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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线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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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之迟疑了两秒,被祁昊天果断拉走了。
这座城市现代气息太重,并没有什么能让人留下独特印象的自然景观。唯一好处便是临海。几十年前,这里还是一处小渔村,村民们多以从事海产品贸易而维持生计。九十年代末靠着开发旅游资源,经济飞速发展,辖区才慢慢壮大起来。
两人便去了海边。
“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祁昊天途中叫了他几遍都没反应,顾言之回过神摇了摇头,有些懊恼地捏了捏眉头。祁昊天已经习惯他随时不在状态的样子,打开车顶,看着蔚蓝清新的景色率先下了车,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日照很足,晒在皮肤上有种辛辣的感觉,咸湿的海风吹得顾言之的头发飞了起来,露出光滑而又饱满的额头。往上一瞥,右边额角到发际线的位置藏着一道颜色不是十分明显的疤。如果凑近了看,那疤其实是很狰狞的,想是后来通过一些整容手段抚平了大部分凹凸不平的痕迹,却依旧可以联想出受伤时的惨状。
顾言之拿着手机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下到沙地上,祁昊天枕着脑袋躺在隔壁一艘废弃的木船甲板上望天,顾言之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皮鞋和袜子,双脚踩在柔软的沙子上,向不远处的海岸线缓步走去。
工作日,顾言之穿的衣服非常正式修身,白衬衣的下摆规规矩矩扎在裤子里,浑身散发出拒人于外的清冷气息。祁昊天撑起手臂一个闪身跳下木船,双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这样的距离,不长不短,他们已经墨守了十年。
两人慢悠悠晃到岸边,顾言之开始用脚淌着海水玩儿,他从小皮肤就细腻通透,晶莹的海水一反射,显得整个脚掌更白了。祁昊天站在顾言之身后两米远的地方静静注视着他,眯着眼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刻。
就这么点晃神的功夫,顾言之便嘭地一个猛子扎进了身前海水里。这可把祁昊天吓了一大跳,背上冷汗煞时冒了出来。
他很清楚,因为惧水,顾言之并不会游泳。
但这对两岁就跟着外公在海边长大的及通水性的祁昊天来说,并不是什么难度极大的事情。祁昊天三步并作一步,毫不犹豫地跟着顾言之也扎了进去,没过几秒便迅速找到了人,搂着顾言之的肩膀把他往岸上拖。
顾言之被咸涩的海水呛得满脸通红,捂着嘴巴咳了好几下。祁昊天手臂夹着顾言之,很快将人拖到了浅水区。两人精疲力尽地浮在水里。顾言之挣掉祁昊天的胳膊,抬手抹掉脸上多余的海水。
因为紧张,祁昊天心跳疯狂加速导致血液直冲大脑,瘫在水面上喘了好一会儿气,转过头看他还在笑,一股怒火霎时从心底蹿起,抓着顾言之就狠狠吻了上去。
顾言之挣扎无果,反被祁昊天借助水的浮力带到了岸边。
祁昊天将人死死按在沙滩上,像只隐忍发狂的豹子,埋头就是一顿乱亲。顾言之皮这么一下十分后悔,刚才肺里呛了水,这会儿后背又贴着被阳光曝晒得发烫的沙子,滋味难以形容。
扭动挣扎间,两人衣服上的扣子悉悉索索地不知都绷到了哪里,顾言之能感觉到祁昊天是真生气了,又不想跟他吵架,只好揪着祁昊天的头发轻声在他耳边静静说道:“你要做什么我阻止不了你,但你要清楚,我不喜欢你。”
话似寒针,扎在祁昊天狂烈而燥热的心脏上,紧箍的手臂渐渐没了动作。顾言之抽手要走,祁昊天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眼神却是冰的。顾言之被他眼里的寒意冻得打了一个寒颤。这场景他太过熟悉。偏过头道:“别这么看我。”
祁昊天撑着手臂把他圈进胳膊里,伸出手摸着他额头上那条疤,指腹划过的地方炙热而克制。顾言之把脸转过来面向他,祁昊天像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孩子,捏着拳头委屈而又不甘地说:“你就逼我。”
顾言之没有回避祁昊天的视线,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喃喃回道:“对不起。”
祁昊天眼里一片受伤,将脑袋埋进顾言之臂弯里,闷声道:“你给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顾言之放软了口气,“其实我们都不容易。我逼我忘了他,你逼你忘了我。我明白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患了阿兹海默症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人,依旧每天幻想自己明年会收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明白自己时日不多,却依旧抱有美妙幻想的人。
我无时不刻都想摆脱的人。
“你不要给我洗脑,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忘记他?这根本就对我不公平!”祁昊天撑起身子,抓了一把散沙泄愤般扔到了海里。
顾言之沉默,铃声恰好响起,祁昊天只好返回车子旁捡起衣服抖出响个不停的手机,憋着怨气粗声粗气地接通了电话。
“你最好有急事。”
“刚接到消息,袁放死了。”孙助理不急不缓的声音从听筒对面传来。
祁昊天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孙助理重复:“东环路工地的项目负责经理,袁放。”
祁昊天原本靠在车门上,听清名字后下意识望了一眼顾言之的方向,问:“怎么死的?”
“法医初步鉴定,胃里有大量安眠药成分。”
涉及药物,案子就变的复杂起来。祁昊天背后发凉,东环路工地出事才几天?如果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那速度也太快了。
灭口还是意外?
死人都不能解答。
“他家没有其他人?”
孙助理盯着资料上的文字,一一转述:“他父母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妻子和孩子目前还没有找到。”
“还有什么线索?”
“警察清理他生前经常住的那栋郊外别墅时,发现了一间入口十分隐蔽的地下室,屋子里四面墙上全部都贴着设计图纸,几个警察一起动手,密密麻麻清出了两大箱。”
孙助理顿了一下,说:“某些资料涉及公司机密,目前无法获取。”
“好,继续跟进,要尽快查到他老婆和孩子的去向。”祁昊天捏了捏鼻梁,疲倦回复。
“不过...”
“有什么话直说。”
孙助理迟疑了一会儿:“就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袁放一直是个努力上进、工作踏实的人。他是贫苦家庭出来的孩子,还资助了好几个大学生,平时待人接物都不错,处事圆滑有手腕,我们无法推断他的作案动机,另外...”
祁昊天被他吞吞吐吐的态度搞得很不耐烦,心火毛躁。
“说。”
“他死的时候,手里攥着一张谢黔的黑白照片。”
祁昊天掏出一支烟点上,良久才说:“好,我知道了,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
该交代的事情都说完了,孙助理就要挂断电话,祁昊天语气冷然道:“谢黔的事,一个字也不要透露给顾言之知道。”
“是。”
通话结束,顾言之也回到了车子旁,他拍了拍皱的不成样子的裤子,问:“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祁昊天摇头,灭了烟,收起手机放到操作台上:“是我妈,她又找不到爸送给她的那套牡丹茶杯了。”
顾言之闻言笑了笑,“伯母记性还是那么差。”
天渐渐黑了,气温开始下降,整个沙滩空荡荡的,已经没有继续讨论的氛围。祁昊天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找了套衣服扔给顾言之:“换衣服,我送你回去。”
“那你呢?”顾言之双手接住抛过来的衣服,问。
“办公室里应该还有,没有我让小孙送。”祁昊天关上后备箱,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动了车子。
“你要回公司?”顾言之把变形的衬衫和皱巴巴的裤子都脱下来,快速换上了祁昊天的衣服,麻利上了车。
祁昊天脑子很乱,扯了个理由顺口回道:“有个竞标的案子出了点问题,我回去看看。”
顾言之没想其他,问:“需要帮忙吗?”
“目前不用,这案子牵扯了D市一家第四方公司,那小子有点来头,咬着价格一直不肯松口,谈判的时候你要过来一下。”祁昊天猛打方向盘,车子驶向公路。
顾言之看着祁昊天摸出烟盒又点了一支烟,温声回道:“好,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打电话给我。”
“...嗯。”祁昊天将手伸出窗外抖了抖烟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眼里一片复杂。
车子向笔直的公路尽头驶去,夕阳余晖下,天地像裹了一件橙红色的纱缦,光晕迷离而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