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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异化 ...

  •   十四、异化

      陵南是座自北及南发展起来的外形狭长的城市,审判日初临点在陵南以北的湘北附近,距陵南约两百余公里。
      按时间来推算,陵南可以说几乎是与湘北同时接受的审判日洗礼,虽然就地理位置来说,陵南不在初临点上,甚至还有些距离,但受灾情况依旧严重到无法估量。陵南市北部,也就是陵南老城,人口最为密集的市中心,在审判日第二天便彻底沦陷为“黑洞区”,无人逃离,无人生还。
      这之中还包括驻扎在陵南市北郊的军队总部。
      而众人聚集的校区和咖啡馆,则在新城开发区,也就是陵南的西南角。只是不知道是那南北纵线多出来的直线距离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虽同在一城,却尚有一线生机。
      只是这生机,眼下看来也要断了。
      相田看着车后方露出来的天空,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管有多么留恋,都不能再回去了。
      从陵南去翔阳,按平时,应该是从东北口出城,上高速再开一个小时的车就到了。只是历经大难,道路损毁严重,即便是辆走惯了各种险路的大马力吉普,也因路况奇差而始终提不起速度来。再看眼下情况,显然也不能再开车贯穿全城,去“黑洞区”的东北出城口。
      可要是绕路走,此行翔阳,又该多久时间?
      三井说得几个小时,怎么想,都有些过于乐观了。
      相田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眼仙道。
      因为腿伤,仙道从和他们会合的时候开始,脸色就一直很不好看。
      而现在只能说更甚。
      纠结的眉头,闭紧的眼,无意识微张的嘴唇,吐出来的全是断断续续的灼热喘息。他靠着粮食药品包,头微微歪着,随着旅途颠簸,时不时地磕上车厢铁皮,甚至在额角上磕出了一小块红。
      相田伸手去扶,却在触及仙道额头的时候,愕然瞪大了眼。
      “怎么了小不点?”宫城听到动静回头。
      “发、发烧了!”相田有点急的搀住仙道,朝宫城道:“帮我把仙道先生背后的第一个包抽出来!”
      “不是没感染就没事吗?”宫城皱眉,安放好彩子,弯身去拿包。
      “不知道……咬他的不是普通走尸,感没感染我不敢定论……”相田说着,抖着手从包里掏出注射器和药瓶,“刚才还好好的,突然间就烫得厉害……”
      伸手探了探仙道的额头,宫城道:“晕过去了?”
      相田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声音也开始发颤,他迅速地将药液汲满针管,“希望只是普通的发烧,如果、如果是感染了——”
      话没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只见车身转瞬便如狂风巨浪中摇摆不定的小舟,□□右晃,竟是要被那脚下翻腾不已的巨震给掀翻了去。
      手中针管早已不知摔到哪里去了,相田惊呼着一把抓紧失去了意识随车厢摆动的仙道,另一只手紧把住一旁栏杆,而一旁宫城则是闪身扑住朝车厢尾部滑去的彩子,面露惊疑。
      “出什么事了?!”
      “不、不知——”
      “喀啦”一声,那整个罩住后车厢的铁皮竟是一瞬间被不知名的蛮力扯出老远,而因此露出的大片天空下,竟已满是炼狱之姿。
      大地倾坍,房屋坠毁,满目疮痍惊涛骇浪中,还有无法言表的巨型藤蔓从地底钻出,张牙舞爪,吞天噬地,看那样子,竟是朝着他们而来。
      相田紧搂着仙道目眦欲裂,而宫城抱紧了彩子,一手摸上身后的黑客勒。
      ——按那树的生长情况,吃掉整个陵南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
      ——只要是在陵南,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三井紧握方向盘,笔直地朝着那逐渐扩大的地缝深渊,一手换档,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他扭头,朝着后车厢,竭力嘶喊道。
      “坐稳,我们冲过去!!!”
      话音未落,车子向前冲的趋势便被一股匪夷所思的蛮力制住,整个车身自车尾被半悬着吊起,而前车轮疯了一般碾着几近崩碎的方寸土地,却丝毫无法摆脱那强劲到可怕的桎梏。
      三井双手把住接近失灵的方向盘,随着后车厢传来的机枪扫射声,凛然喝道:“流川!!”
      流川与他的呼声几乎同时而起,他脚踩车窗,借力蹿出车外,不顾车身摇晃倾斜,攀着车顶的行李架爬了上去,勉力以脚抵住行李架上的铁栏杆,他一手把着前车箱后檐,一手抽出刀来,望着不复原貌一片混乱的后车厢,竭力朝那无限袭来的藤蔓挥去——
      困住车子的是藤蔓群。几根紧紧卷住了后车厢,连拖带拽地向车后方的深渊退去,而另外的则是对准了车厢上的几人。
      “先解决车上的,不然会越来越多!”流川喊道。
      宫城咬牙以背身护住昏迷不醒的彩子,将黑克勒对准攀住车沿的藤蔓,子弹连串打进藤蔓肉身,溅出无数青绿汁液,好不容易逼得它松开了钳制,却见另一根更为粗壮的藤蔓追来,重新攀上车框。
      “这他妈都什么?!简直没完没了!!”
      一刀劈开向他袭来的藤蔓,把着前车箱后檐的手用力一撑,流川斜身跨入后车厢,刀身如芒接连斩断数根冲上来的藤蔓,眼睛盯着那瘫在相田臂弯没了动静的人,喘息间声音有些发冷:“仙道怎么了?”
      “晕、晕过去了!”抱着仙道借流川劈砍之势退到身边的相田道,“突然就烧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呃啊啊啊啊啊啊——”
      “哐啷”一声,车子被藤蔓卷住用力朝空中一抛,车身凌空的瞬间,原本车尾朝上车头朝下的局势瞬间就调了个儿,车厢里的各色行李武器纷纷不受控制地摔出车外,而车上几人亦是随惯性不可挡地朝车后方跌去。
      宫城来不及去捡摔出去的枪,只回身抱紧了彩子,双腿强撑住车厢侧壁,拼死缓住了下坠趋势,而本就站立不稳的相田更是随藤蔓的一抛一击被甩至空中,片刻之间便要连带着仙道一起摔出车外——
      “小心!!”
      一把拽住相田衣领,流川勾着前车箱的行李架,手臂青筋暴起,半吊在空。
      “手给我!”
      惊骇的泪水早已迷蒙住双眼,摔得七晕八素的相田哽咽着,刚要腾出手来抓住流川胳膊,却突觉臂弯里的人一沉,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见仙道被藤蔓卷住了腿,只刹那便挣脱了怀抱,飞向空中。
      “仙道!!!”
      拉着相田奋力朝后一扯,流川想也未想地便松开了勾住前车箱的手,腾身一跃朝仙道扑去,一把拽住他空中飘摇浑然无力的手,却来不及寻找攀附物,便被藤蔓连带着一起向后抛去——
      “阿枫!!”
      “仙道先生!!”
      背后惊呼声起,而二人却无暇顾及,巨大的惯性逼得他俩以无法阻挡之势急速摔出了车厢,流川凝眉咬牙,借凌空之势手上用力将仙道往身前一拉,刚揽住他腰欲翻身落地,却被紧追而来的藤蔓缠住,横腿未及扫出,那粗大藤枝便将二人齐齐卷住,连拖带拽地裹进巨大的壁身之中。
      眼前突然就暗了下来,只留为数不多的光从藤蔓身壁夹顶的缝隙透进来。维持着相拥的姿势,流川一手护住仙道腰腹,而另一手竭力地撑住藤蔓壁身,想以此减缓其无限收缩之势。可藤蔓之力何其霸道凶狠,强撑不过片刻,便听臂弯处传来骨碎之声,伴随而来的剧烈疼痛使得流川霎时惨白了脸,而背脊亦是传来强劲可怕的压迫感,那挤帖脏腑之力逼得流川生生呕出口血来——
      “你说过不想死在这儿。”
      声音沙哑,携了几分怠倦疲乏,吹在耳畔却像是痒进了心里。
      脑中嗡嗡作响,那一丝一缕的痒就像是身陷绝境时所产生出的幻觉一般,流川护着仙道,强自将血气咽下胸腹,而那声音还萦绕脑中时,外面喧嚣的世界却突然变得安静了,周遭一切也仿佛随之停止。
      只留呼吸在侧,心如擂鼓。
      无力垂摆的手轻轻动了动,靠在他肩畔的头亦是微微一挪。
      “流川……”
      语调缱绻轻微,听起来像是在叹息,却叫流川无端滞了呼吸。他僵硬地扭头,仅咫尺的距离,目光与那双缓缓睁开的眼撞在了一起。
      那是一双不同于以往的猩红色的眼,配着他虚弱惨白的脸。
      好不熟悉。
      仙道妖异的红瞳里泛着平静温和的光。他看着流川泛着血色的唇角,静默相望的眼,在这静止的时间,静止的世界里,轻轻抿了唇角,抬手覆上流川强撑着挺直的背。
      “我们说好的。”
      思绪仿佛还在前一刻停滞,而下一秒却已是天旋地转。
      耳畔风声呼啸,眼底风景急逝,流川眯了眼,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道是被人揽着背护在怀里,接连的撞击、震荡都被那人用肉身一一抵了去,而后是惊呼声、嘶喊声,那些刚才遁去的声音如爆炸一般突然涌现出来,纷杂糟乱。
      在逐渐清晰的视线里,相田哭得面容扭曲朝他爬来,一旁抱着彩子的宫城却对着他目眦欲裂。
      然后是枪声。
      “嘭、嘭、嘭。”
      总共三发,从前车箱敞开的窗口处射来,击入攀住车框的巨型藤蔓。
      入肉同一处,三寸,十寸,十七寸,对穿,造成植物机体瞬时空腔30mm,高温腐蚀掉植物大片脉络。
      藤蔓松了桎梏。
      车身在落地的一瞬间冲了出去,车轮压在分崩离析的路面上,扬起飞沙走石无数。
      迷蒙间,仿佛那藤蔓身壁里的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流川费力抬头,看着将他护在怀里躺在身下的仙道,看他憔悴惨淡的面容,看他紧闭的眼,看他嘴边还湿热流淌的血。
      胸口躁动不堪,流川耐不住的呛咳出些许血来,而后身形微晃,终于撑不住地瘫倒在仙道怀里,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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