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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指尖蝶 (二) ...

  •   “去喊人!”我低声对寞云说。

      寞云忙跑去了。

      那人拔剑向寞云刺去,速度极快,我只得顺手折了枝桃花挡住。

      “快去!”我对寞云喊,手中的桃枝已成了两截,我忙抽出左袖中的短剑,再次挡住寞云的方向。

      那人又举剑向我刺来,剑术相当精湛,有时我都难以挡住,只得凭着轻功躲过,同样又凭着轻功向他攻击。由于我手中的剑太短,被他找到破绽,他一剑刺来,我奋力以剑相抵,因气力及不上他,被逼地步步后退,最后后背重重撞在了桃树上,撞得桃花纷落。

      那人一愣,瞥到了我短剑上刻着的“菁楠”二字,“你是何人?与当年的菁妃是什么关系?”

      我还未张口,寞云就带来了众人和侍卫,那人收了剑,又看了我一眼,施轻功逃走了。

      “寂雪!”父皇见我欲追,忙喊住我。

      我方意识到,自己和寞云还穿着宫女的衣服。

      收剑的同时,我看到了刚刚那人立足的桃树下飞舞着一只白蝶,上面写着“焚”,我不禁攥紧了袖口,悄悄看了寞云一眼。

      所幸,寞云没有注意到。在场的人也没有注意到。

      昆仑,我与寞云立在殿中央,父皇和陆梦坐在上面,大哥、三哥,五哥立在一旁。

      “你们这样穿着是要干什么去?”父皇问道。

      “回父皇的话。”我抢在寞云前面道,“春深几个丫头都不在,儿臣和寞云本打算自个儿在行宫里逛逛,可没成想,不过更衣的功夫,也不只是哪个猪油蒙了心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没了王法地锁了我们在院子里。”我瞥了眼五哥,他听了这话正瞪着我,“儿臣既担忧会有何不测,又怕贸然做事伤了体面,就想着换了宫女服饰翻墙出去看看,还不放心留寞云一个在院中,就索性带她一起去。”

      “寞云,可是如此?”父皇问。

      寞云自然是这样说。

      陆梦轻笑一声,“寂雪这孩子还真是心细,为着寞云劳心劳力……”

      “寂雪这般是应该的。”我打断了陆梦的话,“不过母后和五哥还真是母子连心,前些时候五哥也跟寂雪说了这番话,还说要是寞云不是这性子,寂雪就不必这样费心,就能独住蟾宫去了,寂雪还打趣五哥要帮寂雪伐桂呢!”我笑道。

      父皇瞥了五哥一眼,陆梦亦是,五哥低了头。

      “父皇。”三哥走上来,“经这一事,想来父皇也疲累了,定也有事要再做安排,儿臣等还是退下吧。”

      父皇点点头,“皇后也回瀛洲吧。寂雪留下。”

      我便微微垂首等众人离去,再向离开的陆梦福身,终于只剩我们父女二人。

      父皇招招手,我便坐到了父皇身边。

      “对今日的事,你有何看法?”父皇问我。

      “刺客来历尚不明确,儿臣从未见过此人,但他的杀意明确,应该是……”我没有往下说,而是看着父皇,“想来他对这南山并不熟悉,也无内应,否则不至于在桃源附近流连。他的剑术极为精湛,儿臣都自愧不如,但若比起轻功和暗器,儿臣还是有把握的,若换了长剑动起手来,至少是个平手。儿臣想,明日父皇设宴,这是众所周知的,他必会出现,虽要安排侍卫,但父皇近身,还是要时时刻刻安个放心的人,儿臣请求明日再扮作宫女,保护父皇。”

      父皇沉思良久,“明日,朕还想让你跳舞呢。”

      “儿臣跳舞?那那些舞姬是做什么的?”我话刚出口,就明白了父皇的用意。

      其实父皇的想法与二姐、寞云是一样的,左不过是要我找个驸马,平时我甚少抛头露面,这次父皇便逼着我露面,也给那些人一个机会。

      “不跳不行吗?儿臣觉得还是父皇的安危要紧。”我开始撒娇。

      父皇端起茶杯,“这样吧,把你的舞安排在最后,之前你扮成宫女在朕的身后。”

      我明白,这已是父皇最大的让步了,“多谢父皇了。”我嘟起嘴,把父皇的茶抢过来,“搁这么久了定都凉了,儿臣再沏新的来。”

      “寂雪,你这样做断不行的,你身体根本就吃不消,虽看起来生龙活虎的,但外强中干你自己心里知道。你以为做个宫女就这么轻松吗?你问问春深,她还是我的大宫女,可以使唤别人,你就只能老老实实在太阳下面晒着!”寞云听我说了这件事,又开始教训我。

      “我只问你,父皇安危和我的身体,哪个重要些?”我问寞云。

      “你少这么唬我,那么多侍卫将军,还能保护不了父皇?”

      “宴会上他们可坐在离父皇二十步开外啊,真有什么不测,他们可来得及上前?与父皇最近的,就只有父皇身后掌扇的宫人,苦累是有些,但至少保得父皇啊。”

      寞云听了,没有再说话。只要春深给我找些最舒适的宫装来。

      我望着寞云忙碌的背影,暗暗在心中乞求,这个“焚蝶”,不是如家的“焚蝶”。

      园中宴上,众人皆有坐席,身边置着冰,身后有宫人执扇,而我则立于日下,一动不敢动,双脚都有些麻木了,连汗珠淌下都不能擦一擦,只能任凭它缓缓滑过面上肌肤、脖颈,没入衣襟。

      整整一个上午,什么动静都没有,眼见着都要到我的舞了,我不禁开始担心,他知道是这个时间吗。若是知道,那一定有人给他送信,昨日我判断的没有内应就是错的,但也许只是这个内应不够资格知道南山里的具体位置,所以他昨日才得来看看。

      我不能跳舞了,我要一直在这里守着,否则若趁我换衣服的同时有个什么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来替我的宫女已在席旁等我了,我却未动。

      父皇咳了一声,这是对我的命令。

      我充耳不闻。

      父皇又咳了一声。

      我无奈,只好与那宫女换了,又以最快的速度穿了晚霞留仙裙,也只是把头发简单挽髻,连脂粉也不上、发饰也不添的就回来了。

      丝竹响起,是我熟悉的旋律,起舞的瞬间,刚刚还紧紧绷住的神经突然就放松了。这次的舞,与以往跳的不同,我想此刻我明白了当时母妃舞于丁香花丛中的感觉,席上的人早已被飞舞的花瓣遮掩,目之所及的,只有自己想见的那人。

      彼时,母妃是满目丁香,此时,我却分明看到了桃源满世的桃花。好一《招蝶舞》,我感到自己穿梭于缤纷落英之中,恰如周公梦蝶,我竟分不清,究竟我是蝶,亦或蝶是我。

      醉情处,远方房上的白点让我的理智苏醒。

      是那人。

      理智的蔓延无法让我忽略刚才心底一闪而过的欣喜。

      “保护皇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侍卫冲出,或围住父皇,或迎着那人。

      那人施着轻功,越发近了。

      我自始至终都未停舞,纵使连丝竹都停了。我的双手拂过腰间,四指抽出腰带上的毒针,射了出去。

      那人闪过,不得已落了下来,与侍卫打斗起来。

      我继续舞,双手不断拂过腰间,毒针不断射出。

      那人一边对抗侍卫,一边或挡或躲我的毒针 ,渐渐支撑不住。

      我腰带上的毒针已用尽了,便拔下挽着发髻的簪子,射了出去,头发全部散开,我方停了舞。

      那人的剑挡住了簪子,力气之大,竟将簪子震为两截,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簪子,跃上房顶逃去。侍卫追不上他。

      “剑!”我对寞云喊。

      寞云忙将食案下藏着的长剑扔给我。

      我接了剑,追了那人去,权当没有听见三哥的呼喊。

      追了许久,终是在一片树林里,我追上了他,或是他,停了下来。

      “你可是,如焚蝶?”待他转身看我,我努力盯着他的面容,极不情愿地去找寻他与寞云可能相似的五官中的某个部位。

      “我是。”他亦是盯着我,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我垂了眼帘。

      “你既猜到我的身份,为何不告诉皇帝?”

      他的问题着实难住了我,我也是此时才发现了这事。昨日我就猜到他的身份,可是有意无意没有向父皇或寞云提起,不是忘了,不是戒备,而是,出自两方面的担心。想到这里,我居然开始心虚起来。

      “我是个刺客,你难道不想杀我,或者,不怕我杀了你?”他见我没有回答,便问了另一个问题,竟然不是昨日他问过的、我没有回答的母妃的短剑的问题,还好,否则我也不知该怎样回答。

      我回过神来,见他看着我手中的长剑,“我没想杀你,除非你做的真的太过了。”我转身,施轻功而去,没有给他留下问我身份的机会。

      回去后,我只告诉父皇说刺客太熟悉地形了,我没敢一直跟着。父皇还说我做得对。

      我望着面带微笑的父皇,没有再多说什么,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内心不安。

      以后的几天,无论是出巡还是游园,我都扮作宫女陪在父皇身边,若是出巡就随轿,若是游园就执扇。

      自上次设宴后我就略微不适,虽也有方太医和自己研究方子,然后按时按量服了,可还是没什么起色。寞云一次又一次劝说我不要再这样了,可每每都被我再教育一顿,要是我难受极了,还会训斥几句,她也无奈,只好帮着春深给我上浓妆,尽量不让别人看出破绽,父皇对我的脸色是看得一清二楚,一次两次劝不听后,她也无法,只得由着我。

      终是一次随轿时,我一个撑不住,昏倒在了烈日下,倒地之前,似乎有很多人跑来扶我,当时我还担心,焚蝶会不会在附近。

      当我醒来时,床边还有一大群人,一一应付了之后,我示意春深带人出去,让寞云坐在我床边。

      “寞云,我问你,你有没有听说过你母家的事?”我问她。

      “如家曾经密谋造反,诛连全家,我那尚不足周岁的表兄,因菁娘娘的劝说得到父皇赦免,可是如此?”

      “是如此。”我低下头,不敢告诉她当年的实情,“如果我告诉你,刺杀父皇的人,就是你的表兄,你会告诉父皇吗?”

      寞云吃了一惊,却知道我并非玩笑,沉思了一会儿,“不会。”斩钉截铁。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

      寞云突然用右手抬起我的下巴,将她的脸靠近我的脸,紧盯我的眼睛,“我知道,你有一部分是为我着想,那毕竟是我母家唯一的后人了,可我不便与他有什么联系。但是,”她离我更近了,我都能看到她眼睛里的我,“寂雪,你别喜欢他,你不用否认,我是过来人。这些年咱们俩算是相处最久的,纵使有时候我不明白你的想法,但我还是知道你的眼神和表情的。今天的这个眼神,我从未见过,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不会说,我会帮你也是帮我保密,但你心里比我明白,你们不会有结果的,所以寂雪,你别往下陷了,到时候东窗事发,你们两个都有麻烦。”

      我没猜到寞云竟能想这么多,也没想到自己竟能被她看得这么透。我垂眸,握住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我心里有底,你放心,你好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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