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灼华》悠飏

5、第五章

　　“他是韶阴侯君兰宇，虽然多年闲散在朝堂之外各处漂泊，但是如今国难当头异族入侵，他不得不奔赴沙场。”
　　“我要去找他，他连我都打不过，万一……”灼华才不在乎他是侯爵还是伯爵，她只知道他现在很危险。
　　赵赫就差捆住她。这件事只有清衡看得明白：“让她去吧，说不定他也在等她。他们都欠彼此一个结果，如果得不到结果他们表面不提心里也都会留下疙瘩。况且，兰宇一定会照顾好灼华。”

　　一个红衣男子策马千里穿过玉门关，来到汉朝所建的西域都护。横过戈壁沙漠终于来到月氏国边界，这里正是君兰宇所带的兵马驻扎的地方。
　　那天君兰宇登高向西远望，筹划和月氏国的最后一战。本应在青山烟雨中的红色身影居然出现在大漠戈壁，一路扬鞭卷起黄沙滚滚。那一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眼睁睁看着她骑马挥剑硬闯营寨，不顾向她挥舞着的刀枪，无畏地一身相抵。
　　有士卒来报：“侯爷，有人擅闯军营。”
　　站在高处身穿铠甲的他一改往日嬉笑和漫不经心，古板且冰冷，想也不想就吩咐身边的人：“把他赶出去，无论用什么办法。”
　　让她走，不择手段地让她走，不要再在他眼前出现。
　　灼华自诩武艺精湛但她毕竟娇生惯养，一个人对这么多人尚可周璇一时，却扛不住他们轮番上阵。千里赶来她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她不甘心。拼尽最后的力气也好，她就是不让君兰宇如愿！大喊着：“你想我走吗？我偏不！只要你躲我一天，我还会再来，一直到你肯见我为止！”
　　第二天，君兰宇在军帐里正和几个将军议事，有人再次来报：“侯爷，昨天的那个红衣男子又来了。”
　　“把他丢出去！难道这种小事你们都要我亲自出动手吗！”宛若冰封，都是君兰宇，决然不同的两个人。
　　在座所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韶阴侯以亲和随性著称，他们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来人小心谨慎地退了出去。

　　第三天，大雪漫天，灼华再次出现。本来擅闯军营是死罪，前两次都饶过他第三次决不能姑息，昨天惹侯爷发这么大的脾气今天可万不能再向他禀报惹他心烦了。
　　不明情况的灼华以为今天不成功大不了明天再来，只要战争不到结束的一天，她还会再来。可是，今天的情况明显不同，她连挥剑的力气都没有，朝她刺来的兵器让她应接不暇，她才知道，他是韶阴侯君兰宇而不是在西湖陪她练剑玩的君兰宇。
　　将近十天的奔波，一连三日的硬闯军营，她第一次感觉到累。也许这样的累是在知道他的绝情之后。一直以来都是她太天真，她连他的一个喜欢都没听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赶来见他？剑缓缓地送手心滑落，她太累了，闭上眼睛，仿佛前方没有明晃的兵器，而是江南锦绣，仿佛她现在不是置身冰天雪地，而是暖阳夕照。
　　突然被有力的臂膀圈在怀里，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看到的黑色瞳眸依然深邃却让人难以揣摩，她才不管是不是他真的讨厌看见她，讨厌到想让她死。还有力气笑给他看，冻得通红的小脸上绽开一对梨花：“我是不是死了？所以看见了你。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在你面前出现，但是请你不要忘记那个女扮男装和你抢姑娘的女孩子。虽然，对我来说是平生最窘迫的经历，却也是我第一次占据你的记忆。所以，不要忘了我。”
　　君兰宇看着她闭紧了眼睛，眸光微闪，嘴角噙着笑。好像又变回了黑衣风雅手持折扇的兰宇公子。吐字却还是淡然：“你们都下去吧。”
　　打横把她抱进军帐，给她盖好棉被又搭了一层狐裘，真不明白一个江南女孩怎么能在宛如冰封的塞北呆这么多天。满眼都是红衣桃夭的她，他恍然，她是能抵抗高寒生长的红景天，顽强不屈，这才是灼华。

　　想想刚才她的“遗言”，他又觉得好笑，这姑娘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但又觉得哀伤，如果她答应嫁给他，他早就辞去韶阴侯的虚位，再不管姬珩的闲事，和她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也不至于让她受这么多的罪跑来关外找他。真是不怕死，更不怕他伤心！
　　刚要摸摸她的脸，她的睫毛轻颤了下，他立刻收回手站得远远的。
　　“原来我没死啊！”灼华醒来首先感叹的是这个。
　　“怕死就快点回去，这是战场不是凤来仪。”
　　灼华找了半天才看到门边的君兰宇背对着她站着，听这冷冰冰的声音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她不顾才暖过来的身子跳下床，跑到他身后，垫着脚尖想看看他的脸：“你生气了？”
　　对方不说话，她不急也不恼，反正他没眼睁睁地看她死在士兵刀下说明他还是不舍得，更何况他还把她抱进温暖的帐子说明他更加不舍得。“我来是要告诉你比文招亲他们谁都没赢过我。”
　　“那又怎样。”声音冷得不亚于外面的冰雪。
　　她打了个哆嗦，拽住他的一只胳膊硬是把他扳了过来，“怎样？我的意思是说我没嫁人。”
　　他不去看她，拂开她的手直奔书桌上的地图去了。很不待见她：“如你所愿。”
　　“如我所愿？”这真的是她所愿吗？为什么得到这样的结果并不见她有多高兴？为什么她远道而来就只为了告诉他这个！她终于有点恼了，但不是恼怒而是懊恼。灼华，你要说什么才能让他明白？可是让他明白，明白的又是什么呢？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回临安。”
　　“我不！”她害怕又倔强地后退一步，她知道就算说不也改变不了什么，就捻个理由搪塞，“外面还下着雪，我怕冷，要走也得是明天。”
　　他抬头看看狂风卷起的雪成了绡障，明天也好，这样的天气赶路确实有点危险。默默拾起桌子上的文书地图就要往外走，却被灼华拦下：“你要去哪？”
　　“你既然要留下过夜，我把这里让给你到别的地方去。”
　　“我不！”两只胳膊展开挡在他前面毫不退让的架势，一如当初在凤来仪和他抢清衡。灵气的眼眸映出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微红了脸颊，放下胳膊十指相缠，“那个，我一个人在这害怕，你委屈下陪陪我好不好？”
　　他倒要看她能耍什么手段说服他让她留下，默不作声地回到原来的位置。灼华窃喜，只要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才能有增进感情的可能。她就不信，听不到他说一句“喜欢”！
　　如果能预测到当晚会发生什么，君兰宇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多停留一刻，哪怕是一瞬。
　　“你非要这样和我挤着吗？”君兰宇低头看书，好端端地坐在那。灼华像只猫似的钻进他的怀里，拿他当椅子坐。
　　她看了看外面，风渐止但雪还在下，忽然感恩起天气来：“那怎么办，我冷啊！”
　　“你躺在床上不是更暖和？”眉头紧蹙，这回像是真的生气了。
　　她憋了别嘴巴，嘟囔着：“被子晾了这么久肯定很冷，我不要。而且你那张床太大了，空荡荡的，看着就觉得……”
　　他听得不耐烦，直接把手里的书塞给她。她还以为他是想让她看看书安静一下，没想到猛地一把把她抱起丢到床上。做好最坏的准备，丢了她她也不会把手从他脖子上拿开，却不想他一翻身和她挤到了一张床上。乖觉地把书递给他，无比感激：“给，你看书吧。我不冷了。”
　　怯怯抬头，好像冰封千年的脸有了柔和的笑，她高兴地圈住他的腰，这才是她的君兰宇，干嘛非要装得一本正经凶巴巴的样子？

　　守在大帐外的将士看着灯光映照的依偎着的两个身影嗔目结舌，难怪侯爷二十七八了还不娶妻，原来好的是这个啊！开始对红衣男子冷若冰霜，最后还不是从了人家？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突然，天空出现一道光芒，那是探查敌情的斥候发来的警报。一个声音高喊着，划破寂静的雪夜：“月氏突袭军营，准备迎战！”
　　君兰宇推开灼华，嘱咐她千万别乱跑，躲在这哪也不许去。起身提剑出了大帐，指挥全军准备迎战。
　　就他的武功和敌人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他一定吃亏，不敢多呆片刻尾随着他，又不敢让他发现。出去才知道军营里混乱一片，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在君兰宇的指挥下变得攻受有度。可是眼前的人影太多，跟丢君兰宇是必然的。乱阵里穿梭了几个来回终于被她找到，只见一个红衣女子从马上跳下，长鞭直向君兰宇背后袭去。
　　“君兰宇！”
　　“小心！”
　　灼华和月氏国的红衣少女几乎同时开口，君兰宇感到背后的杀气，挥剑转身，顺道把扑过来的灼华揽到怀中。原本该斩断的长鞭着着实实地抽在他身上，黑衣瞬间裂开渗出血来。灼华见状气红了眼睛，她对君兰宇拔剑相逼的时候从不会伤他，她才不允许其他人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