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克制》宋瑜

36、相识

　　赵先生不善厨艺，拿着扫把和铲子去了花园。

　　厨房是开放式的，和客厅连在一起。景霍跑完步回来，见厨房帮不上什么忙，便和谢黔一道加入了赵先生的行列，三人一块儿将花园的露天餐厅收拾得干干净净。

　　赵先生打开顶灯，对昏暗的灯光不是太满意，谢黔从厨房牵了根电线架到木架子上，又从仓库里找了些废材料，用它们自制了一盏报纸灯。

　　接通电源，整个餐厅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昏黄的灯光从一片片宽大的缝隙间透出来，增加了许多温馨的感觉，效果非常不错。

　　赵先生很高兴，连忙进屋招呼赵太太和赵蔚出来看。

　　厨房里的准备工作井然有序，赵太太和赵蔚一个负责配菜切菜、一个负责掌勺，配合十分默契。

　　赵蔚认识谢蓉之前，连什么是蒜苗什么是葱都分不清楚，更别提做菜了。

　　赵蔚第一次见到谢蓉的时候，谢蓉是以荣誉校友的身份回校给刚刚踏进大学校园的新生们作入学演讲的。

　　开学那天很多人，同学们叽叽喳喳的相互自我介绍，你是哪个系的我是哪个班的，十分热闹。赵蔚被谢蓉大气而风趣的演讲风格深深吸引，整场入学典礼下来，就只记住了她一个人。那时候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虽然喜欢，却也只能表示出对学姐的钦佩、欣赏之情。

　　除此以外的那一点点小动心，被赵蔚悄悄种在了心里。

　　毕业之后，赵蔚抱着碰一碰运气的心态，向荣辉投递了实习简历并十分幸运地通过了HR的面试，在一千名竞争者中顺利脱颖而出。

　　赵蔚作为一名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专业底子毋庸置疑，进入荣辉后，不仅待人处事谦逊有礼，工作还认真努力，很得部门主管的喜欢。短短两个月时间，赵蔚就从一名刚刚踏入工作岗位的实习生正式转为了荣辉的一员。

　　一个是高管，一个是普通员工。彼时他们仍旧没有任何交集。

　　直到那一天——

　　赵蔚为了赶一个项目的企划书草案，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加班，草案做好，赵蔚伸了个懒腰，抬起手腕看表盘，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走过了十点半，公司所有人都下班了。

　　十一点整座大楼都会断电，赵蔚急忙把东西收拾好，掏出考勤卡打卡下班，等电梯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有争执声从消防通道的方向传来。赵蔚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站在电梯前略略犹豫了几秒，放轻步子朝走廊尽头走去。

　　楼梯很空旷，只有绿色的紧急通道灯牌亮着冰冷的光，两人的声音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尖锐突兀。

　　赵蔚怀里抱着公文包，背靠着墙壁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虽然两人用的英语，但他早就听出了两人中的女声正是谢蓉，而跟她吵起来的那个态度激烈的男人，如果猜得没错，便是谢蓉的男朋友。

　　偷听是件十分没品的事，何况内容已经涉及到人家的私人感情，他们言辞激烈地提到了谢黔，还提到了私奔、分手，赵蔚有些尴尬，觉得不该再继续听下去，转过身想悄悄离开。

　　然而就在赵蔚准备抬脚的那一瞬间，楼道里忽然传出了一声极为响亮的耳光声，紧接着男人愤怒地咆哮了几句，开始用一些不堪入耳的词汇辱骂谢蓉，没一会儿，俩人便开始相互推搡了起来。这期间，谢蓉又狠狠给了男人一耳光，男人像是隐忍到了极点的样子，右手拳头攥得紧紧的，举在半空的手眼看就要落下来。

　　这时候赵蔚不出来都不行了，谁能眼看着心仪对象被人揍了还无所动容的？谁不动手谁就是孙子。赵蔚一个挺步上前嘭地一脚踢开了身前大门，厉声对男人吼道：“住手！”

　　谢蓉和男人转过脸，均是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男人本来就被激怒了，闻言更是把对谢蓉的怒气全都转移到了赵蔚身上。

　　赵蔚扔掉手中公文包，一把将谢蓉扯到了身后安全地带，张开双臂做出一副将她保护起来的护犊姿态。

　　自己的女朋友竟然被别的男人如此维护，这让男人的雄性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双眼发红地向赵蔚扑了过去，两人在楼梯里不顾形象地厮打起来。

　　赵蔚这样的人，要放在古代，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模相。他从不喜欢锻炼，唯一坚持的最久的运动便是多年的奋笔疾书，手指上长了厚厚的死茧。悲哀的是，这唯一的荣誉对打架却没什么帮助。对手是一个外国人，光体格就比赵蔚健壮两倍，两人的实力从一开始便拉上了差距，结局不战自定。

　　谢蓉没有慌张，她不敢贸然上前拉人，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电话叫了保安，几个保安拿着电棍，一起将失控的男人架了出去。

　　现场一片凌乱，场面控制下来后，赵蔚一瘸一拐地也被扶到了旁边的会议室，谢蓉回办公室拿了只急救箱，蹲在赵蔚面前，伸手摸了摸他头上的包，问：“疼吗？”

　　赵蔚吸了吸鼻子，不敢看她，埋着脑袋摇了摇头。

　　谢蓉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心里好气又好笑，说不上来的滋味，她取下赵蔚被打得已经变了形的眼镜，使劲摁了好几下他额头肿得老高的包。

　　赵蔚吃痛，扯着嘴角嘶了几声，谢蓉打掉他的手：“不会打架还逞强，在X大混了几年，都学了些什么？”

　　赵蔚被她这句话瞬间砸懵了，舌头打了结似的，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还记得...我？”

　　几年过去，这小子怎么还是这幅样子。

　　简直呆的可爱。

　　谢蓉打开急救箱，拿出碘伏喷雾、纱布贴和棉签，笑着回道：“当然，那个上台认错院长的工商管理系小学弟，是你吧。”

　　赵蔚被她说的脸红，抬起头看着谢蓉，那双笑眼就像一阵龙卷风，顷刻间便卷走了他扑通直跳的心。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伤口不大，谢蓉先用棉签沾上碘伏给伤口消了毒，然后撕开纱布贴粘好，想起那个男人，谢蓉叹了口气：“我知道。椅子上的那个包是你的吧？里面的图纸撒了一地，我都帮你捡回来了，你记得看一看有没有丢失的。”

　　时间走过十一点，保安上来提醒他们该断电了，谢蓉把弄脏的棉签丢进垃圾桶，收拾好急救箱，问他：“你能站起来吗？”

　　赵蔚却满脑子都是谢蓉和那个男人的谈话，他盯着谢蓉的脸，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头脑一发热就把心里的真实想法噼里啪啦说了出来：“你们算是分手了吗？我...我能追求你吗？”

　　气氛一时凝结，赵蔚反应过来觉得尴尬极了，谢蓉噗嗤一笑，伸出手摸了摸赵蔚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道：“鲜肉虽好，学姐不忍采撷啊，努力工作吧，你会越来越好的。”

　　这句话算是变相的拒绝了，谢蓉不能接受比她年纪小的男孩子。

　　赵蔚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勉强，只好拿起公文包忍着腿部的疼痛告辞了。

　　那次之后，赵蔚变得更加卖力工作。谢蓉站的位置是普通常人根本无法触及的高度，自己只有加快成长的步伐，才能追上她的脚步。赵蔚深信，总有一天，他会站在与谢蓉同样的位置上，以同样强大的身份和资格，正大光明地追求谢蓉。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蔚用三年的时间，从一个部门小职员一步步做到了副总经理的位置，这三年里，他从未停止过一丝对谢蓉的喜欢，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喜欢甚至已经潜移默化地变成了一种更为深切的关心和爱护。

　　当谢蓉一边为公司下跌的业务量和股价焦头烂额，一边还要跟董事会那些狡猾世故的股东虚与委蛇时，赵蔚为她着急；当谢蓉从酒吧里一次又一次地把喝得烂醉如泥的谢黔拖出来，指着谢黔的鼻子骂他混蛋，为了一段感情连家人和事业都不要了的时候，赵蔚也为她感到无奈和痛心。

　　赵蔚不能将谢蓉遭受到的这些痛苦和无奈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这三年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谢蓉感到疲倦的时候，站在他身后鼓励她支持她，在她生病的时候，默默照顾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父母一遍遍地发邮件催促赵蔚回国接手公司，赵蔚心里明白，也许这个冬季结束后，便是他们分别的时候。如果谢蓉依旧不接受自己的追求，那么这段日子将会成为他们一起共事的最后一段时光。

　　圣诞来临前夕，谢黔深夜喝的烂醉，一个人开着车跑到盘山公路上飙车，下山的时候跟一辆垃圾运送车撞到了一起，车祸现场很惨烈，垃圾运送车驾驶员当场死亡，谢黔被送到医院急救。

　　谢蓉当时正为临市一个竞标案焦头烂额，竞争对手很强大，荣辉今时不同往日，半个月，他们整个小组十几个人全都绷着神经，不敢有任何一丝懈怠。接到何太太电话的时候，谢蓉还在加班开会，通话结束，谢蓉砸了手机崩溃大哭，在场所有人都被她这种爆发式的大哭吓的不敢说话。

　　赵蔚扔下材料，上前将谢蓉揽到怀里，谢蓉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理性的、坚强的正面形象，从未有人见过她如此脆弱失控的模样。谢蓉抱着赵蔚，整张脸埋进赵蔚胸前痛哭，小组成员面面相觑，都默默退了出去。

　　时间不等人，他们谁也不知道谢黔目前情况如何，赵蔚连夜开车将谢蓉送到了医院，谢蓉一路用衣服盖着脑袋默默流着眼泪，下车时哽咽着吸了口气说：“叫他们都撤回来吧，这个项目我们退出，不做了。”

　　赵蔚拉着谢蓉的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刘海，柔声道：“有我在，这个项目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