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灼华》悠飏

4、第四章

　　她顿了顿，打了个酒嗝。想到和君兰宇也学了一阵子，似乎也不一定会输，只怕凡事有万一，万一有个像君兰宇一样博学多才的人该怎么对付呢？
　　君兰宇才不在乎她的输赢，发钗把玩在手：“你就这么不想嫁？”
　　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不想。”
　　他越过桌子，用一只手指勾起她低垂的脸。他想她看清楚，记清楚：“这些天，我每一样都只教你一点，只要记住这些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这样我就可以赢了？”她像是看到曙光一样，用两只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高兴过后还是觉得不妥，“君兰宇，要不你帮帮我好不好？如果你亲自上阵他们都会被摆平。我就……”
　　秋水眉目含笑，一对梨涡白里透红浮在脸颊，这么精致的脸被他挑起。调戏绝色美女的手还被美女纤细细嫩的双手握住。推杯换盏的客人们大多被这奇怪的画面吸引，翩翩公子调戏绝色佳人不足为奇，绝色佳人表现出任君调戏的模样就有些奇怪了。
　　他的手从她的手心抽出，没有丝毫的留怜。重新回到椅子上，慵懒地支着头问她：“如果我赢了你会嫁我吗？”
　　有没有搞错！她赵灼华之所以逼着自己学不喜欢的东西就是为了摆脱嫁人的苦命，绕了一圈还是嫁人。不论嫁给谁，结果不还是一样的吗？十分困顿的她含糊摇头，说了个“不”字就一头扎到桌子上不省人事。只剩君兰宇一个人面对着她，一脸的无奈。
　　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纵容她喝醉，一路抱着她把她送回家就是最重的惩罚。推开她的房门，把她放在榻上刚要抽身却被她攥住衣领不放。低声嘟囔着：“君兰宇，你帮帮我好不好？”
　　又是这个问题，他没再问如果他赢了会不会嫁给他。同样的问题，他不会问第二遍，拒绝只要一次就够了。

　　夏尽秋渐浓，比文招亲的擂台就设在西湖边，灼华掩面坐在擂台上回忆那天大哥问她：“你都二十了还不嫁人，还装成男子的模样到处惹是非，这次必须要给你找个夫君来好好管教你。难得兰宇能降得住你，不如……”
　　“大哥！你是有多恨我嫁出去啊，嫁给他我后半辈子只剩受虐待的份了。我不依！”
　　“不喜欢兰宇也无妨，我们摆擂台招亲就是了。”
　　“我要亲自和他们比试，我可不想他连我都赢不过。”
　　赵赫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冷声道：“也好，我们不比武，比文。”
　　灼华自怜似的一声长叹，看来她是难逃厄运了。往台下看了好一会然后失望地收回目光，自从她酒醒之后再没见君兰宇，是不是他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就不喜欢带她玩了。也是，天底下再找不见像她这么疯闹大胆的姑娘了。
　　面对台上的四个陌生男子开始犯愁，这四个人虽然都算俊朗但是她觉得他们相貌平平，难以想象和他们其中的一个会过一辈子。这也不能怪她，整天面对君兰宇那样级别的美男，很难再对其他男子犯花痴。他们四人分别和她比试琴、棋、书、画四样，大哥已经放话说只要有一样灼华输了就要下嫁。听说他们四人是临安城里在琴棋书画方面最出挑的，用自己所短比人家所长，她输定了!
　　耳边琴音似水悦耳，在她听来不及君兰宇十分之一。听着琴音他教她弹琴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一曲奏完，脸上笑容未尽。弹琴的人隐约看到一抹浅笑，只是隔着面纱就把他看呆了。
　　一阵可怕的音调激荡开来，坐在琴前的人吓得打了个激灵，惊魂未定的形状。灼华嗤笑，学着君兰宇的语气：“此曲名曰《惊梦》。”没想到，弹琴的人连忙起身，俯身作揖，自认琴技不佳枉自称懂琴善音律，不及姑娘半分。
　　看着走远的背影灼华记起醉酒时君兰宇告诉她，“这些天，我每一样都只教你一点，只要记住这些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又往台下看热闹的人群中看去，仍不见她想看到的人。低头颦眉走到一局残棋前，仿佛听到谁在她耳边说，所谓出奇制胜，下棋讲求险象环生，迷乱对方，让他自乱阵脚。不消片刻，最后一个子落定，棋局胜负已分。和刚才弹琴的人一样，执子之人摇头低叹，没说一句就离开了。
　　书，拼字？灼华唯一自信的地方就是这几天她像是着了魔似的，反复写着一个“兰”字。一个字反复写，总归像点样子的。她只凭这一个字递过对手满满一张纸的字，倒不是那个年轻有为的书法大家真的觉得自愧不如，而是从这一个字的笔画中读懂了什么。凡事不爱强求，至此撂笔作罢，拂袖而去时，赵家小姐还在看着那个“兰”字出神。
　　当她再次提笔沾墨，描绘一幅夕阳投湖的剪影时忍不住想起夕影亭里君兰宇为她擦掉脸上墨汁时的情景。兰草香合着墨香四散开，和她一起作画的人收笔夸赞赵家小姐蕙质兰心，在墨粉中和了兰草进去，西湖美景配上兰草香气果然更胜他一筹。
　　视线一阵模糊，哪里来的一滴水把墨色晕染，一阵香草扑鼻。这一刻她才知道，她是真的想那个握着她的手教她提笔作画的人。可是，君兰宇，你现在在哪呢？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临安？是不是早已料到今天的结果？害得她白白担心，后来，她觉得并不是担心自己会输，而是对他的放心而失望。

　　一轮清冷月挂于天幕，皓洁秋月和如镜湖水交相辉映。好一幅平湖秋月的佳景。
　　“一色湖光万倾秋”的一句低吟胜过清秋的冷寂。一个红衣女子坐在亲水平台，手里长长的柳枝划过水面，随即有千万愁绪荡漾开来。仰面望着天上的月亮，唇角浮着笑意，眼中却是难言的苦楚。
　　身后脚步声渐近，一个白衣女子，面容清丽冷艳，看不出一丝情绪来。面对着一湖秋水，轻声道：“别等了，他不会来了。”
　　红衣女子明知她是好心规劝，却不想听。眼中露出倔强的神色：“你又不是他，凭什么这么说！”
　　“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等到他。”白衣女子语气平淡，没有因为她的执拗而生气。轻叹一声，转身将要离开。却传来嘤嘤的啜泣声。
　　“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声音因为哽咽，断断续续，“他不会为了我留下来，也不会再出现，他从来没……喜欢过我。”
　　“所谓人心难测，还不是不懂人心所怀的情？”清衡想起赵赫对她的一如既往，忍不住轻叹。
　　红衣女子把手里的柳枝抛到湖里，站起来拍了拍手又理了理红裙。刚才的落寞不见踪影，满不在乎地说道：“罢了，罢了。只这一次，最后一次，以后再不会想他。”转头，笑靥如花如旧。
　　当一个人住进心里，还能摆脱相思的诅咒，再不想起吗？

　　自从清衡嫁进赵家，再没听灼华提起过君兰宇。她还是喜欢扮成男装偷溜出去，赵赫和平常一样抓她回来训斥几句，却再没说逼她嫁人的话。
　　转眼，断桥残雪。灼华从没留意过一年的轮回复始，从没感慨过岁月匆匆。但是会因为一个人的突然消失而耿耿于怀，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埋怨。

　　她不愿意草草嫁人是因为她在期待一场爱情，即使爱得艰辛，即使不得圆满，即使他爱她不会像她爱他一样深，即使成为永不能愈合的伤，只要它能刻骨铭心，能证明她也曾轰轰烈烈地爱过。可惜，他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在没有意识到割舍不掉的时候一声不响的离开。灼华对他失望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在大哥的书房里发现一封拆开的书信，她至今都不会知道君兰宇的下落。

　　君兰宇在信里写到：他在边关塞外每天长河落日作伴，过得极为逍遥自在。莫念。
　　他有长河落日为伴，是不是早就忘了西湖烟雨？一丝不甘缠绕心间，像是在作茧自缚，到头来只能把自己勒得越来越紧。

　　凭什么她相思成疾，他却在塞外逍遥？凭什么他给大哥写信，对她却只字不提？想他长着妖精一样的脸，满腹才情，举止儒雅深得姑娘喜爱，何况到了边关他这样的更是极品，早就被人收入囊中了吧！

　　她不敢想了，回到房里就收拾衣服细软准备去关外找他。
　　赵赫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死心，对她离家出走早有准备。她铁了心要去，情急之下说出了真相：“君兰宇在关外是打仗，不是游玩。你去了不是送命么！”
　　灼华倒抽一口冷气，转身问清衡，那晚在她说她不知道君兰宇是谁。那么，“他是谁？为什么会去战场？”
　　清衡知道赵赫瞒着她是怕她冲动，而兰宇也不想让她知道，毕竟战场上凶多吉少，一旦有去无回平白让她耗尽青春。事到如今还是和她解释清楚的好：“他是韶阴侯君兰宇，虽然多年闲散在朝堂之外各处漂泊，但是如今国难当头异族入侵，他不得不奔赴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