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红月》醉陶然

3、第二章 缘起

　　人界。
　　悠悠地在人界的天空飘行，若泱有些心不在焉。
　　原本在万经阁当值，若洚突然跑来说奉万经上仙之命，让自己去人界采辞。想必是哪位上级神仙要来，非得万经上仙亲自接待，就让她们这群下仙离得远远的。
　　所谓“采辞”，其实就是去人界收集人类歌颂神界、歌颂神仙的文字。本来是有专门的采辞仙的，但是上任采辞仙因违反神规被贬下人界，到现在都没有接任者，只得让书仙代劳。
　　若泱不喜欢这项工作的内容，但看在能去人界走走，就答应了。其实答应不答应也一样，上头的指示，没有下仙拒绝的余地。
　　悠悠飘行。
　　若泱根本不想去找什么颂词祝语，她更喜欢人界的天空，因为它会变。神界的天没有黑夜，听说魔界的天没有白昼。唯有人界的天空，日月星辰，阴晴雨雪，变幻无穷。
　　渐渐远离了村落城镇，若泱不管，她在思考着冬淇史书中那个不一样的神界。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没有权势纷争、勾心斗角，大神和下仙是那么亲近，到处都是生机，都是欢笑，都是温暖……若泱不解，那与现在的神界完全不同，是冬淇的杜撰，还是说……
　　若泱不愿多想了。现在的神界的确有诸多不和谐因素，但至少，和危害人界的魔族相比，神界是正义的，这也是自己想成为上仙的原因。想那魔界里面应该更加可怕、混乱吧。
　　无奈地笑了笑，若泱抬起头，远处一片天光引起了她的注意。若泱这才发现自己不觉已经到了迦岚山旁的荒地上方。她调整方向，向那片天光飞去。
　　天光扩散成团团火光，伴随着喊杀声、兵刃撞击声越来越近。若泱飞到了足够看清的距离，停了下来。眼前上演的，竟然是一场神魔大战！
　　神界和魔界的战争由来已久，就如同正义与邪恶的对立一样。若泱知道神界有专门的战神、斗神、武将、仙兵一直在征讨魔族，也听说他们一直取得胜利，但具体情况对所有不司武职的下仙来说都是谜，更不用说亲眼见证了。
　　但是现在，若泱正在亲眼见证！
　　额头上带有红色朱砂的神族正在和额头上带有黑色菱形的魔族战斗。虽然双方数量都不多，但战斗的激烈从漫天火光就可见一斑。其实神、人、成年后的魔在外形上没什么区别，只靠额头上有否标记以及有何标记区分，但是对于身为仙的若泱来说，神的仙气和魔的魔气是一眼即识的。
　　战斗还在继续。若泱看得不甚清楚却也不敢靠近。她不想卷入其中，所谓的独然自身，不理世事。
　　突然，神族兵将迅速退到天空，地面上的魔族击起一阵地动山摇，狂沙席卷，掩盖了双方的兵队，只见神族将士纷纷丢盔弃甲逃窜回去，一转眼就不见了。
　　落败？而且还是逃跑！
　　若泱不敢相信，一直以为神兵仙将英勇善战，在神魔大战中总处于优势，怎么会这样？回头看魔族，仍被漫天黄沙遮掩着，看不到地上的情景。
　　黄沙渐渐散去，地面上却已没有了魔族的影子。若泱忽然有种下去看看的冲动。是的，神族战败了，自己本该回去，早该回去的，但是……她想起了若浠所说的“桀骜不驯”，那么，就让自己“不驯”一次吧。
　　轻轻落地，若泱环视这个因激烈战斗而堆满巨石的乱石岗。魔族的力量竟如此强大，神族的兵将竟如此不堪一击！疑云渐起，那在神界盛传的喜报究竟是什么？还是说，这一次战斗是例外？
　　“该死的神族，还我的儿子来——”冷不防巨石背后跳出一个手持大斧的高大魔族，举起斧子就向若泱砍来。
　　若泱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往旁边一躲，跌倒在地上。
　　那魔族的巨斧硬生生砸在岩石上，砸出一道深痕，还迸出些许火星，看没有砍到目标。魔族拔出嵌入巨石的斧子再次劈来。
　　若泱只是小小书仙，就连瞬间转移等基本仙术都不会，碰上魔族，还是个杀红了眼的魔族，只有死路一条了。虽是神仙，但被魔族的兵器伤到的神，谁都无能为力。若泱绝望地紧闭双眼，难道就此命丧在这乱石岗？
　　“住手！”一声怒喝。
　　若泱睁开眼睛，斧头悬在半空没有砍下来，因为有只手臂硬把它拦住了。救若泱一命的来者高大威武，一身黑色战甲，眉宇间透着一种高贵的气质，一瞬间，若泱甚至感到了一股仙气，但那额头上的黑色菱形明白地告诉若泱：他是魔族！
　　“住手，你想干什么？”猛一推，两个魔族都退后几步。
　　持巨斧的魔族喊道：“雨晨大人，这家伙是神族啊！不要拦我！”
　　雨晨？若泱一惊，只觉耳熟，却记不起来。
　　“冷静点！”被唤作雨晨的魔族大喝一声，接着说道，“你也明白的，她和刚才的那些神族不一样，不要滥杀无辜了！”
　　“可是雨晨大人……”
　　“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现在杀了手无寸铁的她，不就和杀了你儿子的那些神兵一样可恶了吗？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神界里有错的是谁？”
　　那魔族低下头，半晌沉沉地说了句“对不起”，立即消失不见了。
　　雨晨转过身扶若泱起来：“没事吧？”
　　这时的若泱心里很乱，一团团疑云在心中四处缠绕：为什么号称英勇无双的神界军会在神魔大战中落逃？为什么魔族杀自己的时候叫喊着“还我儿子”？为什么那魔族在对待自己称为“大人”的雨晨时能如此无理顶撞？为什么刚才魔族消失时使的是瞬间转移？那应该是神仙才会的仙术，况且连自己这个真正的神仙也尚未学过。还有，还有一个疑团，不禁让若泱脱口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雨晨不语，只看着若泱。
　　“你是魔族，我是神族，见了面你不杀我，反而救我，为什么？”若泱追问。
　　“很简单，”雨晨淡淡地说，“因为你是无辜的。”
　　“无辜？”若泱不解。
　　“你要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就证明你是无辜的。刚才真是对不起，他是一时冲动才那样的，我代他向你道歉。”
　　雨晨这么一道歉，反倒让若泱不知所措，原来还有这样温柔亲切的魔族。
　　雨晨转身要走，又突然回身说道：“有件事要告诫你，回了神界，不要说看到了神魔的战斗，也不要说遇到了魔族，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诶？为什么？”
　　“那是为你好。神界还是那个老样子啊，看你的道行，也只是个下仙吧，把你们蒙在神界的威严光芒之下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啊……”最后一句话，雨晨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但是神界始终是正义的！”若泱反驳。
　　“正义吗？”
　　“神界的制度就算有万般不是，但至少代表正义！”若泱感到自己必须站在神仙的立场上为神界说几句话。
　　雨晨看着若泱，许久才微微一笑：“也好，从某种程度上说，不知道也是一种幸运。你若什么都不知道，还能坚守正义一直在神界待下去，尽管那里充斥着冷漠、不公平、尔虞我诈……”
　　“但是曾经的神界也很美好，至少在冬淇的书里是那样。”后半句是若泱的轻声自语，因为她仍不肯定是否真有那样一个神界，此刻的她只想在一个魔族面前维护作为神仙的尊严，尽管她知道这种尊严不堪一击，尤其对方才刚救过她。
　　“冬淇？”雨晨对这个名字很在意，“你有冬淇的书？”
　　“你知道冬淇？”若泱很奇怪，只觉得眼前这个叫雨晨的魔族越来越神秘。
　　“也就是说，”雨晨走近若泱，“你私藏禁书？”
　　“啊？”若泱后退一步，惊讶万分。被发现了！对方还是个魔族！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一听是冬淇就知道那是禁书呢？
　　“你是什么身份？”雨晨正色问。
　　“若泱，是个书仙。”刚出口，若泱就后悔自己不该说出来。
　　“若泱，你是书仙啊……”雨晨喃喃自语，似陷入沉思，又突然说道，“你发现了冬淇藏起来的史书，不上报？”
　　“我……只是觉得那书很好。”
　　“这样啊，”雨晨看着若泱，“收好了，别被发现就是了。”
　　“恩。”若泱感觉自己像在聆听长辈教诲似的。
　　“冬淇那家伙啊……”雨晨笑着摇了摇头。
　　“你认识冬淇？”若泱觉得不仅是认识，还是熟悉。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雨晨往后退了两步，“我得回去了。看来你是个很有好奇心的神族，最后再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吧：我叫雨晨，现在是魔界的带兵大元帅，其实就是一直和你们神界对着干的家伙。”
　　“元帅！”
　　“回万经阁去吧。记住我的告诫，什么都不要说！”话音刚落，雨晨就消失了。
　　又是瞬间转移。
　　茫然面对一片乱世岗，若泱心里更乱。他知道万经阁，他似乎知道神界很多的事。雨晨，这个曾有耳闻的名字到底是属于谁？
　　疑云堆积，越积越多。
　　若泱轻身腾起，往神界飞去。她要去问若浠，她要去弄明白，那些“为什么”，那些惊愕诧异，那团重重的疑云……