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救世主之名》鲤无衣

58、毁灭魂器

　　当斯内普接到邓布利多的凤凰传信时，他才刚刚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波特家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离他不远处就是东倒西歪的三人组，还醉醺醺的打着呼噜。

　　查尔斯和多瑞亚已经早早的起来了。餐桌上昨晚圣诞大餐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桌子上摆着晨报和咖啡，厨房里传来烘焙的香气。房间里暖烘烘的，壁炉里的火正在平稳的燃烧着。

　　他揉了揉额头，宿醉带来的疼痛还不算不能忍受。他站起身来，却没看到哈利·麻烦·波特的身影。正想寻找，忽然被窗外的一个声音吸引了注意力，金黄的鸟儿正用尖利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是福克斯。

　　斯内普忽然感觉到胃里一坠，熟悉的疼痛感涌了上来。他手有些颤抖的将它放了进来。

　　“西弗勒斯，请立刻回到学校，立刻。”

　　八楼，邓布利多的校长室里。

　　斯内普急匆匆地推开了门，面前的景象几乎令他惊呆了。

　　雷古勒斯坐在一旁，脸色惨白的低垂着头。克利切蹲守在他的手边，担忧的看着它的主人。他挪开目光，看到校长对面的椅子上，那个瘦小的男孩蜷成一团，正抱着自己昏睡着。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额上的疤，那里肿胀的不正常，皮肉翻卷着，似乎有什么正要破土而出一样。

　　邓布利多面前摆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盛着一个金黄色的挂坠盒。

　　“这是……”他恐惧的想要开口询问，但是邓布利多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没有时间了，西弗勒斯。”老人说，语调沧桑又疲惫：“哈利和布莱克先生带回了挂坠盒，他喝了石盆里的东西，又和魂器直面接触时间过久，灵魂已经脆弱的无法和伏地魔的魂片对抗了。把我让你准备的东西拿来吧。”

　　最坏的预感成真了，斯内普感觉到昨晚喝的酒再次涌入了胃里。他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听见自己说，但是他很怀疑那是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因为他的喉咙早已经僵硬了，就好像再也无法说出多一句的话。也许不是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但是它来的太快了，快到他甚至想都没有想过，快到他从来不知道他们这么快就要面对这些。

　　“带你的主人回去。”邓布利多对克利切说。忠诚的家养小精灵朝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它扶着雷古勒斯走出校长室。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斯内普说不出话了，他看着邓布利多抽出了魔杖，一切都明了了。

　　“如果你不想看到他忍受痛苦的话，”邓布利多低声说：“先去取药。”

　　斯内普站着没动，他的目光落在蜷缩成一团的哈利身上。那孩子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湿的，他缩在自己的怀里瑟瑟发抖。

　　他已经……做错了够多事了，不能再错了。他控制着发抖的那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桦木魔杖。

　　看到他一动没动，老人了然。他收回目光，伸出手，用老魔杖指着火盆里的挂坠盒，低声念出了一道咒语

　　与冲天火光同时从盆中涌起的是哈利的尖叫。火焰腾空而起，凝结成巨蛇的形状冲那个蜷缩在椅子上的男孩吐出毒牙，哈利死死的抱着头大吼，那双绿色的眼睛忽然睁开，绿光在火光中扭曲成了一团烟雾般的颜色。

　　斯内普闭上了眼睛，他轻微的颤抖着，控制不住身体本能的恐惧。男孩痛苦的叫喊声无处不在，像一把把刀插入他的每一寸皮肤。光是用看的，他就能感受到哈利此刻在遭受的是怎样非人的折磨和疼痛，烈火吞噬着和他连接的灵魂碎片，那种深入灵魂上的痛苦也会传达到他自己的身上。

　　邓布利多苍老的眼睛透过火光中的燃烧的魂器看着哈利，绿眼睛直视着蓝眼睛，海水般湛蓝的颜色里隐约有浑浊的泪光。

　　十几分钟后——时间不算太长，但是几乎用尽了斯内普所有的力气克制住自己站在原地等待。邓布利多用破解咒解除了厉火，火盆里，燃烧殆尽的挂坠盒上面沾满了黑色的烟灰。他伸手去拿，挂坠盒一下子裂成了两半，一股黑的像血一样粘稠的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

　　邓布利多拿起挂坠盒放到他的鼻子下面，他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看向哈利。椅子上的男孩已经完全虚脱过去了，他浑身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汗水。仰着头，脸色惨白的和死人无异。双眼睁着，但是绿色瞳孔里散发出来的却是死寂一般的灰。呼吸微弱的仿佛随时有可能停止。

　　斯内普走上前，他弯下腰抱起已经失去意识的哈利，手指颤抖着，试探性的在他的鼻尖下面微微划过。感觉到那微弱的气息流淌在指腹时，他的手终于抖动的没有那么厉害了。

　　但是最艰难的时候还没有开始。

　　当斯内普再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地窖里，怀里还抱着昏迷过去的哈利。

　　将救世主安放在床上，把他的袍子弄干。斯内普变出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然后他挥动魔杖招来了一瓶蓝的近乎于黑色的魔药到手心里。他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睛看着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哈利，那张惯常阴沉冷漠的脸变得灰黄惨白。

　　屋里的窗帘全都被打开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外面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黑压压阴沉沉的天空，厚厚的云层透不出一点光亮。只有无数大片的雪花从空中落下，哑哑的堆积到地上。

　　斯内普站起身来，沉默的俯身看着那张苍白且稚气未脱的脸，许久。

　　“一定没问题的。”他喃喃的说，弯下腰在那冰冷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嘴唇接触到男孩皮肤的瞬间他打了个寒颤，然后他撩起哈利额头的碎发，看到那个闪电型的疤痕已经完全崩裂了。

　　他用手拧开瓶子，然后将瓶口抵在哈利的嘴边，看着蓝黑色的液体顺着细口流了进去。等到瓶子完全空了，他连好好安放它的心思都没有。任由他自己松手让瓶子落地砸成碎片，将身体的重量全部转移到压在床上的手肘上，一点点靠近昏迷中的哈利的位置。

　　而男孩毫无反应。他安静的躺着，就算在斯内普给他灌下魔药之后也没有任何回应。靠在床边的男人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了，他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抵在下巴上，他痛苦的低下了头，用指节用力磨蹭着自己的眉心。

　　就像他和邓布利多说过的，这剂魔药，有关灵魂。它可以抑制哈利灵魂里属于伏地魔的暴虐凶戾的那一部分，但也会对他自己的灵魂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它可能救他，让他支撑到打败伏地魔的那一刻——只要到那一刻，他就能找到另一个办法来终止它的作用，停止伤害。但是它更可能会杀了他。如果哈利的灵魂已经脆弱到不足以经受这些折磨，那么他，那么他……

　　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他听见自己用力的吸了一口气，他颤抖的厉害。

　　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

　　斯内普不可抑制的想，一闪而过的一个念头，却执拗的在他的心里落了根。让他每一口呼吸都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后悔。他张开手掌捂住了脸，不想再看到床上毫无生气的哈利了，他已经无法忍受看着那样的他多一秒了。

　　也许他不应该让哈利回来的。

　　这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心底滋长，无尽的悔意翻涌着。

　　最后一个需要战胜的敌人是死亡。他想起那句铭刻在救世主墓碑上的话，它一遍遍，一遍遍的在他的脑海里回响着。

　　但哈利已经打败过它了。无论是战胜伏地魔还是死亡，无论是拯救他还是巫师界，他已经做过所有他应该做的事情了。足够了，他应该得到平静的休息了。

　　而他呢？他做了什么？

　　只因为他不能忍受，所以要再次把他扯回这可悲的命运里来承受这一切？

　　斯内普感到窒息，他摇了摇头，站起身离开了哈利躺着的这个房间。他快步走到客厅里，坐下。用掌根抵着额头。他坐了很久，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窗框上都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地窖里冷的快要结冰。他才抬起头来，然后他抽出了魔杖。

　　一头娇小的牡鹿由杖尖吐出的银丝逐渐凝结成型。它轻快地绕着斯内普的腿跑了一圈，然后停在他的脚下。四足跪地，亲昵的将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

　　斯内普用手抚摸着它的头顶，空洞的黑色双眼静静的低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