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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刺杀(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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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馆
修敬忙了一天回到家,家里人都已经睡下。方慕华哄完子乐睡觉后,一直在卧室里看书等着他回来。
“你吃过晚饭了吗?”方慕华问修敬。
“吃过了。和丁博士叔侄一起在大华饭店吃过了。”修敬把外套脱下来挂到衣架上,然后坐到沙发上,歇了下来。
“那些银行的伤员准备怎么安置呢?”方慕华合上书问他。
“轻伤者全都已经结束治疗。就是那二十几人重伤的,这几个月下来,也已经有十几人出院了。剩下七人目前还在医院,伤虽然好了,可惜留下残疾。”说到这,修敬叹了一口气,“他们的家人都不在上海,要他们自身以残疾之身去重庆,肯定是有诸多不便的。”
“那可怎么办?”
“我正在考虑,包专机将他们先送往香港,与家人在香港汇合,再送往重庆与家人团聚吧。”
“上海这边的银行怎么打算呢?”
“香港那边正在谈判呢。总归不过就是新政府要求法币退出上海,重庆这边肯定是争取上海的四大行多一些的撤离时间而已。还有就是双方杜绝互相暴力袭击对方金融机构。”他又补充说道,“人质,这两天都已经陆续在释放了。”
“那就好。几十条人命呢。”方慕华感叹着。“你跟爷爷说,到年底就把差事交割了?”
“嗯。”
“我们现在在日本人的地盘,如果你一直为重庆做事,势必会引来特务们的猜疑,早些交割了好。”
“我知道的,你别担心。”
戈登路,华人乐园俱乐部
又过了几日。到了10号这一天,阿诚按照明楼的嘱咐,如约去了华人乐园俱乐部。
华人乐园俱乐部是开在法租界的一家高级赌场会所,内部全部设计成装修豪华的封闭包间,环境比较私密。
阿诚今天的装扮是一身长衫,一顶礼帽,下巴上多了一撮山羊胡子,像一个跑单帮的生意人。
他手里拎着皮包,随着服务生进了5号包间。
包间里的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人,阿诚恍惚瞟了一眼,是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他把皮包放到牌桌上,又拿下礼帽,准备和那人打招呼。
那人先开了口,“李先生,您来了!”
听声音,阿诚稍稍愣了一下神,放下帽子,走过去,对那人说道:“王先生,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瞬,眼底都有一丝短暂的意外和惊讶。但是,两人都不动声色。
那人吩咐服务生去端两杯茶来。服务生把茶端来放到他们面前的茶几上。他对服务生摆手道:“你先出去吧。我们先商量点事,过一会儿再叫你。”
服务生答应着出去关上了门。
那人走到门边,把门开了一条缝,警惕地看了看外面走廊上的动静,关上门,又坐回到沙发上。
虽然他是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但他的动作一气呵成,看起来身体十分灵活。
两人各自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出半张美元,放到一起。
严丝合缝。
只听那人说道:“我们的物资后天到苏州河外滩码头。”
“好。我会打点码头那边青帮的人把货看好的。出港的时候,76号的例行检查,我已经安排妥了。特务委员会和海关的通行证,这两天我就去弄好。”阿诚把安排一一道来。
那人点了点头,“我们有两个人要随船一起去淮阴。”
“没问题。”阿诚看了一眼那人,“您要去吗?”
“我不去。”那人摇了摇头。
事情谈妥之后,那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眯着眼,打量了一遍阿诚,突然问道:“你做这些事,他知道吗?”
阿诚微微一笑,“我这可是头一次铤而走险,就被您逮到了,您可不能跟他去说。”
那人轻哼一声,指着阿诚,“我说你什么好呢。他现在虽然在新政府,日本人还是防着他们这些大小汉奸的,指不定多少特务暗中盯着他呢。他既然已经悬崖勒马,萌生退意,你凡事要小心谨慎,可别殃及到他。”
“哎,你们还真是有血缘关系的好兄弟呢。你放心吧,明家把我养大,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要有难,我头一个挺身而出。再说了,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顶着呢。”
那人望着阿诚,“你说他为什么要进新政府呢?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阿诚耸耸肩,“我只知道,当时是汪芙蕖邀请他回国来的。你也知道,他是个理想主义者,总想把他经济学那一套利用政治权力来实现。”
那人嗤笑了一声,说道:“狗屁!一百块法币兑五十块中储券,这就是他搞出来的玩意?”
“这可不能怪他。原本他核算提出的比例是18比100,这个2比1是日本顾问团改的。很多时候,他也无能为力。”
“这小子,水深得很,我看不清。”那人又再次问道,“看你鬼鬼崇崇的样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他是个手眼通天的人,难道会没有察觉?”
“我还真没觉得他在意过我平常的行踪。再说了,自从认识了林小姐,这小半年,工作以外的时间,他都忙着谈恋爱吧。”
两人互相看看,笑了笑。
稍后,他们把服务生叫进来,玩了一小时牌,就各自撤离了。
阿诚回到明楼办公室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看到明楼站在办公桌边,旁边站着刘秘书和秦秘书,三人手里都拿着文件,应该是在谈论文件上的内容。
三人同时看向他,明楼严肃地问道:“什么事?”
阿诚知道自己鲁莽了,“我刚从海关回来——”
“嗯,等五分钟再进来。”说完,明楼继续同两个秘书讲着手中的文件。
几分钟后,两个秘书出了办公室,阿诚接着进去了。
“说吧,什么事?”明楼吐了一口气,走到办公桌后,坐了下来。
“大哥,您猜我今天看到了谁?”阿诚忙跟了上去,站在办公桌前。
“你是说在哪里呢?”明楼漫不经心地问道。
“今天,在华人乐园俱乐部。”阿诚开始说得激动起来,“你知道吗,和我接头的人,竟然是——”
明楼抬眼,看向阿诚。阿诚附到他耳边,说了一个让他颇为惊讶的名字。
“是他?!”明楼轻哼了一声,一只手激动地握着拳。
他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是难以置信,一会儿又哭笑不得。
“嗬,原来他是共产国际负责物资的上海总负责人!”
两人一起小小地激动了一阵子,稍稍平缓过后,阿诚对明楼说道:“他想从我这里套话,套出您的身份呢。我对他说,我的事,您一概不知。”
明楼点点头,“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我竟一无所知,他多少有些怀疑,很正常。”
接着,明楼话锋一转,问道:“银行帐户开好了吗?”
“开好了。我明天给黎叔。”
第二天,明楼早早下了班,和修竹一起来到明堂家。是苏予清叫他们来,一起去选礼服式样,定制礼服。
明堂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明楼觉得,他总眯着眼,以一种审视的眼神在打量着自己。
“大哥,你老盯着我作什么?”明楼笑道。
“哦,你腿好了?瘦了不少嘛。”明堂随口回道。
“都已经好了半个月了。您是比我忙,上海、香港两地跑,您都没注意到我的腿早就好了。”
“你是在说我这个当大哥的不够关心你?知足吧,你大嫂可是为你的婚事忙上忙下操心着呢。”
“呵呵,大嫂乐在其中呢。”明楼厚脸皮地回道。
正说着,苏予清收拾好,手里抱着几本杂志册子,拎着包下楼来了。
修竹站起身和苏予清打招呼。苏予清拉着她一起坐下来,说道:“来,你们看看这些礼服的式样,选自己中意的。”
明楼走了过去,坐到修竹旁边。他一坐下,修竹就突然感觉沙发往下陷落了许多,那一瞬间竟有一点点失重的惊慌感。她抬眼蹙着眉,望着明楼。明楼不知所以,抿着嘴对她笑了笑。
两人一人一本册子翻看起来。
“现在,上海结婚照拍得最好的是国泰照相馆。礼服选好了,等做出来,再去国泰照相馆拍照。”苏予清很热衷于安排这些事情,感觉生活因为有了这些插曲,显得多了一些生趣,变得很有意思。
她在一旁说道,“你们两人的婚礼,我和老爷子商议过了,分两场。第一场‘西式婚礼’,在明家会客厅办,如果天气好,就直接在花园办,这要穿西式礼服。下一场,在和平饭店宴会厅,办‘中式婚宴’。所以,礼服要选两套。”
明楼和修竹听了,都点点头。
“你们先选着,选好了,我们再出门去商店量尺寸,试穿。”
“好!”明楼喜滋滋地翻起了手中的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