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克制》宋瑜

48、询问（4）

　　凌晨五点半，王队长顶着对乌黑倦青的眼袋，咯吱窝里夹着厚厚一封资料，大步跨进了询问赵昌武的屋子。

　　跟其他几人明显不同的是，赵昌武所在的审讯室里除了守门的小刑警外，并没有一个人来询问他。

　　昨晚折腾了一夜又没休息好，赵昌武百无聊赖地趴在隔板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隐隐约约间，赵昌武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个冗长杂乱的梦。

　　——梦里他被一只擦的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踩着脑袋抵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尖锐细小的渣滓沾着灰尘戳破了他的脸皮，疼的赵昌武龇牙咧嘴。

　　赵昌武扭动着四肢拼了命的挣扎，头顶刺眼的灯光打在那人黑色的帽檐上，赵昌武也不明白为什么巷子里会有如此亮的灯，他努力了很久，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巨大的恐惧排山倒海般一波一波不断向他压来。

　　“你本该死！”

　　记录员咔嚓一声将门关上，赵昌武猛地从隔板上直起身体，紧仄逼人的目光似被猎物踏足领地的豺豹。

　　记录员也是年轻后生，刚进局子不久，被他这目光吓得心口一跳，握着笔记本的手不自觉抖了抖 。

　　赵昌武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王队长，渐渐软了身子，抬起油腻的手臂一把抹掉额头上的冷汗。

　　王队长抱着胳膊冷笑:“你也身体不舒服？”

　　赵昌武两只眼死死盯着王队长，半晌，憋出一句:“不。”

　　王队长让记录员坐下，自己却走到赵昌武面前，不似之前询问谢黔几人一般从头问起，而是直接拿出发现周觅尸体的那条巷子的封面照片放到隔板上。

　　王队长:“这个地方熟悉吗？”

　　赵昌武摇了摇头:“没过去。”

　　王队长单刀直入，果断翻了一页:“我们的人在周觅尸体周围发现了这只白色男士短袜，这上面检测出了你的指纹。”

　　赵昌武扫了一眼照片，扯起嘴角嘲讽地笑了笑:“我道是什么事，怎么？那家伙被人杀了吗？”

　　王队长:“你认识他？”

　　赵昌武敲了敲桌面:“你们既然都已经了解清楚了，何必再来问我。”

　　王队长:“你跟周觅以前有过节？”

　　赵昌武眼里透着不屑:“那种渣滓也配跟我有过节？”

　　王队长把监控捕捉到的画面放到赵昌武面前的隔板上，指着照片上那双白色运动板鞋说:“你手里提的这双鞋子，是周觅的吧？”

　　赵昌武痛快承认:“是。”

　　王队长问:“周觅的鞋子为什么在你手上？”

　　赵昌武躺回椅子靠背上，吊儿郎当地说:“我想他什么时候到我手上，他就什么时候到我手上，这还用问为什么吗？”

　　王队长指着那张巷子里的图，周觅的尸体光着脚，脚底鲜血淋漓。

　　王队长冷笑:“这也是你想抽就抽？人也是想杀就杀？你脑子里就没有王法？”

　　赵昌武眯着眼睛看他:“王队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身为一名刑警，你不了解事情真相就贸然下结论，恐怕不好吧。”

　　记录员心想走了一个何朗又来一个赵昌武，古语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王队长依旧气定神闲，双手插在口袋里踱步走了两圈，道:“我十分愿意了解你所谓的‘真相’，希望赵二少不吝于口，每句都交代清楚。”

　　赵昌武一个人孤零零地被扔在这间屋子小时，发了脾气，心里舒坦不少，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刑警队都是这样招待自愿配合采证的群众的吗？公费都分了几万？穷的连口润喉水都没有。”

　　王队长偏过脑袋打了个眼色，一直站在门口的小刑警迅速倒了杯温水放到赵昌武面前。

　　赵昌武喝了水，慢吞吞将昨晚的事情一一吐了出来。

　　赵昌武:“停车场分别后，谢黔受了伤，何朗他们载着谢黔去医院处理了。”

　　王队长:“你跟他们在一起吗？”

　　赵昌武:“没有。”

　　王队长:“你为什么要选择单独行动？”

　　赵昌武:“何朗车太小，当时我们几个都喝了酒，怕被交警查到酒驾，就顺便叫了SK门口一个男迎宾将谢黔送到了医院。”

　　王队长:“他们离开酒吧之后，你又去了哪里？”

　　赵昌武捏了捏杯子:“我本来打算再招一辆出租跟着他们。”

　　王队长:“是什么让你放弃了？”

　　赵昌武面色阴翳:“我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那混小子趁我不备，居然拿了只高尔夫球杆从背后偷袭我。”

　　王队长:“‘混小子’是指？”

　　赵昌武:“周觅。”

　　王队长:“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周觅从背后偷袭你？”

　　赵昌武板着脸回:“当时我大意了，没想到那混蛋会来这么一出，后脑勺被他用高尔夫砸了一个肿包。”

　　王队长:“周觅跟何朗在会所闹的不愉快，为什么又转过头要来偷袭你？”

　　赵昌武:“那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我们以前是同学，同在一个圈子，难免被人比来比去，时间长了，很多东西就算你不在意别人也难保不当真。”

　　王队长:“你们发生过什么过节？”

　　赵昌武的表情像吞了只活体苍蝇:“他初中时喜欢的女孩子曾经追求过我。”

　　王队长和记录员面面相觑，王队长继续问:“周觅的尸体是在距离会所外三条街的地方被人发现的，你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赵昌武:“他打了我就跑，我当然要追他，跟着他混的那几个喽啰不经事，我把他堵到死巷子里，几个喽啰都一窝蜂跑了，他无路可走，我就在那里收拾了他一顿。”

　　王队长:“你是怎么‘收拾’周觅的？”

　　赵昌武:“他不是跑的快吗？不是喜欢踢人吗？我脱了他的鞋子，狠狠抽了他一顿。”

　　王队长注意到“踢人”这个字眼，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昨晚你是为了何朗才会收拾的周觅？”

　　赵昌武迅速否认:“是我看不惯他，跟何朗没什么关系。”

　　王队长:“你用什么东西抽的周觅？”

　　赵昌武指着前台监控录像上周觅的牛仔裤上挂着的一根金属粗链子:“就这个。”

　　王队长问:“你当时都抽了周觅身上的哪些部位？”

　　赵昌武:“就脚底。”

　　王队长:“抽了多久？”

　　赵昌武想了想:“大概十分钟吧，他一直不求饶，我有什么办法，只能一直抽呗，后面他求饶了我就立即放开他了。”

　　王队长:“除了用链子抽周觅脚底，你还做了什么？”

　　赵昌武:“没了。我恶心他，还做其他的干什么。”

　　王队长问:“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赵昌武哎哟了一句，摸了摸脑袋上剪的短短的寸发:“这我可真想不起来了。”

　　王队长:“你用链子抽完周觅后，链子放在什么地方？”

　　赵昌武:“那链子上全是血，我给随手扔在一边了。”

　　王队长摸着下巴，沉默片刻问:“你离开巷子的时候，周觅在做什么？”

　　赵昌武痞笑道:“他趴在地上哭爹喊娘呢。”

　　王队长:“你离开时是一个人走的吗？带了什么东西？”

　　赵昌武吸了吸鼻子:“就拿了一双那家伙的板鞋。”

　　王队长皱眉:“只有板鞋？”

　　赵昌武恼了:“不然还有什么？！”

　　王队长:“你离开的时候，有发现周觅有什么异样吗？”

　　赵昌武理直气壮:“他都能哭爹喊娘了，能有什么异样？”

　　王队长思索片刻，表情认真地又问:“你确定你当时只带走了周觅的鞋？”

　　赵昌武太阳穴下青筋爆起，盯着王队长咬牙回道:“我很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