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的家国梦》云水禅心3693

62、刺杀（37）

　　明楼拉着还在恍神的修竹，出了银楼。
　　“去哪里？”修竹愣愣地望着明楼。
　　“跟我走。”明楼满眼是笑，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安置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明公馆
　　明楼开车回了明公馆。他拉着修竹上楼，正碰见阿诚从楼上下来。
　　“大哥，林小姐！”阿诚紧了紧着眉头，心想，这是要干嘛呢。
　　明楼一边上楼，一边回头问了阿诚一句，“你去哪里？”
　　“我去海军俱乐部。”阿诚朝楼上望了望，见明楼拉着修竹，两人进了小祠堂。阿诚笑着撇撇嘴，摇摇头，吹着轻快的口哨，走出了客厅。

　　明楼进去便把门关上了。
　　修竹扫视着这间房里的布置，最醒目的地方是当中那张供桌。她仔细一看，供奉的是明楼的父母，还有明镜大姐的牌位。这俨然是明家的一个小祠堂。
　　她不明白明楼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
　　她虽没说话，从她的眼神里，明楼看出了她的疑问。
　　他走到修竹身前，拉起修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修竹，我爱你！在父母和大姐面前，我发誓，永远爱你！”
　　明楼的目光太炽热，修竹无法直视，她低下头轻轻抿着嘴。
　　“我知道，你心里的那个结还没有真正打开，所以你一直没有真正接纳我。”明楼说着，跪在了身前的蒲团垫子上，“今天，在父母和大姐面前，我向你坦白一切，告诉你一切，你一定要相信我。”
　　明楼笔直地跪在牌位前，一字一句，说得非常郑重。
　　修竹跟着明楼跪了下来，直视着供桌后面墙上的那副人像。人像与明楼有几分相似，但是穿着长衫，是有年纪的长者。修竹想，这应该是明楼爷爷的画像。

　　“我十八岁那年，大姐给我定了亲。因为父亲临终嘱托，我的婚事宜迟不宜早。加之你那时还小，两家定下在你十八岁时，我们再完婚。”
　　“我虽然没见过你，但是，大姐跟我夸你是个性格好，乖巧懂事，声音很好听的漂亮小姑娘。我没有很期待，也并不反对这门婚事。”
　　“十年后完婚。所以，当时我打算毕业后，去欧洲留学。”
　　“定婚的那一年，我遇见了汪曼春。”明楼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
　　修竹静静地听着。心湖里渐渐泛起涟漪。
　　“那一年，汪芙蕖受聘来到复旦大学，成了我的专业教授。他主动接近我，特别看重我，也特别照顾我，在专业方面给予我非常重要的指导，我非常尊敬他。他时常邀请我去汪家，参加他主持的经济沙龙。”
　　“渐渐地，我认识了他的儿子和侄女，汪兆玄和汪曼春。”
　　讲到这里，明楼似乎很有压力，他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
　　“有一天，汪兆玄邀我去汪家参加晚宴，我喝过一杯酒后，渐渐失去了意识。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汪曼春的房间里。我并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后做了什么。当时，汪曼春在房间里哭泣，汪兆玄对我怒目而视——”
　　明楼这一段讲得很慢。这是至今为止，他唯一的一次被人设计暗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抑制不住胸中的愤怒和憋屈。
　　他根本不愿去回忆这一段往事。
　　“我意识到自己一定是被汪兆玄设计了。但是他却一口咬定，我毁了他堂妹的清白。”
　　讲到这里，明楼看了一眼修竹。她咬着唇，眼睛有些用力地盯着前方。她现在一定很震惊吧。
　　他手握着拳，继续讲述，“我当时并不了解汪曼春，除了知道她是汪芙蕖的侄女，从小寄人篱下之外，其他一无所知。我考虑了一些时间，表示会对她作出补偿。”
　　“以后的时间里，我就经常莫名其妙地遇见她。我明白，是她主动来找我，她在追求我。她很执著，对我很好也很体贴，我也能感受到她很真心。”
　　“出于对她的同情和愧疚，我决定接纳她、对她负责，作为对她的补偿。”
　　“汪家的人都认为我们已经成为恋人，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对她，没有爱情，没有无法抑制的爱恋。”
　　“可是我见过你后，我会为看不到你而相思。你在我身边，哪怕不说话，我都觉得心满意足。我爱你，修竹。”
　　修竹低下头，仍轻咬着唇。
　　“我当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去和大姐说明这件事。我一直在考虑，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我没料到，在我十九岁生日那天，汪曼春会来明家。”
　　“那一天，大姐知道了我和她在一起的事，她把汪曼春赶出去，汪曼春跪在大门外，哭着求大姐成全她。”
　　“大姐非常震怒，让我跪在这里，在父母的牌位面前，她用鞭子狠狠地抽我，我被打得遍体磷伤。我从没见过大姐那么愤怒过。”
　　明楼深吸了一口气。
　　“她告诉了我父母去世的真相！汪芙蕖兄弟二人图谋我父亲的产业，在苏州设计了一场车祸！我父母身受重伤，医治无效，英年早逝。父亲临终遗言，明家三世不与汪家结盟、结亲、结友邻！”
　　“父母去世后，他们趁明氏企业一片混乱，夺走了明家在苏州的洋布厂。又把魔爪伸向了我们姐弟，在上海街头又制造了一场车祸。这一次，是明台的母亲救了我们姐弟。我一直以为那场车祸只是一次意外，没想到竟是汪氏兄弟要置我们姐弟于死地！”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尽管那时，我觉得汪曼春十分单纯、很可怜，但是，我不可能再与仇人的女儿继续纠缠下去。这一辈子，我只能愧对于她了。”
　　“我听从了大姐的安排，伤好之后，立刻动身去了法国留学。”
　　“几年后，我回国在南京的财政部与汪兆玄共事了几年。表面上，我装作不知道实情，仍与汪家人正常来往，因为，我的工作也需要利用到汪氏父子。但是，我始终牢记，总有一天，我会跟汪家的人清算父母这一段血海深仇！”
　　“在和汪氏父子的接触中，我隐约知道了一些汪曼春的身世。”
　　“汪曼春是汪芙蕖的大哥汪芙之的私生女，从小寄养在汪芙蕖家。在侵吞了明家的产业，和汪芙蕖分赃之后，汪芙之举家迁往广州。没想到轮船在海上遇到台风，在大风浪中触礁沉船，汪芙之一家葬身大海，尸骨无存，也算是天谴报应了。”
　　说完，明楼停顿了下来。他望了望身边的修竹，继续述说。
　　“鉴于我的工作有不可预估的危险，也许将来还会连累到家人。我考虑了很久，下定决心跟大姐说我要退婚。”
　　“这时候，汪曼春来南京找我，恰巧被大姐看见了。当时，大姐误会我对汪曼春旧情难忘，而我怕大姐不同意我退婚，便在她面前默认了。”
　　“大姐对我非常失望。她用鞭子抽得我皮开肉绽。”

　　“你的工作，为什么危险？”修竹一度也认为明楼这个人很复杂。听到这里，她很自然地追问道。
　　明楼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修竹。
　　修竹注视着他的眼睛，“既然你说要向我坦白一切，就请告诉我实情。”
　　“我只能告诉你，我明楼绝不是一个汉奸。”
　　“你，你是重庆的情报人员吗？”修竹试探着问道。
　　明楼没有回答，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是一个中国人，我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这个国家的事。”
　　修竹又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认为你的工作很危险，你已经退了婚，为什么现在——”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明楼非常歉疚地说道，“我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抑制不住自己。修竹，我想和你共渡一生。”
　　明楼拉起修竹戴着蓝宝石戒指的手，郑重地说道：“修竹，我发誓，我只爱过你一个人，也将永远只爱你一个人。这只戒指，代表了我所有的忠诚！”
　　抵不住明楼深情的告白和炽热的眼神，修竹心里舒畅了许多，脸上终于露出了有些甜蜜的笑容。
　　不过，她还是执着地问道：“那汪曼春呢？”
　　在明楼听来，她的语气有些像在撒娇。比起礼貌矜持的修竹，这样的她更加可爱。
　　他希望她放下心结，像恋人一样，可以时时向他撒娇。
　　“我对她没有爱情。曾经，我对她一直是怀着同情和愧疚。这次回国，我看到她为日本人效命，滥杀无辜的同胞，甚至以杀人为乐，我感到无比痛心。我劝说过她，让她收手，迷途知返，我可以帮助她脱离日本人的控制。但是，她完全听不进去。”
　　“不久前，我从汪兆玄口中得知，原来当年在我酒中下药的人是汪曼春，当年的事，她完全知情，并且是同谋。”
　　“现在想来，她的目标是我，而汪氏父子利用她，想让她成为我的妻子，他们的目标是明家的产业。”
　　“算来算去，他们没料到，我大姐早就知道父母去世的真相，防备着汪家的所有人。大姐的确火眼金睛，她一眼就看穿了汪曼春。而我，因为怀着愧疚，被汪曼春蒙蔽了这么多年。”
　　“汪曼春是一个权利欲和控制欲很强的女人，她可怜、可叹、可悲，更是可恨至极。我对她仁至义尽，愧疚之心早已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