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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采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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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先生家住的离机场还挺有一段距离,开车开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这里的马路跟家乡的不太一样,很多地方都还保留着开垦过后的原始状态。车子一路摇晃,谢思源渐渐感觉有些困了,眼皮耷拉着躺在谢黔怀里打着哈欠。窗外的景色很美,这种感觉让他很舒心,谢思源放下手撑着眼皮强迫自己不要睡。
谢黔察觉他有些累了,搂着谢思源跟坐在副驾驶的赵先生小声聊着天,两人许久不见,赵先生又是个健谈而风趣的人,话题一打开就聊的停不下来。
时间过的很快,几人一路聊着便到了赵先生的家,房子是座带庄园的独立欧式别墅,装修婉约漂亮。赵蔚招呼谢黔和景霍上楼休息,赵先生和赵太太则帮忙把行李都挪进屋,景霍接过东西自己拿上楼,夫妻二人又开着车打算去市场采购一些做晚饭的食材。
赵先生夫妇平时做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整座园子除了打理环境的园丁,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佣人。
买菜、做饭都得自己来。
谢黔打开卧室的窗户,这座小镇靠近海岸,连空气里都能闻到咸湿的海水味。
想到海,就想到顾言之。
确定顾言之就是江海瑞,谢黔让人把顾言之这十年来的资料调查的一干二净,被海水窒息的感觉是无助而又绝望的吧?谢黔心脏隐隐抽痛了一下,半个月不见,不知顾言之最近过得怎么样。
谢黔曾经是个性格很专制的人,骨子里就带着强烈的控制欲,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遇到江海瑞,他的底线和原则被这个清隽而带着一丝傲气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地不断挑战,再大的怒气,最终妥协的往往还是谢黔。
那个时候,江家形势正劲,背景强大不可攀,无论家世还是成就,江海瑞就像一块不可触摸的水晶,对谢黔这样的身份来说,无疑是隐秘而羞于启齿的存在。
谢黔就不是服输的人,他追逐、试探、被拒绝也死咬着不放手,江家出现变故,树倒猢狲散,他毫不犹豫地站在江海瑞身后,帮助江家解决各种麻烦、困难,最终让江海瑞喜欢上了自己。
喜欢上自己这件事,足够让谢黔忍让一切。
除了背叛。
......
脑中思绪渐远,谢黔关上窗,觉得头疼,不愿再想。
赵先生的父亲是战争期间随货轮偷渡到美国的渔民,上船的时候他们一行有13个人,中途因为感染疾病死了2个,被船员发现抛下船的有6个,其中包括一个刚满月的婴儿,他们躲在不见天日的黑暗角落里,与随时可能终结他们性命的船员斗智斗勇,到达目的地,赵先生父亲一行仅仅剩下5个人。
赵先生的父亲在船上就感染了风寒,身体一直不见好,一路给人的感觉都是晕晕沉沉的。他身材消瘦体质又差,同伴们看着额头滚烫奄奄一息的他,都在犹豫是救他还是抛弃他。几人内心挣扎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还是拿走了赵先生父亲的所有盘缠,将发着高烧的赵先生父亲独自一人丢在了桥洞下。
一块吃的都没留。
赵先生的父亲为此肝肠寸断,差点哭瞎了眼,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硬生生挺了过来。
高热过后,浑身绵软无劲,赵先生的父亲提不起一丝支撑自己站起来的力气,在桥洞下面瘫了足足三天,没有钱也没有吃的果腹,饿的奄奄一息。
马车声、汽笛声,光鲜亮丽的人们从桥上经过,络绎不绝好不热闹,桥下的风景就像被这个世界隔绝开了似的,没有任何人注意。
赵先生的父亲以为自己终将客死他乡,他双眼无神地望着天上的明月,恍惚中仿佛看到自己的娘站在灶台前,一片烟雾袅袅中,好似闻到了清汤挂面的香味。
那味道令赵先生的父亲心神俱沸,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也是命不该绝,一位刚刚下工的造船匠意外发现了赵先生父亲,好心的造船匠将他救回了家,赵先生的父亲有幸捡回一条命,伤愈便拜了救他性命的造船匠为师傅。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赵先生的父亲把师傅当父亲看待,认真学艺从不抱怨,很能吃苦耐劳。师傅打心底里喜欢他,不仅教他手艺,还把女儿嫁给了他。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喜悦中的时候,好日子没过多久,造船匠就因感染肺痨去世了,在当时那是一种很严重的病,医疗条件并不发达的年代,亲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造船匠一天一天虚弱下去。
造船匠心知大限将近,临终前,握着夫妻二人的手叠在一起久久不能言语,俩人含泪接手了父亲的事业。赵先生的父亲刻苦钻研经商、脑子又灵活,很快,造船生意就在夫妻俩人的齐心协力下越做越大。
到了赵先生这一辈,赵家已经在当地造船业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两口子责任心重,近大半时间都扑在了事业上,一辈子只有赵先生这么一个孩子。赵先生虽然从小在美国长大,太太却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两人性格投缘,大学相知相恋,一路走到婚姻殿堂,感情好的不得了。
因为家乡在福建,赵太太还能做得一手非常不错的福州菜,他们家没有厨师,几十年来一直都是赵太太亲自下厨解决一日三餐。
市场离庄子很近,两人只开了十分钟便到了。
午后的集市很安静,前来买东西的客人并不多。
商贩们在道路两边用简易的架子支起一个个置物台,然后在置物台上依次摆放好各种各样的新鲜时令蔬菜和水果,再在蔬菜和水果旁竖起一个小小的说明价格和种类的牌子。
镇子不算大,集市上的东西基本都是附近有地的居民自家种的,吃不完就拿到这里换一些钱。
俩人在这住了几十年,跟很多人都是老街坊老邻居,商贩们都很喜欢这对平和近人的华裔夫妇,十分热情地跟赵先生和赵太太打着招呼,问她买这么多菜是不是家里来了客人,需不需要帮忙,赵太太微笑着一一寒暄。
采购完做菜用的材料,赵太太又精心挑选了一些水果和鲜花。
回到车上,赵太太闻了闻怀里抱着的花,花朵娇艳欲滴、气味怡人,赵太太笑着问赵先生:“老公,你看我买的花,好看吗?”
赵先生把东西都放进后备箱,关好箱门坐上驾驶座,闻言伸出大拇指赞美道:“非常好。”
赵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忽然又想起什么,讶道:“哎呀,你看我这人,大大咧咧的总是犯迷糊,出门时候都忘了问,也不知道谢黔他们平时吃得辣不辣。”
赵先生伸出手拍了拍赵太太的背,安慰道:“蓉儿不是一向喜欢清淡一些的菜吗?他们是一家人,口味应该都差不多嘛。”
赵太太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转头望向赵先生,眼睛散发出崇拜的光芒:“对呀,我可以按照蓉儿的口味来做嘛,老公你真棒!”
说罢,赵太太十分高兴地搂住了赵先生的脖子,迎面奖励了赵先生一个额头吻。
赵先生慈爱地看着赵太太,呵呵笑着发动了汽车:“都买完了吧?”
“嗯!回家!给孩子们做饭!”
谢思源在飞机上一直没怎么睡觉,到了新环境,再坚强的意识也被舒适的幸福感磨灭了。谢黔打开旅行箱拿了套衣服,领着谢思源洗了个快速澡,转身收拾好浴室的功夫,回头就见谢思源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谢思源闭着眼睛睡着的样子很恬静,谢黔弯腰把他抱起来放到枕头中间,一摸脑袋却还湿乎乎的。
这孩子。
谢黔坐在床边,摸着谢思源的脸叹了口气,想把他抱到浴室,又见谢思源睡得香不忍叫醒他,只好放下人折回浴室把吹风机从墙上拔了下来,将吹风机插在床头柜旁的落地灯插座上,让谢思源躺在自己腿上吹。
谢思源这会儿正是睡意最浓的时候,眯眼看了眼谢黔,也没有挣扎。
谢思源的头发很软,发质又好,不一会儿便吹干了。谢黔轻轻将他放回床上,将被子利落地调转方向,把刚才被发稍水打湿的那一块换到了床尾,拔掉吹风机换到书桌上的插孔,对着打湿的地方认真吹了起来。
赵蔚也没闲着,主动到楼下厨房清洗晚上要用到的餐具。
柔和的风吹动窗帘,阳台上挂着的风铃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大家都忙碌着自己的事。
在编制时,景霍会随着上级命令的变化而随时切换任务点执行任务,退伍后的工作性质更让他习惯了满世界到处飞,时差对于自己来说基本没什么影响。
景霍的适应能力很强,行李又不多,整理完毕便换了一身轻便的黑色紧身运动服,塞上耳机绕着庄子跑步,熟悉熟悉地理环境。
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特别好,温和不晒人。
赵先生夫妇把采购到的东西都搬到厨房,赵太太和赵蔚掐着时间点,开始为大家准备起了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