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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拜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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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絮满城杨柳黄的时候,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一转眼入了夏,还没到酷暑,正有点小雨淅淅,惹得湖上的临水台分外有些凉意。
今日是六月初六,太子胤礽的生日。
宾客来往,络绎不绝,请的自然是各位兄弟以及朝中大臣,张个灯结个彩,图的是喜庆热闹亮排场。
索长陵跟在太子身后,看太子跟各位皇子大臣热络的闲聊着。来往道贺,礼品喜单,一应由他看管记录。这厢宾客至齐,陆续入座,美味佳肴一式二十份的往湖边的楼阁里送着,那厢与宴饮的楼阁隔水相对的临水台就锣鼓开腔,开戏了。
第一场自然是《麻姑拜寿》的曲目,大阿哥亲自给太子点的戏。众人皆举了杯朝太子敬酒,那边咿咿呀呀的戏词隔着三丈远的距离飘过来,融进吵杂的祝酒声里,再进人耳就十分困难了。所幸是通熟的戏段,倒也没人会仔细听,走的不过是个形式,却难为了台上戏子做足了准备,兢兢业业的演一曲。
酒过三巡,众人方真正坐下来吃菜喝酒。正对戏台的一桌以太子为首尊,坐的是一圈阿哥们。此刻那《麻姑拜寿》也将收场,续下来是出热闹的梆子戏,正是《花木兰》的选段。
正旦一露相,一开腔,唱的是“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
河南梆子在北京倒不十分流行,许多人倒未听过,现下一开场,那花旦一副男相装扮,唱的亦是铿锵大气、抑扬有度,不免吸引了众人注意,都纷纷侧过头来一瞧究竟。
索长陵坐在太子隔桌的位子上,冷眼看着临水台上的唱演,一面又用余光瞟了眼太子的反应。
太子一如众人一般,也专注的看着,细辩着戏词的意思。那台上女扮男装的花旦行腔酣畅、吐字清晰、韵味醇美、生动活泼,英气十足的唱着:“···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儿干···”面上表情十足,手脚比划也十分有模有样。索长陵见太子眼中浮出欣赏的意味,便又朝戏台子上看去,唇底微微荡出半圈笑意,却被眼角的生冷掩饰过去。
众人是听得有滋有味,十三却是滋味里又尝到了十万分的诧异好奇。他转过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的人,一唱一念,一作一打,完全像个十足的戏子,然而那上了浓浓戏妆的脸与他两个月前在湖心亭对谈的丫头的脸,完全吻合。十三看她的第一眼就生生的诧异住了,他先以为浓妆艳抹,或许是自己错认了。然而转瞬的下一刻,她便朝自己慧黠一笑,那样极富有挑逗的笑,十三所认识的人里,再找不出第二个来。更何况,那日那样别致的离别过后,十三夜夜的梦里,都是那天的影子。桃花分落中跳窜于枝间的身影,在他身前灵巧飞奔的身影,坐在高高的亭子顶上自在荡着双脚的声音,一纵身投入湖中像鱼儿来去自如的身影,一个个片段都细细的在脑海里过上一遍,天亮醒来,他唇角不觉溢着笑,清新的空气里,他仿似都能闻到浓郁的栀子花香气。
所以,那张面孔,在他梦里出现过许多次,他不会认错。
后来也不是没有尝试着找过她,然而紫禁城那么大,纵然知道她是秀女,可是没名没姓没线索,他像无头苍蝇般私下买通了储秀宫的管事,也没找到她的半分踪影。
于是就只能落寞而归,继而的两个月,他时常进宫,想着或许御花园的角落里或许就能碰上她。结果,他千想万想却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在太子的寿宴上再遇她。
好奇,除了好奇还是好奇。她到底是什么人?
最后的一个音腔回旋铿锵,锣鼓最后一通敲打,便了了这一曲《花木兰》选段。霎时掌声叫好一片,连太子爷都开怀大赞。
太子便换了索长陵:“这是哪家戏园子的角儿?唱的不错,要大赏!”
索长陵轻轻一笑,一拱手,谦卑道:“哪里是戏园子里的角儿,太子爷喜欢就是舍妹的福分了,再行赏赐舍妹可真是承受不起。”
这桌一圈人闻言俱有讶异之色,太子更是眉峰一挑,道:“哦?你还有个妹子?可从来没听你说过。”
四爷神色淡淡的饮一口酒,眼角转圜之余,正瞥见十三一脸急色盯紧了索长陵。
索长陵笑而未言,只向临水台招了招手。下一刻,那台上的女子便一个飞身从临水台稳稳地落在了太子跟前儿。
脸上的妆虽浓,却也挡不住她眸子里的水灵朝太子悠悠而去,笑是挂在嘴边未下去过的,一启唇皓月似得贝齿衬得笑意愈发盎然。
“太子爷,小栀唱的可好?”头一偏,粉蒸团子般的肤色配着绵绵糯糯的嗓音,骨子里的出来的天真叫众人无不目视,连素日里最平淡如水的四爷也不禁侧了头。
太子竟有半分的无措,掩在开怀的大笑里,一连赞了三个好,才笑看索长陵道:“长陵啊长陵,这可不像你亲生的妹子!”
十三的眼睛如同太子一般,再未离开过隐栀的身影。絮絮几句后,隐栀便要退下卸妆更衣,十三虽猜到她是不会走寻常路,但看到她足尖一轻点水而去的飒爽身影,眼睛还是不自觉的跟了上去。直到四哥在一旁轻咳了一声,十三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再转过身时,不自然低下的脸上竟微微泛了丝红。
四爷一旁冷眼看着,虽未说话,十三却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