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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刺杀(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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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市长,您想想,从我们搜集的资料来看,杜月笙出走香港之前,他其实早就料到您对通商银行会有所行动,才精心布置了一番。何况,他的大管家万墨林留在法租界巡捕房,是人人皆知。青帮的门徒又遍布大街小巷,无孔不入。您这里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哪有不清楚的道理?”
傅筱庵心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不过,拿不回通商银行,他心有不甘。现在,杜月笙亲自发电报警告他,他也只能暂时作罢。
他问道:“也罢,这件事我就暂时搁下。明长官上次说到有别的主意,傅某有兴趣听听。”
明楼就等着他这句话。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有政权在手,不能不办银行,应政权与银行并举。”
明楼这话说到傅筱庵心坎里去了。
明楼说道:“官商合办。”
“哦?怎么合办?”傅筱庵两眼放着光。
“找一家私有银行入股。”
“可以。但是入股的资金从哪里来?”傅筱庵眼盯着明楼,仿佛他就是眼前的一块肥肉。
明楼看着傅筱庵,笑着说道:“可以拿鸦片烟税的收入入股,作为存款再贷放出去。目前,鸦片烟税还是地方税,归您管,财税部门也不会说什么。”
傅筱庵听明楼这么说,心中豁然开朗,笑道 :“明长官真是好计策!您可有选好的银行?”
“有一家华兴商业银行有意入股。另外,也有一两位神秘人士有意向投资股款。”
“哦?是什么人?”
“这种人手上有资金,如今办实业不容易,他们愿意借您的东风捞一些资本。他们不方便出面罢了。钱总之是掌握在您的手上。”
傅筱庵点点头,思考着。
“怎么样?傅市长觉得这个官商合办银行的法子可行吗?”
“不错!那我就等着明长官您详细策划了。”
“好。”
第二天上午,周公馆举行中储行内部例会。
会议结束后,其他人陆续离开了会议室。
周佛海坐在首位,略显疲惫。他抬头看到明楼仍坐在会议室里看着他,看样子是特意在等他。
“明楼,你还有事?”
明楼站起身,走到周佛海身边,恭敬地说道:“周部长,我有事想和您说。”
“好,到我办公室去。”
两人来到周佛海的办公室,各自坐到沙发上。秘书给他们倒好茶后,关上门出去了。
“说吧,什么事?”
明楼正襟危坐,面朝向周佛海。
“周部长,中储行成立两年多以来,所出政策和一切经济活动,一直遭到军统特务的肆意破坏。虽说总行在南京,上海是分行,但是,政府的金融中心实际在上海。上海的经济恢复虽有一些起色,可是举步维艰。到今天这种局面,上海分行几乎难以再维持经营下去。”
周佛海喝了一口茶,说道:“那有什么办法?现在紧要的是把重庆的四大银行和法币赶出上海,中储行才能步上正轨。”
明楼没有接着周佛海的话说下去。他眼睛眨了几下,一直看着周佛海。
“明楼,你有什么见解,但说无妨。”
“好。那我就把我的想法说说,您姑且一听。”
“嗯。”
“现在问题的症结就在双方的特务身上。今天你炸我的银行,明天我暗杀、绑架你的银行职员。长此以往,不提重庆,就说中储行,那是人员损失惨重,行内人心惶惶。而且所出政策,能执行一半都已经很艰难了。所以,应立即停止76号和军统特务在金融领域的一切仇杀行动。”
“怎么停止?军统要破坏我们恢复上海的经济,首要就是破坏中储行的一切经济活动。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周佛海拉长了声音,叹了一口气。
“中央银行的总经理林修敬找过我——”
周佛海看了一眼明楼。
明楼继续说道:“他们愿意谈判和解。”
周佛海听了,脸色立即严肃起来,说道:“谈判?和解?他能保证军统不再在上海搞破坏?他能代表谁?”
“他说这是重庆的意思,宋子文和孔祥熙强烈请求蒋.介.石和谈,并且青帮的杜月笙愿意出面作保。”
“哦?”
“您意下如何?”
“明楼,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尽快和谈,才能解决目前的死局。”
周佛海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听说这个林修敬的妹妹是你的未婚妻?”
“是的。”明楼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修敬是重庆的人,你这瓜田李下的,应当多多注意。”
“我明白,您放心。林修敬虽说是中央银行的总经理,不过,他也是被赶鸭子上架,来应付局面的。这件事情了结之后,他一定会辞职而去。”
“是吗?”
“他这次从重庆外交部辞职回到上海,那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林家偌大的家业需要他继承,他一旦辞职,就不会再涉足政治了。”
“但愿如此。谈判的事,我再考虑一下。正好汪主席在上海,我会呈报给他商议定夺。”
下午的事处理完后,明楼想早一些下班。他在办公室给林公馆打了一个电话,约修竹到明公馆一起吃晚饭。
修竹正准备出门,她接了电话,对明楼说:“今天我不能去了。我马上要出门一趟。”
“哦,去哪里?我做你的保镖,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只是去诸子艺术馆帮我大嫂送一点东西。”
“那你去过后,再来看望我吧。”明楼准备逗一逗修竹。
修竹听出明楼语气中有明显的情绪低落。于是,问道:“您还好吧?”
“不太好,我病了。”
修竹心下奇怪,明楼平时看起来精力旺盛,又健壮结实,怎么会突然病了呢。
“嗯,您看医生了吗?”
“没有。我的病,医生看不好了。”
听明楼说得黯然,修竹心想,不会是得了什么慢性的隐疾吧。
“您得了什么病?”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嗯?”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我这是得了——相思病。”
“您——”明楼在电话里说得一本正经,但修竹知道被戏弄了,有些羞恼。
她还是很有礼貌地说道:“我要出门了,再见。”
索性挂了电话。
明楼挂完电话,阿诚进来了。
“大哥,吴庚恕确实了解一些上海站B区的情况,但是对于您的情况,他并不知道。”
“重庆那边还说什么?”
“重庆回复:营救吴庚恕。如果——无法营救,就——”
明楼抬眼望着阿诚,阿诚说道:“就地处决!”
“吴庚恕现在关在哪里?”
“他现在在陆军医院的高级病房,被特高课严密监视着。章啸林抓他的时候,打中了他一条腿和左边腋下,失血过多,处于晕迷状态。”
“嗯。你安排人打探一下病房那边的部署情况,再作营救计划。”
“好。”阿诚开门出去了。
明楼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拿起外套也出了门。
他准备去一趟诸子艺术馆。
现在已是五月下旬,天黑得日渐晚了。
修竹到艺术馆时,是下午5点钟,傍晚的余辉仍十分耀眼。
丁绍棠站在艺术馆门前,看到修竹下了车。修竹身后是一片落霞,她浑身就像散发着一片绚丽的光辉,“折纤腰以微步”,神态端凝,宛若神妃仙子,款步姗姗,向他走来。他竟看得痴了。
修竹走到他面前叫他时,他才回过神来,心中懊恼自己的失态。
“林小姐,真不好意思,劳烦你又跑一趟。”
“没关系。这是我大嫂写好的作品介绍。”
丁绍棠接过来拿在手中,说道:“林夫人的这两幅作品,有一位藏家很感兴趣,准备拍卖时标下来,所以,特地问我们要来作品的创作背景和详细介绍。”
“我大嫂说,谢谢你们费心了。”
“不客气。最近几天又来了一些新的作品,林小姐,你再看看。”
“好。”
两人相视而笑,一同进了艺术馆。
修竹走到一幅工笔白描的仕女图前站住了。
绢制的图上画着一位正端坐琴几前抚琴的仕女,修竹口中念着图上的题字:“风弦自有声,……”
丁绍棠跟着上前看了这图,又看了看身旁的修竹。暗自想到,这图上的仕女与林小姐也太像了。五官虽不是十分的相像,然而,最是那贤淑的姿态,淡然的神情像极了林小姐。
他从未见过她面施粉黛,然而,“淡极始知花更艳”。不知不觉,他又盯着修竹的侧脸,看呆住了。
修竹看着这《仕女抚琴图》忽然想起了紫金庵的慧空师傅。她并没有注意到绍棠正盯着她发呆。
明楼进了诸子艺术馆。这是一座两层洋楼,每一层的面积都不小。他在一楼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修竹,便上了二楼。
明楼的听力十分敏锐,隐隐约约听到修竹的声音。他寻声而来,一转头,就看到了修竹和一个青年男人站在一起。
两人在一幅书画前并肩而立,而那个青年男人正失神地盯着修竹,满眼尽是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