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后》秋水伊人

8、第 8 章

　　要说贺云霞现在怕什么？

　　她最怕亲爷爷和亲爹这一对凶残的父子档要为她谋划什么，他们一谋划不要紧，她的路线就更凶悍，狂奔在大雍朝黄金剩女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

　　深度悲伤的时候，贺云霞甚至都想过老爹纳几个妾，好歹生个能接班的人出来分担、导正一下大家的生命轨迹，但实在是下不了这个黑手，一直都属于思想暴、动范畴。

　　亲爹可以对她不仁，她却不能对亲爹不义，简直是二十四孝新典范。

　　“谋划什么？”贺云霞提心吊胆地问出口。

　　贺平成看了女儿一眼，一身戎装的她看着更像是个青葱少年，还是个玉面朱唇丰神俊秀的标致美男子，军中有人戏谑送她一个“玉面少将军”的雅号，倒确是实至名归。

　　现在这个“玉面少将军”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打听自家祖父的动向，贺平成心里突然便涌上了一股笑意，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你怕什么，你祖父还能害你不成？”

　　贺云霞心里吐槽：那可未必然，咱们的价值观不同呢。

　　贺平成微微一笑，道：“你现在已经是散职宁远将军，实封的五军郎将了，你祖父大概会让你的职权再往上升一升，手中少说也要握上万人之数。”

　　贺云霞瞠目结舌，她的战功是实打实来的，但这样的升迁速度朝里没人那也是绝对办不到的。

　　天老爷的，她现在才十岁啊，十岁，还只是个小屁孩，很快就要成为万人之将了，按雍朝的武官排列，游击和参将她估计不行，应该至少得是个从四品的守备。

　　想到这里，七姑娘不由脱口百出：“守备吗？”

　　贺平成微笑，“你祖父出马，总不会让你当个副手的。”

　　“难不成是都司？”那可是正四品啊，她就算军功累积到了，可资历不到啊，祖父这得往朝中的贪官污吏手里砸多少钱才能办到啊，幸亏今上昏聩非常能配合。

　　贺平成捋着胡子点头，“依为夫猜想，八、九不离十，这样你才能够去往雍州任职。”

　　贺云霞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雍州？”那里可是有座长安城啊，就算不是她所在那个时期的那一座大都市，也是座古京都啊，星星眼。

　　“高兴了？”

　　“嗯。”贺云霞真的高兴，已经被人推到了这条路上，她就想要好好走，才不枉来这个时空走上一趟，总要留下点什么来纪念一下嘛。

　　“那就回去收拾收拾回京去吧。”

　　“哦。”贺云霞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突然觉得不太对，停步回身看父亲，“爹，您为什么一点儿不担心祖父病情呢？”

　　贺平成吐了口气，道：“你祖父偌大年纪，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有个万一那也是难得的高寿。”

　　贺云霞歪歪头，最后决定不追根究底了，事实是真是假她自己回京城看去。

　　七姑娘收拾好行囊，然后辞别父亲，回转京城。

　　十五天后，百骑飞马驰入京城东门，直往北城定国公府而去，一路上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当先一匹马上端坐一名青袍少年，满面风尘，却掩不住他的清俊华姿。

　　身后是百名带着肃杀之气的军士，对他隐隐形成护卫之势。

　　一声嘶鸣，神俊的大苑良驹在国公府前扬蹄止步，马上少年一声轻吁，利落地翻身下马。

　　西角门的门房上前问话，“什么人？”

　　少年身后的汉子大声道：“七姑娘回来了，还不快往里通传。”

　　七姑娘？

　　门房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小少年，已经找不到当初软萌女孩的模样，但那双眼眸锐利如刀锋，冷沉如山岳，却是能看到世子爷的影子。

　　贺云霞不理那门房，快步往里走。

　　府里去信，言说祖父卧病，想见她一面，老爹一接到信，跟她面授机宜之后，便给她打点行装，让她先行归京，碧烟等人随后启程。

　　祖父已经是近八旬的老人了，这时候一旦有个不小心，那可就真是要命的事了，他们都不敢等闲视之的。

　　贺云霞走得急，步子疾，那通传的小厮前脚跑去报完信，她后脚就到了“荣安堂”。

　　一进门，看到吴老太君，七姑娘纳头就拜，“孙女给祖母请安。”

　　吴老太太看着易钗而弁的小孙女，眼中泛起泪花，拿着帕子擦拭眼角，道：“快起来，快起来……你祖父一直念叨你呢。”

　　“孙女让祖父挂念了，孙女不孝。”

　　“好孩子，跟祖母来，咱们去见你祖父。”

　　“嗯。”贺云霞上前两步搀扶住祖母，陪着她往后面走。

　　已经听到消息的老定国公在丫环的搀扶下坐起身，看到孙女如一杆青竹般挺拔的身姿，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爷爷，小七回来了。”贺云霞拜倒在床前，眼眶不知不觉便红了。

　　“好好。”老国公摸着孙女的脑袋，连声道好。

　　他看得出来，孙女经过军中淬炼已经脱胎换骨，这一身的肃杀冷沉之气，只有经历过杀戳与征战才能磨砺而出。

　　贺家新的战刀已经开刃，遇有艰难险阻，便会迎难而上，披荆斩浪，一往无前。

　　这几年的朝局变动，证明老国公和世子的先见之明，天下动荡已露端倪，各地不断有人揭竿而起，朝廷虽屡次派兵清剿，却是治标不治本。

　　建德帝越发地醉生梦死，但却仍死死把着皇权，不肯让太子临朝听政。

　　屋子里只剩下老国公和孙女的时候，老国公的精气神一下便变了，方才的蔫蔫病态一扫而空。

　　贺云霞眨了眨眼。

　　纳尼？

　　祖父果真是在装病？

　　老国公大手在孙女肩头拍了拍，十分满意孙女的成长，迎着孙女狐疑的眼神，缓慢而沉重地道：“你父镇守北疆轻易不能撤离职守，否则异族必将挥刀入关侵我国土。可是，我们也不得不做些应对了。”

　　贺云霞犹豫了一下，道：“要如何应对呢？”

　　老国公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贺云霞想了下，道：“孙女想问爷爷，是保一家，还是保大家？”

　　老国公赞许地点头，“京城兵力有限，这几年朝廷不断派出将领剿灭各地叛军，朝中能战的将领折损不少，更有一些对朝政灰心丧志，已不闻世事。一旦京城生变，想保大家怕是难，只能见机行事了。”

　　贺云霞蹙眉，“孙女知道了。”

　　老国公摸摸她的头，声音放缓，“小七，太子睿智仁德，若登基为帝，必为一代仁君。”

　　贺云霞想到那个萝莉控的太子殿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爷爷想保太子？”在她看来那位太子却是有些太过软弱，一点儿魄力都没有。

　　老国公就笑了。

　　贺云霞便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你一路奔波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嗯，孙女先去见母亲。”

　　“去吧。”

　　贺云霞出了“荣安堂”内室，在外堂便看到了母亲，面上不由露了笑，“娘。”

　　世子夫人眼中含泪看着女儿，霞儿长大了，成了大姑娘了，“你一路辛苦了，先回院子洗洗吧，有话咱们随后再说。”女儿长大了，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周身的气质却太过冷肃，让她看得一阵揪心。

　　“祖母，娘，小七先告退了。”

　　“去吧。”吴老太君笑着冲孙女挥挥手，目送她出门。

　　贺云霞一路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净室内已经给她备好了热水和换洗的一应事物。

　　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贺云霞换上少女服饰，又成了国公府里的七姑娘，北疆的七少暂时消失了。

　　贺云霞出了净室，有小丫环过来帮她绞干头发，继而帮她梳理发髻。

　　小丫环帮她梳了类似于女童包包头的丱发，其上束金环，插蝶簪，耳上戴柳叶金坠，少女眸光流转之间，属于少女的灵动娇俏便扑面而来。

　　“姑娘真漂亮。”梳头的小丫环由衷地说。

　　贺云霞笑了笑，从绣墩上起身，往外便走。

　　世子夫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看到女儿灵动娇俏地掀帘而入，脸上不自觉地便已满是笑意。

　　“霞儿。”

　　“娘。”

　　世子夫人搂住扑过来的女儿，道：“回来了就好，咱们再不离开了。”

　　“嗯，再不离开娘了。”贺云霞不吝啬扮乖巧取悦母亲。

　　世子夫人扶着女儿坐直，仔仔细细地打量女儿，眼眶又红了起来，声音中带了颤音儿，“都晒黑了，皮肤也粗糙了，边关哪是女孩子该去的地方……”可她说的话不管用，国公爷决定的事谁都反对不了，女儿这一去就是五年。

　　离家时是稚气的雪团子，这一回来便成了婷婷玉立的少女，她错过了女儿成长的如花岁月，每念及此，王氏都是一阵锥心的疼。

　　她的霞儿也是国公府的贵女，怎么就这么命运多舛……

　　贺云霞心里叹气，拿帕子替母亲拭泪，安慰她道：“娘，我没事，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您哭什么啊？”

　　世子夫人一边拭泪，一边含泪带笑道：“娘不哭，娘这是高兴的。”

　　贺云霞便耐了性子哄她，心下觉得回来面对这些后宅女人，还真不如横刀立马冲锋陷阵来得痛快。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习惯后宅这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