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救世主之名》鲤无衣

59、代价

　　59

　　时间随着挂在墙上的钟缓慢的流逝着。他一直坐在那里，从天亮到天黑。其实那也没有什么区别了，雪一直在下，外面的天空阴沉的就像是从来没有亮过一样。

　　斯内普屏息靠在自己的座椅上，他等待着。

　　那只忠诚的银色牡鹿跪在他的脚边，像是雕塑一样安静。整个房间里只有死寂。他曾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以祈求能够听见那个房间传来的任何声音，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就连呼吸声也只有他一人的。

　　他深深的低下了头，将脸埋进手掌里。指尖还残留着那个男孩身上淡淡的味道，带着血和汗，黑魔法焦灼味道的气息。

　　时间在这样难捱的沉默里又过了几个小时。

　　房间里的壁炉忽然“彭——”地一声亮了，斯内普抬起头，突然明亮的火光刺的他双眼生疼。他抬起左手，将骨节卡在酸胀的眼皮上，以防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有希望的时期还没有过去，他不应该给两个人过早地判定死刑。

　　老人的头颅出现在炉火中，邓布利多隔着火光看他，他焦急的询问：“西弗勒斯，哈利怎么样？”

　　他抬头，这个动作让他僵直了许久的颈椎发出一声要扭断般的轻响。大脑迟缓的思考了几秒之后，他才缓慢的给出了答案。

　　“还有三个小时。”斯内普表情一片空白的说：“如果他醒不过来，这一切就结束了。”

　　邓布利多沉默了。

　　“他会醒来的，”几分钟之后，他轻声地说，“一定会的。

　　然后那个映像消失在火焰里。斯内普已经完全不想去思考老人凭什么下这样笃定的判断了，他的心里那些微弱的希望的光芒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的熄灭了，所有想法都在朝着最坏的可能滑去。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连迈动脚步去那个房间里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欠奉。

　　当时间只剩下最后半个小时的时候，斯内普站起了身。

　　也许他应该尝试着去接受那个结果了。他麻木的想，这是，毫无意义的。逃避是毫无意义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了。

　　不是说他不去看就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那个孩子醒过来了。他的双眼开始持续灼热的疼痛着。斯内普按揉着自己的额头，哈利在过去的二十几个小时以来没有任何苏醒过来的迹象，他怎么能奢望奇迹会发生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内？没错，没错，从理论上说这的确有可能，因为魔药起效的时间是二十四小时之内。但是服用者的身体和灵魂的力量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削弱，如果前几个小时里没有苏醒的迹象，那么存有这种奇迹发生的侥幸心理实在是愚蠢卑微得可怜了。

　　斯内普轻轻推开了门，当他看清房间里的一切时，他的呼吸声停止了。

　　哈利已经坐了起来，后背靠着枕头。他偏着头倚在柔软的靠垫里，闭着双眼。脸苍白的可怕，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但是他醒来了。

　　那双绿眼睛忽然睁开，仿佛听见了斯内普走进来的脚步声。他心里涌上难以抑制的狂喜，那一刻，他为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感谢他所知道名字的每位神。黑袍巫师大步的走了过去，他张开双臂，紧紧的将那个瘦削的身体抱进了怀里。

　　“哈利。”斯内普气息不稳的在他的耳边说。那个名字代表的所有生机和活力席卷了他，那颗在等待中逐渐枯萎的心重新恢复了跳动。他干燥的嘴唇摩擦着他的脸颊，为了确认掌下的这具身体仍然柔软，仍然温热，他闭着眼睛将头埋入他的脖颈。

　　直到几分钟后，他稍微松开了手。却发现哈利仍然直愣愣的坐着，他僵直的抬起手臂，但是却没有放在他的腰或者肩膀上。

　　另一种不祥的预感突如其来的抓住了他的心脏。

　　“哈利？”斯内普声音干哑的喊他的名字。哈利毫无反应，那双眼睛眨也没眨，空茫的对着房间里的角落。

　　“西弗勒斯？”

　　男孩的声音像是沙漠中跋涉几日没有喝水的旅人。他费劲的挪了一下头，但是眼睛仍然停留在刚刚的方向。

　　斯内普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双眼睛看。那里面的绿已经不再明亮了，一种死寂般的黯淡取代了它原来的颜色。

　　“西弗勒斯。”男孩疑惑的声音预示着那个预感的成真：“你关了灯吗？我看不见了。”

　　房间里恢复了一片死寂。

　　窗外的雪茫茫的落着，一层又一层的堆积在木头窗框上。十二月的寒风包裹着一阵又一阵的雪花，夹裹着冰晶敲打着窗棂。因为刚刚过去的圣诞节，人们的家里仍然悬挂着彩带和槲寄生，彩色的灯光在风雪中一闪一闪。一切沉浸在安静祥和的美好气氛中。

　　一月紧衔着节日过去的脚步随之而来。

　　蜘蛛巷尾，哈利缩在二楼的椅子上，捧着一杯热茶。他的胸口往下都盖着一张毛茸茸的绿色毛毯。斯内普背对着他，正在自己的工作间里准备魔药。

　　窗外响起猫头鹰“扑扑”的啄窗声。哈利迎着声源转过头去，他摸索着起身，双手扶着墙慢慢的往前走。在蜘蛛巷尾半个多月的生活让他基本摸清了平时可以前进的方向，为了方便他的移动，斯内普几乎把所有的家具都收纳进了魔药工作间。

　　虽然这已经比斯内普之前所预想的任何一种结果都要好，但是他还是花了整整一周才接受了自己失明的事实。

　　走到窗边，他摸索到锁，“咔哒”一声将它打开。雪枭飞进屋里，它停留在他的肩上拍打着毛绒绒的翅膀，将喙上叼着的信放在哈利的手心。

　　“谁的信？”斯内普的声音从魔药工作室里面传出来。

　　哈利将猫头鹰放了回去，他摸了摸信件上滚烫的字。

　　“是《预言家日报》。”他说，然后慢慢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拆开报纸阅读。斯内普用力地喷了一声鼻息，他的搅拌棒跌进坩堝里，发出重重的一声响：“让我听听那些杂种是怎么为另一个杂种开脱的。”

　　“你怎么知道今天会有关于伏地魔的新闻？”哈利惊奇地说，随后他吃吃的笑出了声，自从他失明以来，魔药大师的心情就一直不大好：“你不是真想让一个盲人给你读报纸的，是吧？”

　　“让我换个说法。”斯内普傲慢的回答：“你的魔杖就在手边上，波特先生。”他用精妙的手法收火，在等待坩堝里面的药剂冷却的时间里说道：“并不太难猜到，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高兴到疯的程度更加一等了。”

　　“你是对的。”哈利咧嘴笑着说，他抚摸着上面浮起的字符：“邓布利多说挂坠盒已经彻底消灭了，我脑袋上的这个也被你封印起来了。看起来对他的影响真不小啊。”

　　斯内普走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报纸上的头版。熟悉的黑魔标记上升，并停留在半空炸开。背景的角落里，站着几个戴着面具的黑袍巫师的可怕身影。

　　“当他不再受到你脑门上那个来自未来的魂片影响的时候，他的行为就变得可猜度了。”斯内普若有所思的说，“这的确是在二十一年前发生过的事情。”他的手划过首页的一行文字“一九七六年一月，魔法部秘书佩吉·罗埃尔失踪”，继续道：“他们绑架了她。”

　　“然后呢？”哈利轻轻的抽了一口气，他失去视力的眼睛有些疼痛，但是他固执的没有闭上它们，而是抬头看着斯内普应该站着的方向。

　　“你想知道什么？”一双手从他的手里把预言家日报抽走：“虽然我那时候也是这群杂种里的一员，但是不代表我手上沾着每个受害者的血。”斯内普用厌倦的口吻说：“那个时候我还是个未成年人，波特。所以更多场合下他只要求我为他们提供魔药，但你永远不会想知道那些东西可以如何折磨一个人，从身到心的。”

　　“无意冒犯啊。”哈利耸了耸肩，他合上眼睛躺在椅子上休息：“但是真看不出来他还挺爱护孩子的。”

　　“把黑魔王和同情心放在一个句子里还真是令人作呕的新奇表达方式。”斯内普抖开了报纸，他在哈利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只是在意舆论攻击而已。”

　　“不得不承认，这狗杂种还挺聪明的。”哈利打了个哈欠：“我可以睡一会吗？”

　　“随你睡到节草开花……波特，等一等，我看见了什么？高锥克山谷？”

　　“嗯？”哈利忽然睁开眼，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但那已经是他表达惊讶的一个习惯了：“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有读到第二版。”

　　“安静，我在看。”

　　如果他现在能看到的话，他肯定会为斯内普惊慌失措的表情和越皱越紧的眉毛感到惊愕。他一目十行的扫完所有内容，然后将报纸用力的丢在了一边。

　　哈利紧张的坐直了身子，但是他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耳边响起男人站起身来时衣袍摩擦的声响。斯内普扯着他站起来，然后快步地走到壁炉前。他抓了一把飞路粉，拉着哈利一起踏进了绿色的火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