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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疏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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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汇春楼二楼雅间。
服务员依着顺序上完菜便按例要为几人开酒,江恪摆手阻止了服务员的动作。
领头的眼神一黯,在酒店里做事的,提成大头全从酒水里折算,江恪不要酒,等于这桌她们这班人就白排了班,一分钱也没有。
吴燃懂规矩,从兜里抽出一封红纸放在托盘上,算是补偿几人的小费。领头的打眼估摸了番厚度,露出一丝满意的笑,随即做了个手势将雅间里的无干人等都请了出去。
服务员一一离开包间,雅间里只剩吴燃、江恪与张局长三人。吴燃弯下腰,动作麻利地从桌底搬出一只被布袋子包裹的十分严实的东西。
那东西还颇有些重量,放到桌子上震的碗里的汤都颤了颤,泛出一圈圈小花涟。张局长满心好奇,换了张椅子坐近些盯着那东西又仔细瞧了瞧,想看江恪神神秘秘的到底搞什么把戏。
吴燃将布袋子脱下,露出顶部一团干黄裂巴的泥土来,然后拿擦手的毛巾将瓶身仔细擦拭干净,罐身方才清晰起来,张局长乍眼一看,原来是只画着绿竹图案的椭圆坛子。
张局长面露疑惑:“...这是?”
江恪不说话,从吴燃手里接过坛子,当着张局长的面将封泥拍碎,一阵清冽好闻的酒香顿时漫延开来,不一会儿便充斥了整间屋子。
真是好酒。
这可把张局长肚子里的酒虫子一股脑地通通勾了出来,张局长指着江恪无奈地笑了笑:“你小子...”
江恪垂眸笑了笑,一副看破他爱好的老神在在样,用酒漏盛了一杯递给张局长,张局长接过杯子,凑近杯边小心翼翼地挥着手把香气往鼻子边扇了扇,挑眉讶道:“这是...上好的青酿?”
江恪默认,盛了一壶青酿放在桌前,又将酒坛子放在了张局长椅子旁的空位上,叹气感慨:“我身边朋友无数,要论真正懂酒的,除了你,我还真找不出第二位。”
这话说的张局长十分受用,喜的眼睛眉毛都舒展开来。
张局长细细酌了一口,顿时觉得喉间似乎被千丝万缕勾人心魄的浅香扼住,那滋味,直让他身体后仰着靠在椅背上足足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酒清,却是清的让人无法拒绝,清的浓烈。
张局长放下杯子,眯着眼咂摸嘴唇:“确是好酒。”
江恪拿起酒壶又给张局长空了的杯子满上:“好酒得遇良人饮,方才能显现出它的好。若是不懂酒的外家子,怕也只如牛嚼牡丹。”
两人你来我往,又互相吹捧了一番。张局长从江恪手里接过酒壶,也给江恪的杯子倒满:“你这家伙,你我认识二十余年,我倒还是头一回听你说这么恭维的话。”
江恪端起杯子,两人心照不宣,轻轻碰了碰。
张局长这次并没有急着喝,只是举着杯子放在鼻尖细细地嗅着:“说吧,出了什么麻烦,要你江大总裁如此舍得放下面子,好酒好菜又好言好语,费这么多心思招待你老哥我?”
两人认识许多年,张局长比江恪大上小半轮,当得起江恪叫他一声哥哥。
江恪失笑:“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张局长啪地放下杯子,面色不愉地哼了声。
吴燃心里咯噔一跳,看这样子也是块难啃的骨头,走情怀求人办事,路子的确险了点。外传这张局长铁面无私,是个十分正直守规的人,如今看来,说的不假。
再观一旁的江恪却是连眉毛都丝毫未动半分,依旧面不改色的端着杯子浅抿着杯中剩下的一小半杯酒。张局长猛地拍了把桌子,桌上的碗碟应声震了震,通通换了处位置。
吴燃心里为江恪捏把汗,正要说两句好话调节气氛,却见张局长憋了半天,最后掰着两根指头冲着江恪的鼻子愤然指责道:“十年,从江家出事到现在,整整十年你小子都没联系过我。”
江恪放下酒杯,张局长用手指狠狠地一下下戳着江恪的胸膛,语气尖酸而刻薄地骂:“你江大少一个人不是挺能行的吗?了不起啊,单凭一己之力都能把博宇生生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怎么,这会儿不怕沈家给你使绊子,终于想起我张某人来了?”
听到某个字眼,江恪面无表情的脸霎时变得一片阴郁,捏着杯子沉声打断张局长:“你知道我不是那种意思。”
张局长将外套利落一脱,右手搭在椅背上差点儿没被江恪气得背过身去,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绕着江恪原地转了两圈,叉着腰哼然道:“哟呵,我还知道你江大少啥意思?你倒是给我指点指点,我懂你的意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江恪此刻却是也恼了,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张局长多做纠结。或许有这个想法就是错的,他是被顾言之那滴眼泪软化了,才会跟个傻×似地来找张煜。
张局长阴阳怪气地继续挤兑了好半天,直把心里那股气通通都出了,方才坐回位置上安静下来。
吴燃听了不少江恪过去的八卦,尴尬地望着面前的盘子,埋着脑袋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江恪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哪受得了被人这么戳着心窝子扒老账,一张脸黑的跟锅底灰似的,撤开椅子就要转身走人。
张局长也不是真心要这局崩,立刻起身拦住江恪,啐了一口唾沫,怒道:“这世道也是特么玄幻,你这求我帮忙呢还那么刚?你小子,人都快四十了还改不了你这臭牛脾气。”
江恪不吃这一套,推开张局长的手依旧往门口走,张局长哪儿能真让他走,拍了把桌子冲着江恪的背影吼道:“你要真走出这门,回头我就上八清山坐坐去,沈老爷子前几天还打电话让我上老宅吃饭呢,我正好跟他拉拉家常,好好说道说道你江恪。”
江恪顿住脚步,张局长心知这是捏住人软肋了,趁机将江恪拉回座位上按着坐下,也不再扯别的什么了,闷了口酒扯着嘴角冷笑:“说吧,想让我帮什么忙。”
这话说的硬邦邦的,江恪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语气软了几分问:“洪义区支队长是你的人吗?”
张局长脑子里转了一圈,想起这么个人:“你说王杰?你打听他做什么?”
江恪大拇指摩擦着酒杯杯沿,语带排斥地回道:“谢黔惹上点事,被这小子抓了。”
张局长瞠目,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谢黔是谁,刚灭下的火又烧了起来:“不是我说你啊江恪,那小子害了你弟弟,你还为他找我呢?”
江恪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的确有够操蛋的,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收回,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不是,我不是为他。这事我三言两语也跟你说不清楚,我弟弟没死,他还活着。”
听完江恪的话,张局长两根眉毛皱成了一团纠结的死疙瘩:“你说..江海瑞没死?”
江恪点头默认:“我也是几个月前才知道他还活着。”
张局长暗暗咂舌:“你们老江家这运气实在是...”
江恪盯着盘子里已经冷掉的菜觉得疲惫,张局长拍着江恪的肩膀问:“所以你就因为这个原谅谢黔了?”
荣辉这十多年半死不活的拖着苦苦支撑的情况张煜倒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竟落魄成了这样,当年官商两场何等风光,如今竟连一个小小的区支队关系都难以疏通。
江恪提起这事就觉得心愤难平,摆了摆手连连否认,分明是连多余的表情都不想给谢黔:“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我不过看着我弟弟整日为了那小子辗转痛苦,才拉下老脸来求你帮忙,做个人情补偿罢了。”
张局长佩服江恪能有如此宽广的胸怀,拍着江恪的肩膀保证:“有你这句话,这兄弟我没白交,这事只管交给我,你尽管放心。”
江恪暗自松口气,一直僵着的后背终于松了下来,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的七七八八,两人这顿饭吃到凌晨一点才姗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