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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果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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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银子啊……”良久,杨氏语气发寒:“早就还了,不知为何敏哥儿会对你说这笔银子,还不敢上门,把我萧家当谋人家产的豺狼虎豹不成?”
林止仍是平平静静的,摇了摇头道:“姨外孙女也不知。”至始至终,除了喝水前有小小失态,她的表情从进门到现在无丝毫变化。
杨氏人没老也成精,哪还看不出这贱丫头今天是在别苗头,很想一巴掌掀过去。往日在上房表现得木讷勤勉,还当她是被人羞辱得狠了跳河救起后心含廉耻,本还想着哄上一哄方便以后行事。如今来看,她是朽木不可雕,本性难改。
长子说得没错,这就是个讨债的,林家的讨债鬼。杨氏深看一眼林止的漫妙身段,心道这死丫头病既已大好,也该是物尽其用了。
“栀栀,老身再说一遍,伯府向来只有借债出去,从无欠债一说。若是林家不服,尽可拿着借据上门。”杨氏的语气已是相当不善。
“哦,知道了。不耽误姨外祖母用早膳,林止告退。”林止说完身起。
双儿一个激灵,忙扶着她往外走,留下一脸错愕的杨氏和驾妈妈。
二人脚步匆匆,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寒风中。桂院恢复平静,就似她俩没有来过。
“姑娘。”双儿确定四周无人后问道:“您有什么打算?”
林止不禁浮笑,果然双儿不同凡响,瞧这话问得,多有水平,直达质底。
见林止只是在笑不回话,双儿忍不住又问:“表少爷有什么打算?”
“表少爷?”林止目露疑惑。
双儿握紧手心,重复道:“您堂兄啊。他有什么打算?”十万两银子啊,穷人十辈子都挣不来。
“他呀,纵使活着,也离我们远着哩,哪知他有什么打算。”林止实话实说。
双儿一噎:咱能好好说话吗?我可是想帮你的呀,林妹妹。
“双儿,我知道我可以信你。但你得告诉我,你是什么来头。”
林止就像是在问:小丫鬟,你爹娘在不在呀,家中还有什么人呀。但双儿心里最清楚,她要的答案铁定不是这个。难怪古代小姐都短寿,想得太多。哪怕看似简单的表姑娘也不例外。
“走吧,去亭子里坐坐,外面真冷啊,正好说话。”林止抬脚就走上岔路往湖边去了。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的双儿狠狠一跺脚,赶紧跟上。
亭子里冷得哟,连琉瓦上的冰溜子都在发抖。林止却寻了一处石凳率性而坐,一脸的安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三伏天呢。
双儿冷得浑身打颤,亭下就是结冰的荷湖,若是呆上一两个时辰,非得冻死不可。“姑…姑娘,您成心的是么,咱能回屋子吗?冻坏了可咋整。”
“放心,我不会冻坏的,至于你,那就不知道了。我们那破屋子往常倒是清静,今日之后……还是这里最好。”
双儿鬼鬼祟祟往四周一瞧,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真感觉有人跟着她们。
林止见了好笑:“双儿,我早就注意你了,你明明很奇怪,却又并非与其他人格格不如……”说到这里,顿了顿:“到我身边来,你很是费了一翻心思吧?因为,你或许以为,我也很奇怪?”
双儿一愣,不看再看林止,只呆呆地看着硬梆梆的湖面,不由开始回忆表姑娘第二次在伯府“失宠”的那段日子。
投了湖没死,救上来却起了风寒,郎中给出“听天由命”四个字。老夫人都准备好了棺材,哪知五六日都愣是不咽气儿,还把伺候的三个婢女染得半死不活,人刚抬出院子就哏儿了屁。下人们怕被过上病,主子们更怕,匆匆收拾出汇芳院把人挪了进去。
人尚没咽气总得要人看着吧,老妈子小丫鬟没一个敢去送终,唯有在府内无根基且身份正当敏感的双儿被推了出去。双儿进退维谷,外院那五十多的老管事想纳她作妾,此翻手段正是他使出来的,开口一求就必定得被杀千刀的老东西糟蹋。
她才穿过来两个月,但是已看透古代贱籍女子的悲惨未来,活得度日如年。原主双儿是死契,压根别想离府。在等级森严的古代,受身份地位所限,纵有万丈豪情也无处抒啊。不如自我了断来得干净。可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犹犹豫豫间,双儿是真没勇气弄死自己,见此,便“欣然”受命去了汇芳院。
自己下不去手,就让人家来吧,早死早超生。
死之前,倒是把林止照顾得很妥帖。当然,后来她没死,林止的病也好了,姑且这么活着。
此刻,双儿活似见鬼一般,结结巴巴道:“姑娘,您从啥时候开始注意婢子的?”该死,这林妹妹眼睛好毒呀,难道还能看出我是异时空借尸还魂的不成。等等,我哪里有费心思,明明是被逼来的嘛。
“从你对我露出怜悯之心开始。”
“姑娘,很明显吗?”双儿问道。
林止点头:“非常明显。因为她们都是厌恶和唾弃。”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试想,以你一八岁就被卖进府,循规蹈矩的小小女婢,对一个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搜身且罪证确凿的女子该是怎样的看法?除非你也是爱慕虚荣的寡耻之徒,但我看,你不像。”
双儿缩着脖子不住点头:承蒙姑娘慧眼呀。不过,原主双儿真的是老实巴交的死心眼丫头,不论评论的是谁,她都可以受了。
林止又道:“对一个趁上香之际欲闯皇子浴房自荐枕席以身子谋富贵的女子,又该是怎样的态度?除非你也……“
“打住,姑娘我求您了,咱先回去吗?婢子说了来处您也不会信的,何故要为难婢子。”
说了不信?林止眼含鲜见的亮光,嘴角抿笑,“你不说我怎知道该不该信?”
双儿低头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打定了主意是不会讲的。
一时,只有琉瓦上落雪的沙沙声……
“我知道你不是双儿。”声音蓦地从双儿头顶传来,让她都一时忘了冷,张着大嘴巴望着林止。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丑容,惊骇之态来源于本能。
林止了然与心,末了放下一句话:“我也不是伯府表小姐。”
“蛤?等等!”双儿急追上去,“姑娘您爱喝雪碧吗?”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发抖,但双儿清楚,这次绝不是冷的。相反,心里还暖烘烘的,连雪花落在鼻尖上也未察觉。
“雪碧?你说的是喝?雪?碧?”林止顿脚回过头来,脸上只有四个字:莫名其妙。
双儿的眼神黯淡下去,很想抽自己一巴掌,瞎激动什么劲儿。心道姑娘说的可能是现在的她不是以前的她了,要洗新革面重新做人?
她说对了,这一世的林止真的是“重新”为人。可是林止悔悟得太晚了,前世就应该早早悔悟的。怪父母和师父太娇宠她了吗?怪林家太有钱了吗?亦或是怪旁人为何不像亲人一样对待她,为何不和她一样的心思纯粹简单?
往回走的路上,双儿感觉双腿的关节都被冻住了,像个僵尸般一跳一跳。不过,经此一“役”,她与这位即将身负巨财的表姑娘,关系大进了一步。因为林止亲口说信她。
为什么信她?向来不工于心计,厌恶揣测人心的双儿可没那么多心眼去研究,反正日子有奔头就对了,或许不用死。
“我好像感觉你很开心?”前面的林止边走边道。
“没,没有,只是感觉轻松了许多。”双儿老实作答。
“轻松吗?”林止顿住脚重复道。是啊,躺了这十来日,所有的恶梦都不那么可怕了,胸口那块巨石仿佛开始松动了。有了目的,不管前路再艰难,心里也是轻松的。
主仆俩刚回到虽然洁净却活似坟墓的汇芳院,上房就来人唤林止了。态度意外的好,来的还是杨氏身边的大丫鬟这一。
“病了。”林止懒懒交待道。
双儿猛眨眼,一副我懂我懂的神态,转头就唯唯诺诺迎出去,低头趴脑地说道:“表姑娘方才忆起家人蒙难,在荷湖边的亭子里坐了许久,身子就……就……”
传话的女婢不待听完话就急奔出去,跑得飞快。怕沾上病气吧,半月前的阴影还没完全散去呢。双儿砰一声将门关上,回到屋内再次回林止,要作何打算。
十万两十万两十万两……双儿眼里全是满满的白花花银子。
林止道:“我也只是试了一试,果然萧家还吞了我娘放在林家的十万两银子。”
那十万两,多半是娘以防万一我哪里有消耗而另外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