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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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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顾言之有些乏了,撑着脑袋一晃一晃地开始打瞌睡。祁昊天把车开进小区地下停车场,打开顶灯没叫醒他,淡淡的金粉撒在睫毛上,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片好看的阴影。
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为什么每次都对我如此没有防备?
我也是一个喜欢着你的正常男人啊。
不是永远无欲无求的。
祁昊天伸出手握住顾言之放在膝盖上的手,顾言之缓缓睁开眼坐直身体,看了圈周围,眯眼打了个哈欠,“我怎么睡着了。”
祁昊天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握紧方向盘,笑了笑:“太累了吧。回去记得洗个澡,好好休息。”
顾言之点了点头,“你不是要回公司吗?你走吧不用管我,开车注意安全。”
祁昊天拉住他,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椭圆形的白色瓶子,“上周去澳洲出差带的,安神效果非常好,总失眠对身体不好。”
瓶子很小很轻,顾言之心里却觉得沉甸甸的,握在手里没说话。祁昊天怕他不要,补充道:“顺便带的,不麻烦。”
顾言之把瓶子揣进衣兜说了句谢谢,挥挥手进了电梯。祁昊天看着电梯门合拢,才调转车头去了公司。
最近没什么赶工期的项目,员工几乎都准点下班了,整座办公楼除了顶层还有灯亮着,其他房间都是一片漆黑。祁昊天推开总裁办公室大门,孙助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咖啡,看杯壁干掉的咖啡垢,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到底怎么回事?”祁昊天也不墨迹,进门直奔主题。
打电话那会儿顾言之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祁昊天潜意识里并不怎么情愿顾言之知道谢黔的任何消息,所以不好多说什么。
孙助理念书用功,成绩非常优异,大学还没毕业就被免招进了祁氏。等到实习期结束,人事主管二话不说,直接把人调到祁昊天身边做了助理。那时候祁昊天在公司里还不是现在的身份,两人一路搭档走来,祁昊天脑子里想什么,不用他明说,只需一个语气或是一个眼神,孙助理瞬间就能理解他的套路,默契的不得了。
“目前有效证据不多,只能做一些简单分析。警方初步怀疑,这次塌方事故人为制造的可能性很大。”
孙助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翘起腿陷进身后柔软的沙发里,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眼衣着不整的祁昊天。
真狼狈。
宝蓝色领带歪歪扭扭地系在脖子上,领带夹早已不翼而飞,两只灰扑扑的衬衫袖子像老化的脏灯笼,一层一层胡乱堆在手臂上,衬得肩膀上搭着的那件还算整洁的黑色外套及不协调。
往下,裤腿上沾着一大片捂干后没来得及拍下来的沙子,黑色高级定制皮鞋跟路边小贩叫卖的39元一双的地摊货没什么区别,袜子肯定还泡着水,踩在地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人为制造?”祁昊天不解,难道谢黔最近惹上了什么仇家。
前段时间,祁昊天曾私下调查过谢黔,毕竟古语说得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找了一些关系,到手的资料很细致。看完后祁昊天很诧异。可能现在大多数人见到谢黔,绝对不会相信十年前的他居然也是走私界的一把好手。毕竟那时候他才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毫无任何社会经验。
但就是这个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威胁力的毛头小子,搞垮了他哥谢暨辛苦经营了多年的地下事业,硬逼得谢家老爷子吐出了家主之位,一举拿下谢氏集团。
规则就此重新洗牌。
“对。警方分析,极大可能是谢黔惹到了什么仇家,这段时间搜集到的多数证据,矛头都直接冲着他。”
孙助理收回视线,弯腰从茶几底下取出随身携带的提包,掏出厚厚一叠A4纸打印出来的彩图,放在茶几上一一排开,挑出其中一张递给祁昊天。
“这就是我下午在电话里说的那张照片。”
图是拷贝的,打印机复制出来的像素有限,只能看出浮肿的指关节里紧紧攥着一坨白色的东西,指甲颜色已经变成了黑紫色,。
“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他五指攥成拳头捏得特别紧,现场法医和助手使了很大力气才把照片从他手里取出来。”
这一细节也侧面说明了照片并不是凶手杀了袁放以后再放进他手里的,虽然不能直接排除他杀,但可以肯定的是,袁放当时一定就把这张照片捏在手里,并且情绪起浮程度非常大,才会在尸体僵硬后仍旧攥得死紧。
孙助理又递给祁昊天一张图。
“这是从袁放手里取出的照片。”
祁昊天接过图片,照片上的谢黔模样有些青涩,眉宇之间散发着煞人的锐气。
“这是..”
“二十岁的谢黔。”
“他年轻的时候?”
祁昊天顿了顿,对着灯光把图横着竖着仔细看了好几遍,模样虽然青涩,但丝毫掩饰不住他眼里散发出的那种从容地、理所当然地掌握着一切的自信。
祁昊天心想,原来谢黔以前不是现在这幅醉生梦死的颓废鬼相,他也有意气风发的时候。接着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渐渐泛起一阵酸,这就是顾言之当初喜欢上的渣人。
“对。这也正是我们疑惑的地方。”
昨天中午接到警局打来的案情电话,孙助理马上结束会议去了现场,在现场和王益带的人一起折腾了一下午。为了收集更多有效资料和证据,他和王益俩人连夜驱车赶往袁放邻市的老家C镇调查。
袁放所在的家庭在老家属于贫困户,住在还是泥泞路的乡下,村里信息闭塞,连网络都没有普及,通讯全靠村口小卖部里的一台台式公用电话。
下着大雨,车子走到一半又抛锚,一路下来可把俩人折腾的够呛。回程路上,王益和他换着开,俩人都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孙助理抬起手打了个呵欠,又灌了一口咖啡,两根眉毛皱起来。
啧,真苦。
能搞到谢黔十几年前旧照的人并不多,然而也正因为这张照片,基本可以推断出,这个在背后搞鬼的人可能就潜伏在谢黔的身边。
这个隐藏在黑暗深处的人,既然能通过撬动忠心耿耿为公司鞍前马后了二十几年的袁放来达到他的目的,说明他不止是熟人身份,某些特别程度上,一定还很了解谢黔。
这就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了。因为最可怕的不是危险,而是坏人就在你身边,随时可能会要你的命,而你却一无所知。
他可以很轻易地决定你什么时候死,以什么方式死,而你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猜测一旦起了一丝苗头,就像迅速吞噬农作物的泥石流,惊得一股寒气从祁昊天的脚趾迅速蹿到了头顶,全身的细胞都跟着一阵颤抖、发麻。
良久才动了动喉结,问:“谢黔呢,他怎么说?”
“当时取完证,警察第一时间就把照片发给了谢黔,他反应十分平静,警察问他是不是有锁定对象了,他什么也没说。”
孙助理眼睫微垂,桌上那杯咖啡已经彻底冷掉了,他也没有再碰。
祁昊天捏着太阳穴思考了一会儿,内心权衡了一番继续跟进的利弊。孙助理背靠着沙发,手臂撑着下巴,头顶的光照的人暖绵绵的,伸出手又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这事如今的走向,显然已经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控制的了。
祁昊天不是一个激进的冒险主义,如果是单纯的商业性攻击,因为某种利益而触碰了对方的底线,从而引发一场对祁氏和荣辉的报复,祁昊天会不遗余力地追查下去。
可凶手明显是冲着谢黔来的,跟他毫无恩怨,这就有些值得考量了。
除非反社会人格,否则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地想要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祁氏是港企,并没有荣辉在内地那么扎实稳重的根基,虽然走了一段时间下坡路,可再不济背后还有几个叔叔撑腰,这么一比祁氏未免显得过于薄弱了,真要跟着荣辉卷进这场连犯罪动机都还未定性的风波里,祁昊天没有把握能保证祁氏的最终下场会如何。
无论怎么假设,他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跟董事会、跟父亲、家人以及祁氏上上下下几万员工交待。毕竟曾经见过太多因一步走错而全盘皆输的例子,祁昊天不是圣人,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他不敢赌。
何况,还有顾言之...
知道真相后的顾言之会怎么想呢?
他也会做出跟自己一样的选择吗?
谢家把他害成那样,谢黔有什么立场再要求顾言之帮他呢...?
祁昊天被自己慢慢倾斜变味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忙收紧了拳头,有些不自在地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将桌上散落的图片一一收进档案袋里,迅速装进了孙助理的提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