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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分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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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真这次带来的消息,无疑是给翔阳判了死刑。
明早八点,军队会组织幸存者一起撤离翔阳。
不同于陵南和湘北,翔阳军区在审判日之初幸免于难,并与这场末世之灾苦苦抗争了一个月,可这并不代表翔阳能敌得过日益崩毁的大环境。
藤真说,粮食短缺资源不足是最终导致军队放弃翔阳的关键,可流川却无法忽视那被描述得模棱两可、瞬间爆发有刹那消失的灾后瘟疫,以及在这场末世之灾中,那棵迅速膨胀然后销声匿迹的“树”,又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审判日后半月余在距离震中湘北两百余公里的陵南出现的“树”,它靠分食走尸来汲取养分,拥有无与伦比的可怕生命力,不论山崩地裂还是摧毁城池皆是顷刻之间,更有甚者,它会主动地、目的性极强地、四处寻找并攻击人类。
就藤真的意思来看,流川甚至有理由怀疑,福田、鱼柱的异化也与那棵树息息相关。
如果说在咖啡馆附近攻击他们的“福田”、“鱼柱”是走尸类型的进化体,如果说审判日和陵南地震性质相仿,那么很自然的,“树”也就变成了这场浩劫的关键。
可这一切也都仅仅是假设而已,甚至很多说法都不攻自破。倘若审判日之初是由“树”的扩张生长而起,那为什么在湘北并未发现“树”?倘若所有异化都是由“树”诱发而起,那为什么最先出现的是走尸而不是半月后在陵南冒出的“树”?
又或者,换一句话来说,那棵“树”曾经可能也仅仅是一棵普通的树,而诱使它异化的,应与“福田”、“鱼柱”,和这广袤土地上千奇百怪的走尸,同属一种。
死而复生的仙道,不外乎也是一样。
只是急需养分补给来生长的“树”,现在又去了哪里?
而身为军方少佐的藤真,在这种时候脱离军队——
“如果有缘的话,我们海南见。”
藤真说完这句,便叼着烟告辞了,三井还坐在椅子上,不管不顾众人的目光,自顾自地抽着烟。
眼看他一圈一圈地吐出烟雾缭绕,宫城闷了半晌忍不住问道:“别跟我说你也不走。”
三井眯了眼,也不知在想什么,只幽幽“啊”了一声作为回应,云淡风轻似有似无,而听在宫城心里却无端叫他怒火中烧,只见他瞪大了眼握紧了拳,眼看就要遏制不住怒火,却叫彩子抢先一步起身开了口。
“都收拾收拾回去吧。”她说着,看了眼三井,又看了眼宫城,缓了缓,笑道,“明天早上八点就要出发,笼统也没多少时间了,好好休息才有体力赶路不是?”
宫城瞪视着三井忍了又忍,终归还是把话都憋回了肚子里,置着气拔步离开,相田见状也起身,朝三井和流川鞠躬致礼后匆匆跟上,三井仰坐着不为所动,缓缓抽尽了口中烟,等一屋子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懒散着撑桌起身。
他瞥了眼流川,似笑非笑道了句“晚安”,方才拎了外套踱步出屋。
一场小聚不欢而散。流川靠在床前,一边细细揣度着藤真此举的用意,一边忍不住的开始担心。
话题回到藤真身上。身为军方少佐,在军队放弃翔阳的前提下选择单独行动,如果不是任务傍身,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
要么是监视器那头的人发现了仙道的不对劲,藤真不得已出此下策。
要么就是……仙道情况有异,藤真自知纸包不住火了,只能先发制人。
就刚才种种,还有三井离开前的表现,显然藤真此行出于任务的可能性极低。那么就是仙道那边出状况了……
他闷声靠了会儿,等门外走廊彻底安静了下来,方才从床上爬起,简单打点收拾了一下,刚推开屋门,却是不由自主地一愣。
“彩子姐。”
随他的声音,彩子叹了口气,靠着墙扭头看向流川,目光中尽是些难言的情绪:“你明天和我们一起走的,对吗。”
流川低眉,却没有吭声。
彩子见他犹豫,心中也多少有了谱,她缓缓一笑继续道,“有事情瞒着我?”她说着,伸手去戳流川紧锁的眉心,“你啊,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儿都不会骗人。”
“彩子姐……”
“怎么,真被我说中了?”彩子笑着低了头,半晌又闷声道,“是因为仙道吧?藤真、三井留下,还有你……”她说着复又笑道,“宫城和三井从小打到大,吵吵闹闹的习惯了,可到头来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会说了。明明都是……很记挂彼此的人。”
望着彩子低眉轻叹的模样,流川心里突然涌出几丝伤感,仿佛今次一别真就再难重逢。他犹豫着、仿佛是在提醒自己一般,“仙道救了我一命——”
“可你也救了他,不是吗?”彩子抬头,定定地望着流川,“你们俩互不相欠,你不欠他,他也不欠你。别拿这些来敷衍我,这不是你为了他拼命的理由。”她说着,顿了顿,继续道,“逃出陵南的那天,虽然我发烧昏过去了,但不代表我真就什么都不知道。”
“你,和仙道之间,真的仅仅是救命之情吗?”
流川因彩子的话而明显的身形一滞,他面上转瞬闪过无数情绪,有遮掩,有隐瞒,更多却是无措和茫然。彩子看在眼里,心中却突然一派清明。她顿了顿,轻轻叹了声“傻孩子”,复又缓缓笑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在这种时候,心里能多一个人,多一份牵挂,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彩子看着流川有些怔忪的眼,顿了许久温声道,“小枫,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死是早晚都会来的事儿。哪一天,哪个人,在哪里,以什么样的方式,这谁都控制不了。”
“可我还是希望……你能有明天、后天、甚至更远的以后。”彩子说着,又伸手去戳流川蹙紧的眉,笑容款款像是闲话家常,“答应我,平平安安地到海南来见我。”
“彩子姐——”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彩子语声温柔,却说得不容置疑,“答应我。”
流川定定地看着彩子,看她眼中流光溢彩,千般挂念万般不舍却都隐隐藏起,做出一番淡定洒脱的模样。许久,他缓缓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