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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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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进宫,上课,下课,一切似乎还和以前一样,只是……
我苦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不出所料,不远处一个小太监见我回头迅速地闪躲到柱子后。
出了宫门富察家的马车早已等候许久。一日又一日,自除夕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我们进出宫都有人跟着,而马车则成为了我们新的专属交通工具。皇宫里有乾隆的眼线,富察府内有傅恒的禁锢,我们几乎成了犯人,唯一离开两座监狱的时候还是在这马车之中。
“咔朗,咔朗。”
车轮开始滚动,我和瑶林面对而坐,他靠后坐着双目紧闭。这段日子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异常平静地接受了一切,平静到我几乎认不出他。若不是他越来越黯然无光的眼神和日益消瘦的身体,我真以会以为眼前的这个人从来都是如此沉默。
“瑶林,你真的决定不再见她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搁在膝上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我突然间有些后悔,原来他始终没有忘记,只不过一直都在压抑自己。
乾隆的动作很快,从下旨赐婚到备妥嫁妆才不过半个月的工夫。晚了一个月指婚的諴王府小郡主竟然赶在四公主之前出嫁。十二月的大雪天里,土默特部的人敲锣打鼓地迎亲队伍在因为寒冬而显得有些萧条的京城中格外惹眼。
长安街两旁围观的百姓将街道占得满满的。我们的马车几乎是寸步难行,不得不停在路边。在陪嫁仆从的簇拥下,花轿从我们眼前缓缓经过。一直都异常平静的瑶林忽然像疯了一样冲下马车往人群中挤。
跟着我们的家仆迅速拉住了他,也拉住了我。
“放开我,放开我!”
他挣扎,他怒吼,却挣不脱,却动不了。“芸敬,芸敬!”
到了后来,他将所有的力气化作一声声嘶声力竭的呼喊,却一次次地被淹没在人群的喧嚣中。
我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今天,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让他去吧。”
我代他乞求,仆从们涨红了眼却将抓着我们的手收得更紧。
“图安,我们这是在救少爷,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是啊,在这个一人统治的时代,我们还能怎么做?还有选择吗?
人群忽然起了一阵骚动,花轿在经过我们面前时一直紧闭的轿窗微微掀开,露出一张精心妆扮却毫无喜色的绝代娇颜。
“看,是新娘子,是新娘子!”
围观的人兴奋地喊着。
轿中的芸敬带着些期待在人群中四处寻找着什么,当她将目光投向我们这边时再也难以移开。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是深深的怨,深深的痛。
为什么……?
她颤抖着唇,轻吐出三个字。
不用听,我就已经知道。
富察家的仆从忽然都松开了手,也许是怜悯,也许是感动,但这都不重要。我奔至瑶林的身旁拉着他往前挤。
“瑶林,去和她解释,瑶林,快去啊!”
他仿佛没了神志,没了意识,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花轿从我们眼前经过。
“瑶林!”
我焦急万分。
他突然苦笑一声,喃喃道:“见了又有何用,不如就此让她以为是我变了心,让她恨我一人……”
芸敬抓着轿窗还在回头等待,苍白的脸上泪滚滚而下。
送嫁的队伍越行越远,芸敬的身影渐渐模糊不清,终于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只有瑶林还驻足遥望,手攥的死紧,那孤独的感觉仿若天地间自此只有他一人。
他,也终于真正识得了愁滋味。
天下间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流言蜚语开始在宫里头滋生然后迅速传播到市井之中。傅恒还是一样忙于朝内朝外,而瑶林,则用沉默来面对所有的置疑。
“图安,爷呢?”
我自书中抬起头,眼前的女子是瑶林的妻子,她容貌端庄秀丽,只是性格严谨不苟言笑。她不是皇家女儿,也不是宗亲,只是一位普通满洲大臣的千金。犹记得当时乾隆将她指给瑶林时京中切切私语,人人都在议论,似乎每一件事都一再印证了那些传言。
“他在房里。”
我客气地回道。
记得瑶林对我说:“这是福晋。”
对她说:“这是图安。”
她的脸上短暂地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迅速恢复平静。我隐隐有种感觉,这位端庄的大家闺秀知道瑶林的身份,她似乎也满足于此。瑶林对她只有敬没有爱,她却乐于这种相敬如宾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