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知与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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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宁州城的人都在找寒江，他却“躲”在曲园里惬意地品茶赏景，若不是薛器带了话来，赵月蓉真想不到他是近在眼前，就住在廉亲王“眼皮子底下”。
几日前，太学的博士教授们特意登门拜访，只为去曲园请这位寒江先生露一面，都被廉亲王挡在了门外，一律只说不在曲园，另寻他处。
“你说，这位先生到底是位怎样的人，为何避不见人？”
赵月蓉坐在马车里，马车一路颠簸，向曲园跑去。车里还坐着裴玉佑和乔语诗，他正闭目养神，而乔语诗则看着手里的书，一副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
“一个常人。”
裴玉佑张嘴说了四个字，可眼睛并没有睁开。赵月蓉掀开帘子，向车外望去，远处的南山越来越近，又渐渐远去。天边，一抹黑云肆意地飘来。
曲园在宁州城外，去往齐州的方向，车程要半天，他们今日前去，晚上肯定是赶不回去了，要在那里住一晚。
“常人，我看是个仙人。”赵月蓉笑着说道，看了乔语诗一眼，对方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在轻视她。
“嗯？”裴玉佑终于睁开了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赵月蓉：“作何解？”
“你想想，这宁州城里聪明的人都在寻他，就差挖地三尺了，可他却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术’，站在人眼皮子底下，人愣是看不见。”
裴玉佑听完，扬嘴笑了起来：“你越来越像沉香了，府里的人都说不过你了，尽是歪理。”
“我......”赵月蓉看了一眼乔语诗，对方正抬头看着裴玉佑，她在心里暗自叫屈，这府里怕是她谁也说不过。
三人在车中沉默了一阵，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月蓉将手伸出了马车外，车外有些凉，她看着田间大片的绿色，心情渐好。
终于到了曲园，赵月蓉第一个下了马车，本想赶紧进去，没想到曲园门前，还停着不少马车，一小团一小团的人簇拥着，站在门前徘徊。
“裴校书，这边请。”
这些人怕是来碰运气的，想要在门前遇到寒江，赵月蓉对着这位“高人”更是来了兴趣，还未看见人，但他的“事迹”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不同于寓园和可园，曲园里，一条溪水贯穿南北，紧连着不远处的江水，最奇的便是这园子里休了条小运河，江水上的小船亦可撑进园中，停在园子东北面的船坞之中。园子西南面，一个二层的画舫极为精致，假山丛生、樱红柳绿。
溪水两旁，坐落着一个个别致的小院落，每个院落都以陈之异景命名，院墙上则专门请了画匠画着对应的异景，站在院落里，即可赏景又可赏“景”，两全其美。
赵月蓉跟在裴玉佑身后，被人引进了东门。一进门，便被一大座假山挡住了视线，假山上打洞连着小洞，形成了一条条小小的隧道，仅容一人屈身通过。
“裴校书，先生便在‘平山落日’里等着。”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忽然停了脚步，他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院落，示意他们自己走过去。裴玉佑颔首，朝着男子作谢。
“‘平山落日’，倒是个好名字。”今日还未开口说话的乔语诗忽然开了口，看她脸上的表情，像是想起了什么。
赵月蓉一路紧跟，进了这“平山落日”，院墙上，彩色的石头被整齐地排列着，排成了一副颇有意境的画卷，正是“平山落日”之景，下方模糊的平江城静静地迎接着夜晚，上方淡淡的红霞布满天空，中间的江水奔腾不息。
院落里，响起了一阵琴声，众人驻足，认真听了起来。赵月蓉打眼看去，一位墨衣男子正坐在琴前抚着琴，旁若无人，很是尽兴，正是寒江。
一曲毕，众人还沉浸在其中，寒江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裴校书。”裴玉佑赶紧回了一礼，寒江接着说道：“早有耳闻，真是一见如故呐！”
“先生琴艺超凡脱俗，裴某相见恨晚。”
寒暄了一阵后，众人便坐了下来。赵月蓉仔细打量着身旁的寒江，年纪似已有三十五六，眉眼间倒透出一丝不羁之气，不像许岚那般儒雅，说话时也是不拘小节，那笑声更是响亮，出乎了她的预料。
“想必这位就是裴夫人了。”寒江朝着赵月蓉行了一礼，她赶紧回礼。
他的目光又移向乔语诗，看了许久说道：“想必这位就是乔姑娘了！”看见乔语诗微微颔首，寒江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世间的事，诚心求之不得，淡然处之倒是颇有收获！”
寒江的话，赵月蓉有些不解，听他的话，似是认识乔语诗，看来此次前来和乔语诗有些关系，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裴玉佑，对方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他身旁的乔语诗本人倒是颇为吃惊。
“不知先生何意？我并不认得先生。”乔语诗赶忙问道。
“我也不认得乔姑娘，只是拙荆十分想念姑娘，这些年来，一直在寻你。”
“她......她如今身在何处？”乔语诗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略带吃惊地看着寒江，声音有些发颤。
“此次也为太后寿辰前来，只是眼下并不在府中。”
乔语诗低着头，有些站不稳，向后退了一步，赵月蓉赶紧伸手扶住了她，她并未在意，仍然沉浸在回忆之中。
许久之后，她才开口说道：“她......过得可好？”
也许是被乔语诗脸上的表情吓到了，寒江一连说了几个“好”，问话之人似是还不满意，接着问道：“她如今在做什么，你和她......她为何会在亲王府中？”
乔语诗的话还没听完，裴玉佑轻轻拍了一下赵月蓉的手，示意她离开，让他们二人好好谈谈，有些话，不好在外人面前说。赵月蓉将乔语诗扶到座位上，轻轻拍了几下她的肩膀，悄悄退出了“平山落日”。
她出了院落，看见裴玉佑正站在不远处，望着北流的溪水发呆。赵月蓉走到他身后，轻轻戳了一下他的后背，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她一连戳了几下，总算是有了回应。
“你......”赵月蓉被裴玉佑一把拉过去，圈在了怀中，她挣扎了几下，对方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只得乖乖地待在他怀里。
“这里是亲王暂住的地方，来往的人极多，若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赵月蓉有些无奈地说着。
“看到就看到，我抱着自己的妻子，如何不行？”头顶上传来裴玉佑的声音，他似在耍无赖。
“......”赵月蓉看了一眼对面的垂柳，无奈地说着：“你怎么越来越泼皮了......别人口中温文尔雅、处事不惊的裴校书呢？”
“......那是谁？”头顶的声音笑了笑，接着说道：“这个裴校书我不认识，也没听过。”
“你......”
相处的这些日子里，赵月蓉有些摸透了裴玉佑的脾性，他虽然平日里脸上的表情变化极其细微，但人总有内心烦闷的时候，他将她抱在怀里，是内心烦闷的表现。
“这事你早就知道了么？”
对岸忽然冒出几个人影，赵月蓉好不容易挣脱了裴玉佑的怀抱，对面几个女子正看着自己，吃吃地笑着，应该是看见刚才那一幕了，赵月蓉责备地看了一眼裴玉佑，他倒是并不在意。
“知道，但也不知道。”裴玉佑沉思了片刻回道。
“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赵月蓉听着他的话，被绕了进去。
“知道的已知道，不知道的还未知道。”
看见赵月蓉脸上的表情颇为不解，裴玉佑扬起了嘴角，笑着说道。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就是我知道的。”
赵月蓉知道他是故意的，瞪了他一眼，有些生气地转身准备离开。裴玉佑一把拉住了她，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的表情。
“我以为小月你想和我猜谜，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你......”被他软磨硬泡，赵月蓉的气意消了七分，又将问话说了一遍：“乔姑娘和寒江先生的事你原是知道的么？此次前来，是寒江先生想要见乔姑娘一面么？寒江先生说的可是乔姑娘的姐姐？”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裴玉佑这会倒是老实了，静静地听她说完。
“他们是否认识，我并不知情。此次前来，确实是寒江先生想要见她一面，这事也是我刚才知道。看他们二人的反应，应该说的是乔姑娘的姐姐。”裴玉佑略带严肃地说着，说完了一笑：“小月，你现在知道了么？”
他又绕回到了之前的“猜谜游戏”，赵月蓉轻哼了一声，并不理他，转身离开了，留下身后之人笑着看着她的背影。
赵月蓉觉着自己被骗了，被裴玉佑“骗”了五年，这么说其实也不准确，应该是自己固步自封，在自己的梦里待了五年，直到最近才发现了裴玉佑的“真面目”。
以前，只知道他是那个指着月亮、让她望尘莫及的少年。后来，她发现了他还是个喜怒难测、身负责任的人。而眼下，她只觉着他是个泼皮无赖。
离开“平山落日”之后，赵月蓉只在吃晚饭时看到了一下乔语诗，对方一直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痛苦的事情，眉头紧锁化不开。她本想去问一下，却被裴玉佑拦住了。寒江先生倒是没什么变化，热情地招呼着他们三人。
吃过饭，小丫鬟们分别将他们三人领进了“禹山云海”和“寓园之魁”里暂住，屋子里，一切早已准备妥当，赵月蓉环顾了一周，为屋中的布置啧啧称奇。即便只是一间客房，也比寻常百姓家中的布置豪华万分。
只是窗前一只缠枝牡丹青瓷瓶，就价值百两，更别说那精致的云母屏风和黄花梨的床了。
“小月，你在看什么呢？”
赵月蓉坐在屋前，感叹着皇室生活的奢靡，像是忘记了自己前世里也是其中一员一般。裴玉佑站在她身后，轻声问着。
“月亮。”
她猛然回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伸手指着漆黑的天空。裴玉佑看着眼前的人，一时发怔。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知与不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