿。

　　“师兄师兄，承武师兄的练武场真好玩，他还耍刀给我看，呼呼呼的风啊！”承医将妙言抱到腿上，笑着看她手舞足蹈的说，袍子上的爪印又多了几个也不晓得。

　　“好了好了，去将脸洗了，衣服换了，该吃饭了。”承医揉揉妙言的脑袋，把她推到水盆前。

　　妙言收拾了一通出来吃饭，承医抱着医书在几案前钻研药方。妙言抬头便见着烛火映着大师兄如玉的俊脸格外温润，不由得笑出了声。承医被笑声引得抬头看她，见她嘴角挂着饭粒儿，摇头一笑，搁下医书起身走过去。伸手抹了那粒米，道：“吃个饭也不叫人省心。”

　　妙言看着他笑，问他：“大师兄刚才看了什么有趣儿的？快给妙言讲讲！”

　　“书在桌子上，整日知道疯玩，书也不晓得看，听我讲能记得住多少。”承医推她。自己收拾了碗盘，拿了出去。待他回来，看见的却是小人儿趴在几案上睡的正香，胳膊下压的正是他刚刚看过的书。

　　承医走过去，抽出被压得皱皱巴巴的书，想着敲她一下。看她睡得香，却又不忍。最后只得摇摇头，放下书，将小人儿抱上床榻。

　　承医回了自己屋里，坐在榻上愣了很久。

　　天尊自打将妙言安排给他，便再也没有露过面，整日里也不晓得在忙些什么，至今也有两月余。妙言为青莲所化，与一般孩童不同，长得极快，抱回来几日便能下地，月前开口说话，至今也有了五六岁孩童的模样，虽说天尊座下弟子平日里都是自行修行，但是大体修行的方向多半还是要经由天尊首肯方能定下，妙言整日里随着师兄们玩闹，或多或少都会学到些各家所长，可终究不是长久之法。

　　日前他也曾探过妙言的体质，可任他探进去的是何种法力，都似泥牛入海，完全没有回音。他查阅典籍，寻不到一例同妙言一样的。想来也只有天尊知晓妙言应如何教养。可是，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的小师妹要离开他了？

　　烛火“啪”的发出一声脆响，惊醒承医，他偏头看了看窗外，月华如水，清幽幽漾了满地。胡思乱想些个什么呐，小师妹就是他的小师妹，同是师承天尊，又哪里来的离开之说呢。

　　只是，刚才想的那些，还真是心堵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