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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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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霞回府就去见了祖父,把在成国公府被太子殿下私下约见的事抖了个干净。
老国公沉默了半晌,然后抬眼打量宝贝孙女,他家小七已经出落得像花一般绽放了啊,这就难怪会引得蜜蜂闻香而来了。
贺云霞被祖父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出声道:“爷爷,您在看什么?”
老国公捋胡子,带了点儿深思地道:“小七为何不愿当太子妃?”
贺云霞反问:“爷爷是不是认为我入主东宫,太子与贺家的关系才更稳固?”
老国公没有否认。
贺云霞深深吸了口气,道:“可爷爷就没想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的道理?”
老国公眉梢微动。
贺云霞继续道:“助太子上位,入主中宫,贺家势大,尾大不掉亦或功高震主,转过脸天子便要削外戚,中宫废立也不是不会做。”
老国公动容,未曾想过孙女能看得如此深远,这若是个男孩子,贺家还愁什么?
贺云霞轻轻地叹了一声,严肃表情,道:“贺家做忠臣、孤臣都没有问题,但姻亲之事孙女万不肯认。”
老国公蓦地哈哈大笑,他当然听出孙女的潜台词:你们要拿我姻亲做文章,我肯定不会束手待毙,反抗是必须的。
他贺继祖的孙女该有这样的胆气和自信!
但是,有些话老国公还是要说,“即便我们不动姻亲之念,太子有意你又当如何?”
贺云霞掷地有声地道:“敢动念,就要敢承担动念的后果。”现在的局势太子不敢擅动,即便日后他真登临四海,那也不会万事都由他。
老国公击掌赞了声“好”。
贺云霞松了口气。
不料,老国公又接着说道:“最怕的是你今后姻缘无望。”自己得不到,也不许别人得到,帝王之尊犹是如此。
贺云霞不以为忤地一笑,“人生在世轰轰烈烈地活一场已是不枉此生,情爱小事,何足道哉?”
老国公大声赞道:“好!”贺家有女若此,便不是男儿也巾帼胜须眉。
贺云霞终于放下心来,她最怕婚姻被拿去称斤论两卖,其他倒真是无所谓了。
既生为贺七,就必须要有所担当,她无法逃避,只有迎难而上。
纵然不是男儿,学得一身文武艺,也只能货与帝王家。
某太子别有居心的告白之事,在贺家祖孙这里就算是有了定论,抛掉一边不管了。
贺七姑娘继续自己好好学习、强身健体,时刻准备着面对动荡局势的充电生活。
至于其他府里的花宴之类邀约,如非必要,贺云霞便都推拒了。
时间不紧不慢地滑过九月,进入十月。
月中的时候,京城突然爆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定国公上折请求让世子承爵,同时主立新世子。
众所周知,现在的定国公世子,北疆行军大都督膝下只有一女,并无儿子,亦无嗣子,这个请立的新世子就是贺平成的独女——贺家七娘子!
大雍国至今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纵观史书,也是绝无仅有,但建德帝大手一挥准了。
大雍开国至今第一位女世子隆重出炉,绝对是划开了一个新的先河。
女子承爵,不再立嗣,定国公一脉至此绝,建德帝觉得对收归军权有利,当然同意。
老定国公号准了今上的脉,又花了足够的精力和银钱,请立新世子之议自然顺顺当当地便办了下来,同时出于某种补偿定国公一脉的心理,建德帝同时还慷慨地封了一个雍州都尉给贺七这个定国公府的新世子。
圣旨下达,无可更改,事成定局。
定国公府摆宴庆祝,却不是庆祝新世子册立,而是替吴老太君庆祝七十六岁寿辰。
请帖一出,来客如云。
贺云霞却有些苦逼了,她本该属内眷范畴,可她现在是定国公府世子,得负责到外院接待宾客,接受恭贺,内院还有一帮亲眷她也得见礼,不但见礼,尼玛,还得给发红包。
妈蛋!
辈分儿高的人伤不起!
世子爷的小金库哗哗地往外淌血——祖父说了,为了请封她这个世子,府里花了不少钱,所以红包这次公中不负责,她自负盈亏了。
世子又不是她想当的,她根本从来就没想过有这种可能,好不好?祖父摆明是先斩后奏,他还不讲理。
贺云霞觉得自己是在拿自己的嫁妆在往外贴,可怜她老妈打小辛辛苦苦给她存的,现在却是这么个花法。
忒伤心!
世子爷受到了暴击伤害,就算知道自己会嫁不出去,但嫁妆就不能留给她做个念想吗?
受了暴击伤害的世子爷果断黑化了,将碧烟和四春召集起来,制定了一个战略性的决策:派发红包,一律以一个铜板起,十文钱封顶。
她只是个小姑娘,未来有极大可能会是贺家的老姑娘,养老银子必须从现在开始攒,坚决不能做不知所谓的挥霍,比如:发红包这样劳民伤财的事,就要严格杜绝、谢绝。
碧烟和四春:“……”姑娘,这样好难看的。
可是,姑娘的话就是圣旨,她们只能无条件执行。
知道宝贝孙女干了什么的老国公嘴角抽抽完了,换眼角抽,这个丫头真是拉得下这个脸面!
不过,有时候做人就得不要脸!
最后,老国公哈哈一笑,告诉儿媳妇:“这事你别管了,反正国公府将来都是七丫头的,随她折腾吧。”
定国公夫人只能苦笑,公公,您既然也知道这点儿,怎么就偏偏不肯让公中把这红包钱给小七出了呢?
只要一想到女儿荷包内装的那几枚铜板,定国公夫人的太阳穴就是一阵抽疼,此事过后,女儿的吝啬之名一定会被好事者广为宣传的。
头疼!
老国公不当回事,女儿又不听劝,定国公夫人也只好忍着头疼不管这事了。
贺云霞快刀斩乱主林地见过了自家一帮亲戚,痛快地发了红包,然后马不停蹄地回房换了世子服去外院赶场应酬男客。
她人还没出内院,内眷中已经有关于她吝啬的闲言碎语了,源头不用猜都知道是她亲爱的三伯娘,三伯娘的立场始终是这样的坚定不移,给点赞!
“哎哟,咱们家七姑娘行事作风果然是与众不同,别具一格,难怪老国公要请立她做女世子爷呢。”柳氏掩帕在嘴边笑得乱枝乱颤的。
吴老太君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老太君实在是懒得再说这个三媳妇了。
定国公夫人可就没办法忍受妯娌的这种言语奚落了,当即粉面一沉,不咸不淡地道:“是呢,再是家大业大,也经不住不肖子孙胡乱挥霍。我们小七虽说手紧了些,面子上大约会受些操作,但都是自家亲戚,谁又会真因为这些小钱心存不满?”
柳氏的笑戛然而止,王氏是在影射她的明哥儿,她当然听出来了。这个世子位本该是明哥儿的,可也不知老国公被喂了什么迷魂药,宁可请封个女世子,都不肯考虑一下明哥儿,简直是自断传承。
哼,柳氏在心中冷笑,会有老国公哭的时候,贺七一个丫头片子捧得再高有什么用?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偏要混迹军营,跟一群粗糙军汉朝夕相对,哪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将来只怕会是贺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只会成为旁人口中的笑柄谈资。
贺四娘一见情况不对,忙开口打圆场,道:“五婶说得极是,都是自家亲戚,谁也不会说什么。况且,这见面礼本来就是个添头,心意到了就好。”
贺家大娘子,如今的安远侯世子夫人贺云兰也跟着笑,道:“谁说不是呢,古往今来凡是做大事的人都是不拘小节的,小孩子们的见面礼有个意思就成了,一家人的情分根本不在这个见面礼上。”
贺云兰的小孙子扬着小脸甜甜地笑,“祖母说的对,七姨婆的这份见面礼就叫礼轻情义重。”
贺云兰忍不住笑着摸摸孙子的小脑袋。
大家一片附和之声。
柳氏暗自咬碎了银牙,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一群人都上赶着吹捧,哼,总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后院其乐融融,呃,至少表面上如此了。
贺家人自家亲戚都有意识地来得早了些,就怕来晚了贺七没办法见他们,毕竟外院才是重头戏,老太君的寿诞不过是个由头罢了,不过是老国公不欲就请立世子之事大做铺张才借了过寿的名义贺上一贺。
来得早果然就见到了贺云霞,小姑娘身姿挺拔,看着倒比实际年龄要大上两三岁,一张小脸生得标致雅丽,丰眉凤目琼鼻樱唇,若不知内情,谁不说这是个十足规范的贵女啊。
只是贺七常年在北疆风吹日晒的,皮肤不是养在深闺的那种白晳无暇,而是带了些许的健康麦色,这样的肤色不施脂粉反而更显丰润阳光。
贺云霞当然不会描眉画眼,她来回换装嫌麻烦。再说了,她如今正是胶原蛋白满满的年纪,没事往脸上糊铅粉才真是跟自己过不去呢。
今天是贺七在京城权贵圈子里的正式亮相,一身的华贵世子袍服,束发冠,佩玉饰,登朝靴,玉面朱唇,活脱脱一位如玉少年。
这一亮相非常成功!
单是往人前一站,大家便不由眼前一亮,这要真是个小公子,只怕现在京城的勋贵少爷们的排名可就得变一变了。
幸好,这是个姑娘!
不少人在心里由衷地庆幸,同时也不由替定国公府惋惜。
贺云霞在祖父的引见下,给来贺的众人行礼,问答之间措词谨慎,态度谦恭有度,举手投足间一派世家公子的泱泱气度,丝毫不见女眷娇柔之态。
大家谈笑之间,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出迎。
其实,老定国公请封世子的折子一批复,太子李照天就已经明白为何先前在成国公府见面时,贺七对入主东宫的拒绝,她的天地更宽广,老国公给了她足够的舞台。
见到男子身姿的贺七,李照天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揪住,生疼,她以一介女子之身成为了贺家在军中的新一代领军人物,而这很可能只是因为当初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她的喜爱,以及母后尚未直言的打算,从此她的人生轨迹便转了弯。
李照天觉得,小七离他越来越远了,或许终其一生,他都只能远远看着了。
李照天很不甘心。
贺七就甘心吗?
他问她:“你可甘心?”
听到太子的问话,贺云霞凤目一扬,淡然一笑,“臣能以女子之身行男子之事,何来不甘之说?”
原来,这是她所求,她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