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克制》宋瑜

29、上门

　　祁昊天表情硬邦邦看着他，淡淡道：“他很好。”

　　谢黔手里捏着茶杯，垂下脑袋没再说话。祁昊天等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他跟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较什么劲？心里嗤笑一声，动作麻利套上风衣，离开了办公室。

　　夜晚降临，街道霓虹闪烁。跑步机发出的杂音被电视机里的热情歌声掩盖。门铃响起，顾言之向门口瞥了一眼，按下暂停键，缓缓下了跑步机。

　　门开了，屋外站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女人。运动节奏被打乱，额角密汗跟下雨似地不断往下淌，顾言之取下手腕上缠着的白毛巾，一边擦着一边调整微喘的呼吸，礼貌问：“您找..？”

　　来者四十上下年纪，妆容精致，气质婉约，顾言之隐隐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这副面孔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圈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顾言之，细碎的刘海柔顺的趴在额头上，皮肤白的反光，脸颊因为运动而泛出淡淡潮红，宽松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身板十分瘦弱。一眼望去便知平常是个清贵而自律的人。打量完了，女人才恍若明白过来似地退后看了一眼门牌号，面色十分尴尬：“不好意思，我看错门牌号了。”

　　顾言之点了点头，把毛巾重新缠回手腕上就要关门，女人急忙上前一步阻止道：“等一下！”

　　气氛一时尴尬，女人手指扒着门，顾言之不好硬关，倚在门边礼貌问：“您还有事？”

　　女人也觉得这动作有些冒失，憋了半天，松开手指小声问：“你...平时都一个人住吗？”

　　顾言之微微笑了笑，不答话。

　　女人表情不自在地左右看了看，解释道：“我..我没什么恶意..”

　　楼道感应灯亮起，顾言之向对面邻居点了点头表示打招呼，觉得喉咙有些干燥，该是时候补充水分了。

　　邻居进屋关上门，顾言之看着女人，语气认真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女人目光躲闪，支支吾吾半晌，问：“请问...32栋该怎么走？”

　　顾言之面无表情：“这里没有32栋。”

　　女人道了句谢，匆匆退后，顾言之轻声关上了门。

　　凉爽晚风拂过脸颊，谢蓉撩了撩被吹乱的头发走出单元楼。小区里很多大人带着小孩儿三三两两散着步，欢乐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传进耳膜。

　　“百货商场的案子，你想办法找公关让顾言之做。”

　　谢蓉其他什么也没说，只交代了这一句便挂断了电话，管家迟疑道：“您是要..”

　　远处跑来一个抓着气球的小女孩，速度太快猛地摔到了草地上，谢蓉把手机放进包里正要搭手去扶，小女孩的爸爸急匆匆跑来先一步扶起了小姑娘，佯装愤怒道：“都告诉你不要跑那么快了，摔了吧...”小女孩委屈地嘟起了嘴巴，月色很亮，谢蓉望着父女俩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看造化吧。”

　　管家了然，踌躇问：“夫人和老爷那里怎么交代？”

　　“先瞒着吧..”

　　闹钟叮铃铃响起，顾言之揉了揉睡乱的头发翻身下床，顺手挤了块牙膏闭着眼睛刷牙。今天有个早会，他要在八点之前赶到公司熟悉一下材料。

　　八点半，公司员工陆陆续续都来齐了。江君励右手提着只电脑包，左手打着哈欠推开玻璃门，无精打采地掀开眼皮瞥了一眼顾言之，冲秘书小妹道：“两块可颂，一杯不加糖咖啡。”

　　秘书小妹换上平底鞋快步出去买早餐了，江君励走到顾言之身后，嘘了一声：“这么用功？”

　　“先熟悉一下，免得开会掉岔子。”

　　江君励脑袋像被哽了一下，一脸茫然：“开会？我怎么不知道？开什么会？”

　　顾言之打开内部消息群里的通知，转过电脑对着江君励，江君励盯着笔记本屏幕骂了句娘，抢过资料说：“借我看看。”

　　这会儿离开会还有二十多分钟，顾言之来得早，材料早就看完了，表情无奈地把需要熟悉的东西都递给江君励。

　　会议不长，大家的精神状态都挺不错，很快就开完了。

　　一散会，江君励就被行政部主任拉到一旁神秘兮兮地不知道说什么去了。顾言之收好两人的会议记录本交给助理，抬眼看人已经走远了，便和助理一道先回办公室。

　　“对了顾先生，刚才有位姓齐的先生来电找过您。”助理接过会议记录本，温声提醒。

　　江恪虽然没在公司明确表达过顾言之的身份，可能混到总公司的也算半个人精了，从他俩平时相处的细节和相似的长相中早就琢磨出许多名堂来，比如眼前这位刚被江恪指派到顾言之身边帮忙的新助理：Lisa。

　　“齐？”顾言之脚下不停，会议室空调开的有点大，他背后热的不行，边松领带边偏过头问。

　　“是的。”Lisa打开笔记本又仔细确认了一遍。

　　“哦，有说什么事吗？”

　　早上的领带是匆忙打的，顾言之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把它解开，这作为一个职业律师来讲，是绝不可能存在的马虎，但他向来讨厌领带这种东西，本着能解开就决不系着的原则，这么多年来的水平一直停留在最简单的打法上，穿了一段时间休闲装，更是连最基本的打法都忘得差不多了。

　　“打你电话没接，我在公司门口等你。”Lisa读这段话的时候，语气莫名羞涩了几分。这么熟悉的口吻，显然是关系特别好的人之间才会用的，她低下头偷偷瞄了一眼顾言之。

　　顾言之将领带挽好揣进裤兜里，抬眼便见办公室门口站了个人，Lisa眼见他热情地展开手臂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怎么过来了？”

　　“比起楼下花坛，还是楼上风景更吸引我。”

　　顾言之拍了拍祁昊天的肩膀，浅浅笑了笑，对身后还在发懵的Lisa道：“Lisa，倒两杯水进来。另外，这位先生姓祁。”

　　Lisa闹了个大红脸，不过瞬间恢复平静，蹬蹬蹬地踩着高跟鞋倒水去了。

　　“看来你的普通话还需要练练。”顾言之打趣道。

　　“好啊，只要你这个老师肯教，学生随时都可以练。”

　　祁昊天盯着顾言之弯的跟月牙儿似的眼睛，顾言之笑了笑，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沉默了几秒，祁昊天扯了扯嘴角，放眼环视周围的装潢。

　　“你这里还有一位同事？”祁昊天注意到房间对角的那张桌子，问。

　　“我二哥，江君励。”顾言之接过Lisa手里的茶水盘，放在茶几上。

　　“那这个办公室是顾副总经理的还是江副总经理的？”祁昊天揉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踱到江君励桌子边，佯作严肃地问。

　　顾言之把他从江君励的桌子上拉下来，“少贫嘴。”

　　祁昊天顺着他的手势站了起来，正想伸出手弹他头发上不知在哪儿粘的一撮灰，江君励刚好推开门进来。

　　江君励捏着把手站在门口迟疑了两秒，以为自己眼花，抬头看了看门前的牌子，确定是自己办公室才放宽心大步走了进来。

　　“这位是...？”

　　祁昊天伸出拳头放在嘴边不自在地咳了咳，顾言之拉着他到江君励面前，介绍道：“我朋友，祁昊天。”

　　“如果我没记错，想必你是...祁氏地产那个祁昊天？祁总？”江君励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忙伸出手热情招呼道。

　　“不敢不敢，我跟言之就是朋友。你好，江副经理。”祁昊天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所以言之那段时间都是你们在照顾？”江君励琢磨过味道，又问。

　　“言之性格好，我们家人都很喜欢他。”祁昊天答。

　　有谢黔这个先例在，江君励潜意识便从这句话中嗅到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抬起头狐疑地扫视了两人一眼，但顾言之和祁昊天的眼神都十分坦荡，这让江君励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谢黔虐得脑子都开始不正常了，看谁都能看出一点儿猫腻来。

　　“对了，我听说你们最近开发的一个商场出了工程事故？”江君励话语间刻意隐去了谢氏的名头，可见对谢黔的埋怨有多深。

　　“是有这么一回事，但这次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不是我们这边的，我们公司只管积极配合警方调查就行。”祁昊天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简单答复道。

　　江君励闻言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既然主要问题不是出自祁氏，那么谢黔就必然十分棘手了。江君励这样想着，不禁抬眼看了看顾言之的方向，却发现他正靠在办公桌边缘，低着头，手指摩擦着杯子口出神。

　　“言之？”

　　“嗯？”

　　顾言之忽地抬起头，尽管他回应非常迅速，江君励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他心不在焉。

　　“你今天有事吗？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聊天了。”祁昊天话是对顾言之说的，眼睛却看着江君励。

　　江君励看他那副表情，当然懂什么意思，嗨了一声，推了推顾言之大方道：“没事，去吧，权当放你半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