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帕缘》王一一

13、父亲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芸敬所嫁非人，额驸喜好女色，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满腹阴谋诡计，不但为了继承权毒害亲兄甚至连芸敬都想害。幸而事发，最终事发被正法。芸敬这次是孀居回京，又住回了王府。皇太后不明当年的内情，只是一味自责给她指了个衣冠禽兽，对她更加疼爱，不准任何人欺负她，甚至于时常让她陪伴在左右。

　　我们的身边又一次出现了乾隆的眼线。瑶林没有反抗，他也根本不想反抗，他变得更加忙碌，而忙碌之后的身心疲劳让他更加沉默。他异常关心金川的战事，寻出了傅恒留下的手稿。将下朝之后的时间几乎全部花在研究乾隆十三年的那一战上。他写了一份又一份关于金川的奏本呈递乾隆，我隐约知道了他的打算担心之余却又有丝庆幸，至少乾隆不会让他去，这点我可以肯定。
　　“著令阿桂为定西将军，明亮、丰伸额为副将军，舒常为参赞大臣，征调健锐、火器营2000人，吉林索伦兵2000，兵分三路，迅速赶往金川前线！”
　　同我想的一样，最后的名单之中没有瑶林的名字。瑶林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御座上的皇帝，他为了出征金川做了万全的准备，压根没料到乾隆就这么一下子将他排除在外。
　　眼看皇帝离座而去，他在众人嘲讽的眼光中跟了出去。
　　又是这间书房，我也觉得讽刺，十年前就是在这里乾隆给了瑶林一个新的生命，也亲手粉碎了他的所有的梦。
　　“臣请缨追随阿桂大人，臣愿为我大清江山征战沙场。”
　　瑶林跪于书桌前，乾隆没有搭理他，径自翻开奏本批阅。瑶林并不死心，他过了一会儿又说：“臣请缨追随阿桂大人。”
　　乾隆提笔批复，冷冷地丢出两个字：“不准。”
　　瑶林似乎和他杠上了，俯身磕了三个响头道：“臣请缨追随阿桂大人。”
　　乾隆的耐心似乎也用尽了，他一把将手中的折子扔到瑶林身上。
　　“朕说不准，你听到了吗？”
　　瑶林不甘示弱。“皇上为何不准？凡我八旗子弟皆有为国效力的责任，皇上为何不准微臣去前线为国效力？”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却还要问朕？”乾隆恼怒地走到瑶林跟前，俯视着这个让他最是烦恼的“儿子”，“朝廷将近三万人全折在那儿，现在情形有多危险连阿桂也吃不准，朕不想让你去冒这个险。”
　　“臣知道。”
　　“那你为何……”
　　“阿玛，因为只有这样您才不会再伤害她。”
　　他从来不曾这样叫过乾隆，傅恒生前不曾，傅恒死后这几年也不曾。我深深觉得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你……”
　　“您疼爱我，所以不忍伤害我，所以您就伤害芸敬，如今芸敬回到了京城，如果我不离开，您能保证不会再伤害她吗？”
　　乾隆没有说话，他等于是默认了。
　　“好……朕答应你……朕……答应你。”
　　乾隆似乎失去了力气，他瘫坐在椅子中想了久久终于还是妥协了。
　　“微臣谢皇上恩典。”瑶林在磕头谢恩后大笑着离开，他的笑声里充满了无奈和苦涩。这是他第一次反抗乾隆获得的胜利，但却是以他的生命作赌注。
　　我正要追他出去，乾隆忽然叫住了我。
　　“你等等，朕有密旨给你。”
　　我有些惊讶，但仍跪下。
　　“朕命你保护福康安，用你的命保护他，知道了吗？”
　　这是多么荒唐的命令，人与人的生命是平等的。但是我却甘愿接受，不是屈从于他的“圣旨”，而是心甘情愿为了兄弟。
　　“臣斗胆求一样东西。”
　　瑶林，就让我为你们做些事吧。
　　“你说，功名利禄朕都会给你。”
　　“臣只要一方锦帕。”
　　乾隆微微一愣，随即郑重点头。
　　“好，朕答应你。”
　　他慢慢撑起身，有些蹒跚着离开。我跪在地上，忽然瞥见他腰间有抹翠绿，再一看，竟是一方栩栩如生的龙形玉佩。看着这个一手造就了瑶林不幸的人，我一时之间竟有些哽咽。
　　他是真的疼爱瑶林，也许，相比他那些名正言顺的儿子，更要疼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