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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第五章

      “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也算是一个绝好的雇佣。”

      在望江楼,刘叔笑着说。

      “一半是做作,一半是真的。”我说。

      “哪一半是真的?”他问。

      “前一半,我说我拿了他的策划案。”

      天气越来越热,我换上白色的T裇衫,和刘叔在雅间喝着煮开的茶,窗外的热风闷人。刘叔说他的茶叶快发霉了,我知道一定是他太无聊,他只是需要一个说话的人,他的茶叶从来不会发霉。

      我们从日暮喝到深夜,从酒楼客流满患喝到路人渐稀,星光灿烂。

      “真怀念这个地方。”他站在窗前,说。

      “你不就在这个地方。”我说。

      “就要走了。”他说,“楼面的合同年初我就没续租了,在这个城市呆了二十几年,想换个地方生活。”

      “去哪?”我问。

      “回家。”他静了静,“昆明你是知道的,气候好,四季如春。开家旅行社,雇几个员工打理生意,比经营酒楼清闲。”

      “什么时候?”

      “年底就走,我已经订好了十二月二十四号的行程。”

      “为什么是那天?我记得十二月二十三号是你的生日。”

      “因为我想再醉一次,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难得几回真醉。”

      “到时候我帮你做一条鱼,虽然很多年没有下厨,但也许会比你酒楼里的厨子做得好吃。”我说。

      他没有回答我,静静望着窗外,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跨江的大桥,春来细雨绵长,秋分丹桂飘香。

      “今天刚好一个月?”他想起什么,突然问。

      我点点头:“是他交策划案的日期,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法牵制于他。”

      “他比我想象中的要心急。”我再说。

      “你以为?”他问。

      “我以为他也许会改变主意,未免太过天真。”我摇摇头。

      大桥上,女孩拼命拉住男人的衣角,不停地在祈求着什么,男人情绪很激动,急不可耐地想要挣脱。飞蛾盘绕的路灯下,两人就这样拉扯不休,身影交错。

      “真是苦情。”刘叔说。

      “那个老头子有意将欧阳潇和他的宝贝女儿送出国外深造,是一个无法让人拒绝的理由。”我说。

      “借口吧。”

      “都一样。”我说。

      车鸣声响起时,我才注意到一架艳红色的女式跑车停在桥头。欧阳潇用力甩掉了女孩的手,女孩狠狠的摔在地上。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扶她,而是径直的大步朝那架车走去。

      后面是女孩温和柔软的手,转身一梦;前面是平坦无阻的将来,繁华似锦。

      他最终都没有回过头。

      停住的几个路人看了看,都摇头叹了叹,也走了。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我隐约听到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对我而言,那种凄入肝脾的痛楚已经有些陌生了。

      “这单生意不划算,绕了一圈,还是一样的结果。”刘叔说。

      “像你说的,那是她的选择。”

      我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讪讪地笑,恶意地游走在空荡荡的街头,然后穿透了树梢,穿透了黑茫的夜。

      过了很久,女孩才站起身,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一路踉跄地跑离了大桥,直到最后消失在街角。

      我透过窗顶仰头望向天空,月光如洗,世界静谧。

      “风里有股木槿的清香。”刘叔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突然想去溪山看看,是一个让人怀念的地方。”

      第二天,我爬上了溪山的山顶,坐在乌青光滑的石头上,迎着风和阳光,看着花海与城,一个人发呆了一整个下午。

      我只是想起了五月的一句话,他说,心倦的时候找个地方静一静,可以看到更真实的自己。

      可我看到的自己,只有急不可耐想要抛弃的过去。往事真是一种负担,特别是你想忘记却又忘记不了的时候。

      五月是我的网友,他知道我很多的事情,但我从不过问他,我只是喜欢他的文字。或者说,当现实没有什么值得让我相信的时候,我宁愿相信一个陌生人,并借此消遣寂寥。

      几天后的夜晚,岭南又下起了雨。夜里的风刮得很猛烈,我走到窗台关窗的时候,无意间往楼下看去,窗台下的青瓷瓦片上哗哗地流水,流成一帘波澜的水瀑。

      又是这样的雨夜,我不禁回想起一个月以前,那个站在跨江大桥上,一身白衣湿透的女孩。或是更久以前,刘叔也是这样站在窗前看着雨中的我,像是看着一樽任凭风侵雨蚀的雕像,嘴角挂着一丝恶意又淡雅的微笑。

      我知道她会来找我,也许是在某个午后的街角咖啡店里,对桌喝着一杯温热的加糖咖啡。但现实就是那么讽刺,像某句电影中的台词,我只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那个孤孤的身影站在雨中,像是招惹来世界所有的悲伤,倾盆而下。我站在窗前犹豫了良久,最后撑着伞走了出去,雨伞盖过她的头顶,被风吹得剧烈的颤动,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翻。

      “白大哥,他走了。”女孩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呆滞地对着大雨。

      大雨打湿了我的衣服,紧紧贴在后背上,有一种冷意瞬刹间盖过了弥漫的雨声和背脊的凉。不是心灰意冷的那种淡漠,而是扑面而来的恨。

      不知道这些日子她独自躲在什么角落里困兽般挣扎了多久,一个人挣扎多了就真的麻木了,这种麻木比失望更可怕,它只会让你义无反顾地去恨,去憎,去把自己变成那个曾经自己最讨厌的人。

      “他出国了,要飞的鹰,你拦不住。”我平和地说,不想瞒她,也不想让她太激动。

      “我知道。他说给不了我将来,所以成全了他自己的将来。”她拨开湿透的头发,冷笑,“爱情和事业,你们男人都会选择后者吧?”

      “也不全是,只是选择后者的人,才有机会让别人知道他放弃过爱情。”

      “其他的呢?”她问。

      “以为两者都可以兼得的人。”

      “所以你也选择了后者?”

      “不。”我笑笑,“我恰恰就是以为可以兼得,所以才什么都没有得到。我没把握把你男朋友从里之外拉回来,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也该回家了。”

      “我来找你不是因为这个。”她转身面向我。

      “那是什么?”我看着她的眼睛。

      “我想跟你学,你做的我也能做。”

      她沉着脸,眼睛不倔强,也不逼人。我看见她瞳孔里倒映的影,深瑟孤寒。

      一阵大风呼啸而过,我的雨伞被吹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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