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帕缘》王一一

12、意外的再会

　　瑶林追随着父兄的脚步出仕了，乾隆用他能给的一切来弥补瑶林。三等侍卫，二等侍卫，御前行走，头等侍卫，御前侍卫，他的官职在短短的三年内升了又升。随着花翎的增多，他越来越沉默，平静的面容上不漏一丝情绪，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傅恒已经过世了，天下间还知道那个秘密人只剩下了乾隆，瑶林，还有我。我并不诧异乾隆对我的手下留情，他几乎是默许了我在瑶林身边，也许他也意识到，如果连我都不在了，那曾经自信爱笑的少年将会真正地死去。

　　我本来以为瑶林会走上和父兄相同的路走，上朝下朝，每日都是如此。他几乎已经死了，死在那个寒冷的冬日，死在花轿消失的那一刻。那最后的一丝生气似乎只是为了等久久才会从大公主那里传来的一句：“芸敬啊，还不错吧”。

　　夏日的紫禁城好比蒸笼一般闷热，也难怪人会焦躁不安。
　　“温福死了？”
　　乾隆身体前倾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信使。
　　“回皇上，索诺木指使小金头人切断粮草又突袭大营，温福大人根本没料到他们会如此卑鄙，我军……我军伤亡……伤亡万余……”
　　“废物！”
　　乾隆一挥手将手中的奏本砸在地上，大殿之中人人低头屏息，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良久之后，乾隆忽然暴怒出声。
　　“再打，再调兵，朕就不信攻不下金川这弹丸之地！速调阿桂回京，令他带兵出征！”
　　我暗自冷笑一声，乾隆最是爱面子，如今金川得而复失，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皇上，臣愿随军前往。”
　　我蓦地抬头，诧异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瑶林跨出一步，独立于庸庸众人之外。大殿之中一时切切私语。傅恒数年前因缅甸一战而死，人人都直觉乾隆不会让富察家人再冒这个险，更何况……瑶林还背负着那样一种尴尬的身份。于是乎，几乎人人都在等着乾隆，与其说等他的一个决定不如说在等他解答那个流传了多年的谣言——福康安到底是傅恒的儿子还是他乾隆的私生子？
　　我偷眼看瑶林，他的嘴角边竟然挂着一抹笑容！
　　乾隆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瑶林，目光越来越深沉。
　　“其余人选等阿桂回京之后朕和他商议决定，今日就到此，退朝。”
　　他说完首先起身离开，其他人待皇帝走后也各自散了，只是临走时看瑶林的眼神颇带了那么几分异样。
　　“瑶林，下朝了，走吧。”我上前拍了拍僵硬在原地的他，几乎是拉着他离开。

　　出了宫门有一顶轿子正巧落轿，看样子是哪位女眷要进宫给皇太后请安。我们正要回避，轿帘一掀，一个一身素雅的少妇走了出来。我明显的感觉到瑶林浑身一僵，他直愣愣地看向少妇，不能自抑。
　　少妇似是感觉到有人，下意识地朝我们这边一转，我当场也愣住了，是芸敬！十年了，她变了，当年那个开朗活泼的少女不在了，如今的她眉目间满载的都是惆怅，空有人人羡慕的花容月貌却无半点幸福之感。
　　“芸……”
　　瑶林终究没有把那剩下的一个字吐出口，他只是几近贪婪地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最后跨上马背疾驰而去。而芸敬只是滞留原地目送他离开掩面而泣。
　　“芸敬，不要怪他……”
　　我想为他辩解，却不知道该怎么将那无奈的事实说出口。
　　“图安，我不怪他……”芸敬抬起头，明明眼中还含着泪，却拼命要扯开笑容。“我……我已经都知道了……”
　　我深深地被震住了，看着眼前同样忍耐活着的女子，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为这两个人做什么？
　　“我……我还可以为你们做什么？”
　　芸敬摇了摇头，忽然掩面而泣。
　　“我不该回来的，我不该再见他，也许当日死在土默特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