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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夺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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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画听曲儿看风景,倒不如一壶清酒倚窗靠。看那车水马龙,熙攘人群,倒是十分有意思。
胤禛进来时,十三正是这幅姿势。手里的酒只举着也不喝,一双眼睛只盯着窗外看。
胤禛走过去望了一眼,只见那雕窗下面正是街市,此刻数十人围成一圈正在观看一场戏法。胤禛略瞟一眼,便兀自坐在桌旁喝茶去了。待十三回过神来,想必是戏法变完了。胤禛笑嘲:“这样的把戏到还值得你看得如此专注。”
十三朗目一弯,仰着脖子喝了口酒,才道:“我只是觉得那变戏法的姑娘十分有趣。”
胤禛却不十分关注他方才的话,拿起十三摆在桌上的折扇,瞥了一眼扇面,冷冷道:“十三弟,你若执意‘离经叛道’下去,早晚有一天,皇阿玛会因此断了你的前程。”言下之意,你看上谁都没用,你的婚事,只能由那个龙椅上坐着的人来决定。
十三虽知这四个外冷内热,严肃语气实是在关切叮嘱,而他偏生不受约束。他崇尚东晋名士,赞誉李贽而批判朱熹,对明朝勇士褒奖崇拜,以至于他随身携带却不合时令的折扇扇面上,海亲笔题了明末名将袁崇焕的临死之作。
十三坦然一笑,再望窗外时,正好瞥见那变戏法的姑娘向西街行去。
隐栀进了西街口的一家成衣店,这店铺不大,却挂了满墙的衣裳裙裤,满汉服饰皆有,颜色更是缤纷夺目。掌柜见隐栀进来,一眼瞧去便知她不是京城人,因将她往汉服这边引。汉服的用料极为寻常,样式也简朴,大多便宜。隐栀却不搭腔,自顾自的将每一件旗装都扫了一遍。旗装不同于汉服,制料多是绸缎绫罗,刺绣更是精美。隐栀最后锁定的是一套浅梅绣纯白镶绒边旗装。
掌柜见她虽穿着低下,却眼光不俗,一眼就挑中了这店里最贵的,但掌柜也实在怕她付不起,因试探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套旗装乃内人亲手所制,历经半年才完工一件,全京城是找不出第二件来的。”言下之意就是这衣服贵着呢,买不起就别瞎惦记!
隐栀二话没说,只掏出二两银子往柜台上一放,道:“老板,您看够不够?”
掌柜的点头如捣蒜,从来生意人只看钱,有钱就是大爷。掌柜的连忙将衣服拿下来,“姑娘若想试试,里头还有更衣室。”
隐栀点点头,一把接过衣服去换了,换好了一出来,正好迎面撞见老板娘。这掌柜的虽是粗脖大脸又矮又胖,却娶了个温雅端庄的老板娘。这老板娘生的慈眉善目,逢人三分笑,开口柔柔声,一见隐栀穿上那套旗装很是合身,却是蓬头垢面,十分不雅观,便连忙热情地拉了隐栀去她房间里,端水洗脸,又给隐栀梳了个满人的一把头,随意戴上几朵绢花,可总算把她那不倾城却倾国的祸水脸给正正端端的露出来了。
老板娘一看,就喜道:“姑娘真是好姿容,这样打扮起来倒十分有京城里格格们的样子了。”
隐栀心里感激,倒头一次难为情起来,从来也没人夸过她好看。她想,若是叔父听到了这话,只怕是要捂着肚子笑个三天才罢休,笑完肯定还要讥讽:“她这模样也叫好看?连我院子里养的珍珠鸡都不如!”珍珠鸡是她叔父的爱宠。隐栀曾总结过,在叔父心里,青姨永远是第一位的,其次就是那只鸡。所以,她在一开始是真的很郁闷为何自己比不上一只鸡,然而久而久之习惯以后,也就接受了自己真的不如那只鸡的事实了。
她向老板娘道了谢,出来时自然已与进去时判若两人了。
迎面撞见个挥扇而来的翩翩公子,正是隐栀前一脚踏出成衣店与那进去成衣店的灰衣公子擦肩而过时。隐栀心里一阵狂嘲:大冬天的还扇扇子,不是傻就是耍威风咯!
然而方才电光火石间,隐栀仿似看到那扇坠似乎是一块···腰牌! 显示身份的腰牌?出入宫禁的腰牌?管他呢,抢过来不就行了!
隐栀顿了脚,回过身,口一张,喊了一声“公子”。那人便也顿了脚,回过身,眉一挑,有些疑惑。而隐栀前一秒还蜜一般的对他笑着,后一秒便飞速抢了他手中的折扇然后拔腿就跑。
待十□□应过来时,隐栀已跑出一丈开外。于是乎,这二人便开始了你追我赶,捕头抓贼的游戏。十三虽是练武之人,可隐栀跟在她叔父后面学的那点皮毛自然也不是白学的。然而十三到底是男子,体力超她几里路。隐栀被追的气喘吁吁的时候,心里还不忘诽谤那人:一把破扇子,至于追出几条街吗?看着还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心眼怎么那么小!
隐栀自觉筋疲力尽,再这么跑下去迟早要被追上。眼见前面一个转弯,便奋了力加了速往左一拐,正见前方一顶粉色软轿,想是哪家小姐的轿子,便灵机一动,趁十三还未转过弯时一头钻了进去。
十三一转弯却看不见人影了。这是条偏僻的小街,两边都是玉器铺子,来往人少。十三向前走着,一家一家搜寻着方才那个白色身影。
隐栀微微掀了一点轿帘,瞄着那灰影走了过去,心里才松了口气。只是刚一松气就听到外边有人嚷着:“轿夫都哪去了?格格要回府了。”
是个粗犷的男声,听着倒像是有些年纪的了。随后便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然后便是个年轻的声音讪讪道:“还以为格格要多看会儿呢,小的们就去隔壁店里看师傅抛光了。”
兆佳铃兰一掀轿帘,却见里面坐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不禁一惊。
隐栀早已扮了可怜相,唇线下拉,双手一拱,一副求助的模样。兆佳铃兰虽不明白这女子为何躲进她的轿子里,但瞧她模样生的俊俏,倒不像是个坏人,遂猜度她是遇了什么难事,因也若无其事的进了轿子。
外头的管家喊了声“起轿”,四个轿夫便抬了轿,最后一个轿夫却低低纳闷了一句:“这轿子怎么好像重了些。”
这话不大不小,正好传到回过身来的十三耳朵里。
十三一个箭步冲上去,手掌一挡,道:“慢着!”
那管家倒是灵敏,他跟在尚书马尔汉后面,道认识不少京城的公子哥,更何况是十三这样的阿哥。因连忙示意轿夫落了轿,上前给十三打了个千儿。“不知道十三爷有何事?”
十三也不知这人是谁,只铁着脸问:“轿里坐的是何人?”
管家道:“这是尚书府的七格格。”
十三似有不信,只盯着那轿帘看。管家见状,忙去轿旁低低说了几句。半会儿便见一个水蓝色的身影掀帘而出。亭亭玉立,款移小步,低头福身一礼,道:“十三爷万福。”
十三这会儿才觉得尴尬起来,无端拦了轿,原是想看那抢扇的贼是否藏在轿内,却逼得人家小姐下轿来给他请安。如此行径,他自己都觉得有失身份,因向这格格解释道:“是胤祥眼拙了,将格格看成了一位故人,失礼失礼。”
声如洪钟,浑厚绵长,谦谦有礼,君子之道。兆佳铃兰忍不住抬起眼,瞧了一眼十三。只见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的面庞十分俊朗。虽说她也见过不少男子,但谁也比不上眼前这人。果真是皇室子弟不同旁人。兆佳铃兰复又低下头去,眼角腮上,顿添一抹嫣红。
声如蚊呐,她道:“十三爷不必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