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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

  •   五

      我是我老爹晚上在窑子后面的小巷口捡到的,老爹说我命里缺时,五行缺金,所以叫夜拾金。连“时”字都能搞错,我也不知道他这文化是怎么忽悠人的。

      老爹说,算命靠嘴,不靠写。既然是半仙,传久了自然就神了,就算写错了人家也以为半仙是有意而为的。

      老爹还说,他一直算不出我的生辰,这让他很困惑。

      我说,算不出我的生辰怎么知道我命里缺时,五行缺金?

      他说他估摸着就是这样,人好像总要缺点什么那条命才完整,就像他,缺个女人所以做了算命的。

      我说,那是因为你缺心眼。

      他拿起鞭子追了我几条街。

      就这样,我那个连我生辰都不知道的老爹日后又帮我算出了不能以毒制天下,必定亡命于毒下的神论,将我送到了唐门,然后有了如今。

      师傅说:“你依旧姓叶,不是夜晚的夜,是叶子的叶;既然是我第三个徒弟,那就叫叶三吧。”

      我问:“那师兄是不是叫叶二?”

      师傅笑笑:“他一直都叫白月光。”

      师傅和天罗堂其他的长老们不同,长老们都是教自己的弟子习武,而他却教我弹琴。平日里,天罗的弟子们都在大院练功,而我只能跟着我的师傅在偏阁中,一老一小面对着长琴枯坐,一曲肝肠断,恰梨园花开。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而且似乎处处不对。我以为经过一场变故之后,也将会有一场不同的际遇。天罗虽非剑派,但也重武,我还在想,将来会不会有一个小师妹,我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学成后我便可以带着她策马江湖,日暮日出,琴箫合奏,如此人生。

      师傅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说:“小说就是这样写的。”

      师傅说:“你想多了,小说不那样写没看头,没看头就没人看。再说,你现在不好好学琴,将来怎么琴箫合奏?”

      我说:“我可不可以先学别的,我还得指望着师傅您教我武功,我好去找个小师妹。比如天罗堂的百步飞针,以我的资质,不出两年就能学会。”

      师傅笑:“那你还是学琴吧,人家练了十几年才练成,还是资质最好最勤奋的那个。你别一针刺进了人家的□□,那种断子绝孙的事情可不能干。”

      我说:“那也比要了他的命好。”

      师傅说:“那比要了人家的命还难受。”

      我笑:“那师兄呢?他学剑只用了三年。”

      师傅摇摇头:“那是你的师兄,你和他是不同的。”

      我问:“有何不同?”

      师傅说:“他跟着我时,我教他别的。”

      我眼睛一亮,急忙问:“教什么?”

      “我教他吹箫。”师傅笑笑,“你们倒是可以琴箫合奏。”

      六

      我到天罗堂转眼已经数月,武功没长进,琴艺倒是进步了不少。

      师傅的意思是,我得学琴,就像当初师兄跟着他学箫一样,接下来的所有,就得看我的运气。可我始终认为我没有足够的运气,我和师兄真的是不同的。

      梧桐叶落,时渐入秋。那年秋天,岭南大水,越州饥荒。无数的灾民涌入江南,江南一时间盗贼蜂起,江湖上的一些闲散小门派也趁机作乱,百姓怨声载道。

      我站在高墙内,仰望着阴霾的天空,发呆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找我师父谈谈。我一直认为命运是争取来的,我该努力去改变什么。

      我说:“师父,我将来是要混江湖的,又不是去榆城群玉坊卖艺的,难道有人要杀我,我弹奏一曲就能让他哭着回家找妈妈么?”

      师父笑笑,说:“不能。”

      我问:“那我还学琴干什么?”

      师父说:“江湖的人清高,重名气,你不会武功,他们反而懒得杀你。你师兄武功好,现在江湖上的没有人不想杀他,谁杀了白月光,谁就是下一个白月光。”

      我说:“我混江湖为了行侠仗义,行侠仗义就得会武功,我若会武功,此刻必定下江南。”

      师傅摇摇头,说:“天罗堂教出的是刺客,刺客就是刺客,刺客便只会杀人。你若想救人,可以学做一名郎中,你不该来天罗。”

      我说:“可是我已经来了,我只想学武功,而且又没人规定刺客不能行侠仗义。”

      师傅又笑了笑,用一种玩味的神情看着我:“那也没人规定行侠仗义就非得会武功,名门正派那么多人会武功,也没见谁下了江南,可见行侠仗义和会不会武功没有关系。佛说,佛在心中,不在嘴边。”

      我问:“那有人杀我怎么办?佛不能救我。”

      师傅说:“那你还是弹琴,不必理会他,低头就弹,弹得他甚至开始怀疑人生,也许就不会杀你了。”

      “那他还是要杀我呢?”

      师傅想了想,说:“那就告诉你的师兄,叫你师兄杀了他。”

      我瞪大了眼睛。

      以前也不是没被师傅坑过,但不带这么坑的。我之前听说英雄不白发,以为英雄是不朽的,原来是英雄活不到白发。就像天罗堂的长老们,没一个头发是白的,除了师傅,因为他比较猥琐一些。我想师傅要告诉我的,无非就是猥琐能活得长一些,就好比他养的那只缩头的王八,估计活个百年千年都不成问题。

      师傅问我:“是不是我不教你武功,你就不认我这个师傅?”

      我愣了愣,连忙摇头笑道:“就算您不教我武功,您还是我的好师傅。”

      师傅哈哈大笑:“那就好,那就跟着我好好学琴。”

      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七

      我的心口有些堵,独自在外边转悠。想到以后我很有可能要沦落到群玉坊卖艺了,我得先去套套关系,万一以后人家问起我的来路,还以为我也是一个能飞檐走壁百步飞针的杀手,我得让他们慢慢明白,其实我只是个会弹琴的小天罗。他们谁要买凶杀人别找我,我真的就是个只会弹琴的小天罗。那些听曲的客官,不管你们来或不来,我就在这里。

      那天我没有去成群玉坊,平常听天罗堂的师兄们说起,什么一掷千金,玉枕金檐的地方,结果他们一个都没去过。群玉坊的小厮把我拦在门口,他们说我未满十六岁,属于未成年,未成年禁止入内。

      去群玉坊卖艺的想法也随之彻底破灭了。

      百无聊懒的生活唯一还有丝毫乐趣的就是天罗堂对面街那家包子铺,是一个姓钱的小老二开的,他有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儿。闲暇的时候我会去他的包子铺转悠,然后逗逗那个小女孩。

      天罗堂有一个师兄,可能是天罗堂众弟子中唯一去过群玉坊的,因为他现在正和群玉坊的某个姑娘搞不清楚关系,前头一本正经地说要帮她赎身,还要在榆城城中心买套房子,坐北朝南的;再配上双驾的马车,专用车夫,仆人随从,完全给人家姑娘整一出飞上枝头成凤凰的戏头。后头就在天罗堂吹得唾沫横飞,说只是玩玩,榆城城中心是知府的府邸,我去那买房子,知府还不把我赶出来?那傻货也真信,还要死要活的哭个稀里哗啦。

      我们问他,那不就是在骗人家?

      他擦擦嘴角的口水,继续说,这不是欺骗,是信仰。信仰是什么?信仰就是吃不到的葡萄泡不到的妞,但不能因为吃不到摸不着就否定了它的存在。要是哪天知府的千金真的看上了我,我就告诉那女的,我是为了实现对她的承诺才屈身入赘的知府豪门,她能不死心塌地和我偷鸡摸狗?万事无绝对,当所有的巧合都顺理成章,之前所有的无心都会变成有意的安排。

      他说的巧合能不能顺理成章我不懂,但知府只有一个独子,据说还有龙阳之好,这倒像是有意的安排。

      当我和钱老头的女儿说起我打算为她买房买车这件事的时候,她一如往常的白了我一眼。

      白眼的意思有很多种,或者是轻视,或者是藐视,或者是蔑视,或者根本就没意思。我当然希望是最后一种,但最后一种偏偏又是我自己编出来的。我不想欺骗小朋友,白眼就是白眼,如果没有意思,人家又何必对着你白眼。

      她是不相信的,一个每天以买包子的名义,拿着两个还没有她胸那么大的包子,猥琐又没趣地调戏她几句,然后又灰溜溜地走了的小天罗能有这般本事。就算我为此出卖自己纯洁的□□和灵魂换取她安然下半生,她都不会认为这是我所能做到的。

      而今,那个要娶知府千金的师兄为了他的信仰已经和第四个姑娘说他要为人家在榆城城中心买房买车了,我还在纠结着怎么摸摸她的小手而不至于被钱老二打断腿。之前我以为我不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没想到连油嘴滑舌的人都不算。

      我想我的青春我的大好年华我的峥嵘岁月不至于闷死在天罗堂吧,毕竟我还是很不安分的。

      结果证明我想多了,我哪有什么大好年华什么峥嵘岁月,转瞬两年,只有浑浑噩噩一无所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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